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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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太妃向來輕言細語, 依她的性子,絕不會這般對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冷語,而且還是最受太上皇寵愛的十八皇子。

    太上皇心再大也看出了不對,心有猶疑, 反道:“沒事,這小子貪吃得很,就讓他嚐個味道。”

    “不行!”柳太妃斬釘截鐵,語出覺得太過冷硬, 便放柔了語氣, “臣妾許久不見您, 這是臣妾的一片心意, 還望您、您莫辜負臣妾……”

    說著,竟似要傷心落淚。太上皇頓時將懷疑都拋到一旁,他最見不得女人落淚。如果他能有足夠的敏銳, 就不是現在眾人眼中不值得信任的太上皇了。

    小十八委屈巴巴湊上前,“柳太妃的意思是嫌棄我嗎?我就嚐一小口,絕不和父皇搶。”

    可憐的小模樣活像吃不到奶的小狗,柳太妃一陣恍惚, 不知怎的想起了女兒小時候就霸道,唯獨在她麵前總是撒嬌賣乖的模樣,那樣子,和現在的小十八簡直如出一轍。

    越是想到這些, 她越心痛如絞。可是她著實做不出為此就害了十八的事, 十八沒有任何過錯。

    饒是向來和兒子不對付的太上皇都看著心疼, 揉了揉麵前的小狗頭,笑罵了聲,“沒出息,為口湯就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朕往日短了你吃喝不成?”

    到底還是沒提湯的事,柳太妃都說到那份上,太上皇也不會堅持要給十八。他雖然渾,也不至於在自己的妃子傷心時不顧她的感受。

    十八不依不撓地和他“抗爭”一番,父子親密的方式就是互相你一拳我一口,嬉笑的模樣讓柳太妃淚水真的湧出,並且愈發洶湧。

    為何要讓她看到這幅景象?為何要讓她知道太上皇原來也有身為一個父親的模樣?為何要讓她意識到還有那麽多人需要太上皇?

    早在父親和女兒先後離世時,柳太妃就覺得自己心死了。

    女兒為一己私利謀害親外祖父,兒子和太上皇又因此厭惡女兒不給她生路,使她年紀輕輕離世。這對柳太妃來說簡直是一場最大的笑話,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她低著頭,雙手安穩置於衣裙上,不一會兒,下方的那塊裙擺就被浸濕,明顯一塊深色。

    察覺到不對勁的父子兩麵麵相覷,打量了會兒,小十八先開口,“柳太妃娘娘?是十八不對,惹了您不快……”

    話半,他被突然抬首滿麵淚痕的柳太妃驚住,柳太妃端起湯碗將湯一飲而盡,浸入幾滴淚水的湯苦澀無比,她哭中帶笑,“這湯味道不好了,改日臣妾重新煲一份給您和十八皇子。臣妾失儀,先行告退了。”

    她和宮女帶著湯匆匆離去,太上皇一臉霧水,還有些無措,“朕……朕做什麽了?”

    女子怎麽就那麽能莫名其妙地哭呢?

    小十八聳肩,他哪兒知道這些。但人走了,他就鬆了口氣,當即不再管自家父皇,丟了奏折就去禦花園鬥蛐蛐去了,身後氣得大罵的“不孝子”也充耳不聞。

    第二日,柳太妃獨自一人死在自己宮中的消息傳來,太上皇和陳總管同時嘶了口氣。

    莫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吧?

    太醫親去看了看,回稟時帶了個意料之中的消息,那湯中有劇毒,柳太妃正是喝了那湯而死。

    太上皇心情沉鬱,任誰知道自己的妃子想毒害自己心情都不會好。他一邊慶幸自己沒中招,一邊又納悶柳太妃怎麽突然放過了自己。

    他自然猜不到是自己最小的兒子救自己一命,若非看到十八皇子與他的父子之情,柳太妃怎會掙紮著放手。

    她自認為皇後中毒已深,活不了多久,最大的仇已報,所以對太上皇才能放下。

    但柳太妃到底帶著什麽樣的心情喝下那湯,誰也不知道。

    宮女隻回稟,太妃去得安詳,麵上並無痛苦。

    消息傳到南城時,燕歸正陪幼寧園中慢走,她剛解毒,在榻上待了多日,身子軟得很,必須得攙扶著。

    鷹衛有事要稟,燕歸暫去了廊下。幼寧停在原地遙遙望去,隻瞥見青年原本溫和的側臉轉淡,不知聽到什麽,還帶了冷意。

    暖陽岔過枝丫,自燕歸上方投下陰影,半麵昏暗,令他更顯漠然。

    人回了身旁,幼寧輕聲道:“京中發生什麽事了?”

    “柳太妃去世。”燕歸不瞞她,直接了當,“她就是給你下毒之人。”

    他本想等回京慢慢收拾此人,沒想到她乖覺得很,先行自我了結。

    “柳太妃?”幼寧愣住,她總不願抱著惡意猜測他人,所以當初九公主死後,她還擔心柳太妃太過傷心,令人暫時瞞住了消息。

    柳太妃往日也表現得與世無爭、淡泊名利,幼寧對她頗為憐惜,但就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對自己下了這種毒。

    幼寧不知該不該評價她聰明,至少知道從自己這兒下手才最能影響十三哥哥,“十四皇子呢?”

    “十四沒參與。”雖這麽說著,燕歸微眯的眼眸顯然十分不善。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誰讓他是柳太妃的兒子呢,子代母過,不是理所應當麽?

    幼寧頷首,“那……柳太妃是自盡?”

    “……也算。”燕歸語氣有些奇異,“她將毒下在湯中,本想暗害父皇,最後卻自己一人喝了。”

    他這父皇運氣不是一般好,聽鷹衛的稟報,差一點兒那湯就入了口,若非小十八纏住,恐怕現在宮中就是兩具屍體。

    燕歸心中對此事不以為意,在幼寧麵前卻一副有些慶幸的輕鬆模樣,“好在父皇沒事。”

    幼寧歪頭看了他一會兒,對燕歸的行為明顯詫異,不過高興大於疑惑,抱住青年腰身,軟軟道:“嗯,還好都沒事。”

    她道:“十三哥哥,我們該回京了吧?”

    “離京時日有些長,是該回了。”燕歸觀察她神色,“想多待些日子嗎?”

    幼寧想了想,搖頭,“算啦,也該回宮了。”

    就算對兄長再不舍,她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南城。在南城,她也見到了兄長的狀態,他尋到了真心喜愛的事物,自己應該支持他。

    隻是查案實在危險重重,幼寧還是添了句,“十三哥哥多留些人馬下來吧,哥哥在這兒應該用得上。”

    “嗯。”燕歸現在對她的要求無不有應,露出極淡的笑容,“此事我早已想到,留了一半鷹衛在南城。”

    “一半?”幼寧眨眨眼,她知道鷹衛的意義,“似乎……也,不用那麽多吧?”

    燕歸真正笑出聲,輕撫她烏發,“不多,京中若是需要,再訓些就行,費些時日罷了。”

    一半的鷹衛,能換回妻子投在兄長那兒大半的注意力,讓她再也不用擔心,這筆買賣再劃算不過。

    不得不說,燕歸如果從商,定也是個奸商。

    臨別前,係統再度打量了幾番容雲鶴,止不住的惋惜。此人若生在亂世,定是個王佐之才,但他與燕歸注定不能同時成為大周的君臣,這對大周來說會是場災難。

    留在南城……也不算完全埋沒了他的才能,如此也好。

    係統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任務目標燕歸厲害。隻因為是命定的大周天子,身具龍氣,這個世界所有都要圍繞著他來,幼寧如此,容雲鶴如此,紀琅華亦如此……

    天道,到底公平還是不公平呢?

    似乎無人說得清。

    ****

    來時帝後一前一後,歸程甜蜜蜜同坐馬車而去,一路不知閃瞎多少鷹衛的眼。

    幼寧別扭地坐在燕歸腿上,雖然這舉動在兩人獨處時常有,可現在是在馬車上啊,做什麽非得抱著自己坐呢……

    她動了動,不自然道:“十三哥哥,讓我坐旁邊吧。”

    “這樣坐著不舒服嗎?”燕歸給她調整了坐姿,親了口麵前粉嫩柔軟的唇,“朕想抱著自己的皇後,不可以嗎?”

    幼寧麵前似乎有三條黑線滑下,頓時想到了喝醉那晚的燕煩煩。

    太黏人了。

    關鍵是燕歸身體向來屬於高大勁瘦類,雖然並不單薄,但真的沒什麽多餘的肉。就算有肉,也是硬邦邦的。

    平時坐著是情趣,這路上還要一直待在上麵就是折磨了。

    幼寧散發出一臉生無可戀的氣息,恨恨咬了幾口麵前的喉結,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把對方嚇得狠了,也隻好幽怨道:“那十三哥哥墊個墊子嘛,這樣坐,咯得疼……”

    燕歸:“…………”

    被嫌棄的他連忙做出補救,片刻後抱著哼哼唧唧輕輕撓他的小妻子哄道:“幼幼。”

    “嗯?”

    “我們要個孩子吧?”

    “……”

    空氣有瞬間凝滯,幼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當初她就是因為這個問題與他爆發了第一次爭吵,從而跑來南城。

    難道一次中毒就改變了他所有的堅持?

    “……為什麽呀?”她問得極輕極軟,帶著小心翼翼與不可置信。

    燕歸掩飾住內心的酸意,在他看來一個連影子都沒有的孩子就已經在妻子心中占了太多位置。

    可是沒辦法,誰讓他如今隻想看她開心呢。

    他道:“因為你想要。”

    “……我以前也想要啊。”幼寧坐直身子打量著燕歸神色,滿臉寫著懷疑,“十三哥哥,你是不是坐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了?”

    在馬車外聽到的石喜:………

    不愧是主仆,思考方式當真是一個路子。

    燕歸無奈,捏住她鼻子,“小壞蛋,誰當初因為這個還與我置氣離家出走?不想要是嗎?正好,我求之不得。”

    “呀”幼寧憋著氣掙紮,忙抱住他討好地親,“不要不要,我不問了,十三哥哥君子一言,可不能反悔。”

    燕歸狀似不大高興地讓她親,實則心中思忖,不過是件還沒影的事。

    他連容雲鶴都打敗了,難道還會輸給自己的孩子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