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篇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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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快要練成神功了!
——摘自於渺渺的日記
距離期末考試隻剩下短短兩天, 於渺渺已經兩個禮拜沒睡過一個安穩覺,這會兒聽著謝意在講台上評講一篇現代文閱讀, 覺得自己快要成仙了。
程立軒作為一名毋庸置疑的理科生, 語文課上通常靈魂出竅, 看著她半死不活的樣子,忍不住湊過來,低聲搭話:“你最近跟物理培養出來感情了嗎?”
“我已經跟物理分手了, ”她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回答, “我發現數學才是真愛。”
就算高二選文科,物理可以瀟灑拋棄,數學卻必須繼續掙紮。
九科排名於渺渺早就不在乎了,她現在隻想把數學考好, 三科排名過得去就行。
起碼讓她過個好年。
程立軒點點頭, 讚同道:“反正你高二也是要學文的, 到時候就不用學物理了。”
於渺渺好奇地反問:“那你想好選什麽了麽?”
程立軒笑, 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啊,當然是選物理了。我要是不選物理的話,我媽非得拿雞毛撣子打死我不可。”
他說話的語氣那麽光明磊落, 藏在鏡片後的眼睛裏,卻帶著一塊小小的、揮之不散的陰影。
於渺渺有點疑惑,半晌, 突然想起來, 每一節的生物課, 程立軒似乎都聽得很認真,從來都沒有開過小差。
那種感覺有點像是自己讀到一本好書的時候,眼裏都閃著光。
扭頭看他,話到嘴邊,還是不受控製地問了出來:“程立軒,你是不是……更想選生物啊?”
話音剛落,就看到對方驚訝地看她,笑容裏有點兒不好意思。
撓了撓腦袋,他看了一眼謝意,確認對方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動靜,才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是挺喜歡生物的……不過,選科這事兒,我媽從初中就給我定死了,所以除了物理之外我不可能選別的。”
頓了頓,程立軒的語氣裏帶著羨慕,“其實我挺羨慕你的,偏科也沒什麽,至少可以選自己喜歡的科目。”
於渺渺也笑了笑,沒有回答。
有什麽可羨慕的呢?
在她自己心裏,巴不得自己偏的是理而不是文。
由於現在銀樺作息時間改成了冬令時,所以早晨第一節課結束就要出操。
下課鈴響起,同學們收拾東西,陸陸續續地出去。
喬笙和肖璐手挽著手過來找她。
三個人說說笑笑地走出教室,剛好碰見謝意抱著教案迎麵走過來,應該是要回辦公室。
於是三個人開口,整齊劃一地道:“謝老師好!”
對方報以一個笑,氣質很斯文:“好好好,快下去吧,一會兒遲到了,又要挨批評。”
直到謝意逆著人群走遠,嘈雜混亂的走廊裏,喬笙湊過來,神神秘秘地跟她們說:“我聽夏書慧說,謝老師特別受女生歡迎,這個學期統計下來,已經收到好多封情書了。”
好學生肖璐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他收到了學生的情書嗎?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喬笙肯定地點了點頭,“我昨天去辦公室背書的時候,他抽屜開了一道縫,我看到有粉紅色的賀卡,寫著謝老師收。現在又不是教師節,哪有學生閑著沒事給他寫賀卡啊,還是粉紅色的信封。”
肖璐的的確確吃了一驚:“銀樺裏還有這麽大膽的學生啊?”
這不是連州市最好的高中了嗎?
肖璐有點兒犯愁。
三個人下了樓梯,於渺渺也跟著插話:“就算收到情書也挺正常的啊,謝老師今年才二十六歲吧,其實也就比我們大了十歲。”說完,又補充一句,“雖然我肯定是接受不了這樣的年齡差,但是說不定有的人就可以。”
《這個殺手不太冷》裏麵,atilda的父親了。
足以證明愛情是不分年齡的。
喬笙向她投來讚許的目光,故作老成地評判道:“謝老師皮相不錯,課教得也好,有女生喜歡他完全在情理之中啊。”
於渺渺聽著她碎碎念,思緒卻突然飄遠。
這麽說的話,顏倦皮相更好,成績也好,那麽,是不是說明,銀樺裏有更多的女生會喜歡他?
她心裏莫名多了幾分危機感。
顏倦這個人……如果長得能難看一點兒,學習成績能差一點兒,就好了。
冬日清晨起了霧,將整棟教學樓全部遮掩在影影綽綽的迷霧之中,由裏到外透著寒意。
操場上也是白茫茫一片。
小學的時候,大家做早操都特別認真,動作一個比一個標準,生怕有人做得比自己好。
後來上了初中步入叛逆期,開始覺得學校裏廣播體操的動作特別蠢,於是再也沒有人像小學那樣標準規範的做體操,因為一定會被其他同學嘲笑。
於是一個個吊兒郎當漫不經心的,似乎動作越不標準就顯得自己越厲害。
就像現在,銀樺高中寬闊整潔的操場上,所有的學生都在自由散漫地伸伸胳膊伸伸腿,知道的以為他們在做廣播體操,不知道的一定以為他們隻是在伸懶腰。
氣溫已經降到個位數,於渺渺使勁往下拽了拽羽絨服的袖子,把露在外麵已經凍紅了的手指藏進去。
廣播裏,甜美的女聲終於念到了“體轉動作”。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轉過了身。
因為這個動作,剛好可以讓她看見斜後方的顏倦。
她實驗了很多次,屢試不爽。
顏倦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外套,藏在寬寬大大的校服外套裏麵。
遠遠望去,他側臉如雲似雪,比雪花更冷冽。
白茫茫霧氣遮住眼簾,於渺渺料定他看不到自己,於是目光愈發肆無忌憚。
體轉動作,趙熠然轉過身,正對著顏倦。
於渺渺看到他們兩個人在說話,顏倦好像笑了下。
他這麽優秀,連林靜深這樣眼高於頂的女生都對他青睞有加,沒道理沒有其他的追求者。
而她再渺小不過,又有什麽優點能跟別人競爭呢?
沉浸在自己亂七八糟的想象裏,她心不在焉地做完操,跟著人群一路回到教室。
恰好從教室後門進來,於渺渺一眼就瞥到顏倦此刻空蕩蕩的座位。
她想到喬笙剛剛說,無意間發現謝意的抽屜裏有粉紅色的信封。
視線控製不住地往顏倦的桌洞裏麵飄。
趁他現在還沒回來……
一顆心砰砰直跳,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往顏倦的課桌方向走,假裝是去閱讀角拿書。
臨近期末考,同學們下了操回來都徑直往座位上走,繼續埋頭複習,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隨便從書櫃上抽下一本書,剛好擋住自己半張臉,然後,於渺渺的視線小心翼翼往他桌洞裏看。
太高了……看不到……
微微低了點頭,又彎了下腰,費盡周折,終於能夠看到桌洞裏的情景。
裏麵除了書包和課本之外,隻有幾支筆零零散散放在一邊,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沒有。
幹淨得不像是一個正常高中生的桌洞。
可是怎麽可能沒有粉紅色的信封呢?
顏倦的魅力難道還沒有謝意大?
於渺渺不信,湊近了點兒,更加仔細地看過去。
突然——
“你在看什麽?”
一個激靈,她手上抱著的遮掩物立刻掉到地上。
站在她麵前的高挑少年,想也沒想,彎下腰去幫她撿書。
於渺渺大腦飛速轉動,用盡了自己的聰明才智,信口開河道:“後天就要期末考試了……我、我想看看你桌洞裏麵有沒有什麽複習秘籍,看了就能拿滿分的那種。”
這麽完美的借口都能想到,她真是一個天才。
顏倦沉默片刻,把撿起來的書還給她,淡淡道:“我沒有什麽秘籍,都在腦子裏。”
“……”
於渺渺被噎了一下。
他回到座位上坐下,漫不經心地問她,“你數學複習好了嗎?”
大概顏倦也已經默認了她是一個文科生,所以隻問數學有沒有複習好。
於渺渺誠實地搖頭,“有很多地方,看了好多遍還是不懂。”
她跟數學的感情也已經岌岌可危,恐怕快要步物理的後塵。
不想再聊學習這個令人傷心的話題,她偷偷看他,裝作不經意地道,“對了顏倦,你知道嗎,我們班謝老師特別受女生歡迎,據說還收到情書了呢。”
顏倦一隻手撐著下巴,掀了掀眼皮看她。
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下文,他耐著性子開口問:“然後呢?”
“然後?”於渺渺想了半天,還是說,“沒有然後了呀……我就是跟你分享一下,嘿嘿。”
她訕訕地笑,覺得自己真是太沒出息了,明明是想順藤摸瓜問問他有沒有收到過情書的,怎麽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口。
上課鈴急促響起,於渺渺趕緊跟他揮揮手回了座位。
平複了一下偷窺別人桌洞被抓包的心情,她趴在桌子上,默默歎氣。
就算他收到情書了又怎麽樣呢?
自己難道還能上去攔著,說你別答應她嗎?
她有什麽立場呢。
心情莫名奇妙抑鬱起來。
於渺渺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貪心了。
她不太喜歡這樣得寸進尺的自己。
接下來的三節課,一節物理,一節英語,還有一節數學。
除了英語課之外,她全程都在聽天書。
尤其是林若霞,後天就要期末考了,她竟然不回過頭來帶著學生複習一下,反而繼續往後麵講新課。
這種感覺就好像,上一塊餅還沒啃完,就有人繼續往你嘴裏塞。
於渺渺快要被撐死了。
距離放學還有五分鍾左右的時候,林若霞合上書本,難得讓學生自己複習一會兒。
教室裏依然無比安靜,比起剛剛她口若懸河的時候不遑多讓。
安靜得隻剩下偶爾筆尖摩擦紙麵的聲音。
突然,林若霞的聲音從教室後方響起來,她問:“顏倦,你在寫什麽?”
聲音溫柔地讓人起雞皮疙瘩,慈祥地像一個後媽。
周圍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隻有於渺渺忍不住偷偷扭過頭。
她看到林若霞站在顏倦身邊,手裏拿著一本薄薄的練習本。
顏倦手裏懶散轉著筆,眉眼淡淡道:“複習大綱。”
林若霞於是歎氣:“你成績這麽好,考前還要整理複習大綱,真是一步一個腳印啊,築夢踏實,築夢踏實。”
吹捧了一陣兒,顏倦依然沒什麽反應,於是她扶了扶眼鏡,抬步繼續去別處巡視。
下課鈴響起來的時候,於渺渺覺得自己終於脫離了苦海。
重點班的考前氛圍實在太壓抑了,她連下課的時候都不敢大聲說話。
磨磨蹭蹭地收拾好書包,她把手套和圍巾從一旁的暖氣片上拿下來,仔細戴好。
一扭頭,卻看到熙攘人群裏,顏倦朝她走過來。
他背著書包,走路姿勢很好看,身上的磁場仿佛寫著生人勿近。
而他手上,拿著一本薄薄的練習本。
張了張嘴,莫名有些緊張,她忍不住問:“你是來找我的嗎?”
顏倦點點頭,等到走近了,揚了揚手中的練習本,露出一個清淡笑容來。
他說:“剛整理好的秘籍,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