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五十五篇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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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非要說高二這一年給我留下了什麽。

    想破腦袋, 也想不到除了他之外的記憶。

    ——摘自於渺渺的日記

    2009年那個煙花漫天的夜晚,夜空下少年模糊的笑容, 像是深深刻印在於渺渺心上, 日日夜夜從不曾忘。

    他送她的小熊, 她一直放在床頭,比什麽都要珍視。

    因為小熊的t恤上,繡著他的名字。

    那些走過的時光, 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看,就都被偷走了。

    高二很快就走到尾聲。

    對於於渺渺而言, 高二下半年照舊平淡無奇,除了令人折磨的學業水平考試之外。

    為了應付學考,她不得不重新翻出物理和化學教材,挑燈夜讀。

    備考的那段時間, 顏倦經常會約她一起去圖書館學習。

    當然大多數時間裏, 隻有於渺渺一個人趴在座位上認真學習, 他隨便拿本書坐在對麵, 低眉垂目地靜靜看。

    剛開始的時候,顏倦坐在對麵,她完全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學習, 可是時間久了,卻也慢慢習慣。

    她那些麵對著老師都難以啟齒的低級問題,他全部耐心解答。

    物理磁場題, 以及化學方程式的配平方法, 他至少講了六七遍。

    這些於渺渺曾經認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搞懂的題, 在他麵前,也漸漸迎刃而解。

    如果非要讓她描述自己的高二生活,好像缺失了那個人的名字,就沒辦法完整。

    圖書館裏靠窗的座位上,窗簾半敞開,透進來的陽光永遠明媚刺眼。

    冬去春來,夏日也悄然而至。

    她趴在桌上苦思冥想一道力學題,偶爾也會鼓起勇氣偷偷抬眼看他。

    少年的側臉模糊在一片洋溢的光影裏,錯覺般的溫柔。

    他抿著唇對她笑的時候,她總是會忍不住猜測,他對自己,是不是也有哪怕一點點喜歡。

    高二下半年,於渺渺的生活很簡單,可是有些人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其中最爆炸性的一條消息,大概就是整個連州市都赫赫有名的許慕遲,浪子回頭,開始學習了。

    一直以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不一般,不僅直接空降到銀樺重點高中,而且整天逃課打架,學校也從來沒敢把他怎麽樣。

    可是現在,這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少年,竟然真的收心讀書了。

    不僅如此,據說三模過後,他竟然擠進了全校前六十。

    著實讓很多同學乃至老師都跌破眼鏡。

    沒人知道其中內情,隻有於渺渺心裏清楚。

    他是為了顏晞。

    某年某月某日,他在自己的課桌底部刻的那行字。

    從來都不是句空話。

    還有另外一件就發生在於渺渺身邊的事情。

    夏子悉和陳佩瑜分手了。

    分手的理由被班上同學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是因為陳佩瑜劈腿了一個技校男生,也有人說是因為夏子悉脾氣不好,總是在公共場合對她大吼大叫。

    總之眾說紛紜,可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沒人知道。

    就於渺渺能看見的事實,也隻是他們兩個從此之後在班級裏再無交談。

    哪怕是陳佩瑜平時發作業本,發到他的時候也會刻意避開,讓其他同學轉交。

    而夏子悉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跟以前相比,沉默寡言了不少。

    於渺渺內心其實是有些唏噓的,她覺得,這件事情更加印證了顏晞的話,高中時期的愛情都是曇花一現般短暫的,走到最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偶爾她會跟喬笙討論這些,對方卻翻了個白眼,大大咧咧地回答:“渺渺,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叫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

    “我也知道以後的事情誰都說不準,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想在現在擁有趙熠然啊。”

    “反正他曾經是我的,至於以後是誰的,我說了也不算。”

    ……

    於渺渺不知道她的這種想法是對是錯,卻也無法反駁。

    可如果讓她捫心自問,她對顏倦,是做不到這樣的。

    她寧願自己從未擁有過,也不想得到過再失去。

    這對於她太殘忍了。

    潛意識裏,於渺渺其實從來都沒有想象過,如果自己能和顏倦在一起,生活將會變成什麽模樣。

    她想象不出來,幹脆不去庸人自擾。

    ***

    最後一場期末考之前的那個禮拜,謝意在班會課上告訴了同學們一個消息。

    銀樺高中聯合清華北大等高校,組織了一場高中部夏令營,時間在8月份,恰好是暑假期間。

    他講了很多關於夏令營的東西,希望大家可以踴躍參與。

    氣氛原本是很熱烈的,可是在聽說報名費要3000塊錢的時候,班上很多人都不說話了。

    於渺渺在聽到“清華北大”這四個字的時候,忽然心裏一動。

    她糾結了很久,還是非常英勇地在謝意眼皮子底下頂風作案,偷偷翻開手機蓋,給顏倦發過去一條消息。

    【愛爬樹的魚:顏倦,你想參加學校組織的夏令營嗎?據說領隊是清華北大的應屆生,還能免費聽講座呢。】

    沒多久就收到了對方的回複。

    【某某:應該會參加。學校送了名額,我媽媽也很想我去。】

    他說他應該會參加。

    於渺渺放下手機,莫名其妙一陣激動。

    發了會兒呆,她又高高把手舉起來。

    講台上正低著頭喝水的謝意點點頭,示意她開口。

    “老師,這個活動一共有多少天啊?”

    對方喝完水,把水杯杯蓋擰緊,和顏悅色道,“一共五天,不僅能讓你們參觀高校校園,順便也可以培養一下同學之間的感情,多好的事情啊。”

    於渺渺使勁點頭。

    旁邊一直興致缺缺的喬笙看她這麽激動,有點奇怪:“渺渺,你怎麽跟打了雞血似的?千萬別告訴我,你的人生目標真的是考上清華北大。”

    於渺渺看了眼講台上的動靜,然後轉過頭,壓低聲音道:“我剛剛問顏倦了,他說學校送了他一個夏令營的名額,並且他自己也打算參加。”

    頓了頓,又憧憬道,“如果我也去的話,到時候整整五天,每天都能見到他。”

    高二分班過後,她再也沒有體會過每天都能見到他的滋味。

    被她這麽一說,喬笙似乎也有些動心:“這麽想想好像是不錯……可是我媽好像報了個八月去泰國的旅行團,好煩啊。”

    於渺渺同情道:“沒關係,說不定趙熠然本來也不打算去。”

    對方聞言,悶悶不樂地趴在桌子上,“渺渺,其實有的時候,我挺羨慕你和顏倦的,雖然你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都是朋友,可是好歹還能經常見麵,他也確實對你和其他人不同。”

    “而我跟趙熠然……就像是一個學渣在做數學題,糊裏糊塗地讓兩條平行線相交,等發現之後,又迅速修改了這個錯誤。”

    “所以我們隻能各自活在同一平麵內,卻永遠都不會有交點。”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大半張臉都埋進臂彎裏,窗外的陽光直至照射進來,將她的馬尾映成金黃色。

    最怕麻煩的喬笙為了趙熠然,已經留起一頭長發。

    可是時間飄然遠去,那個沒心沒肺的女孩,卻好像真的認了命。

    雖然一提到趙熠然,她依然會手舞足蹈興高采烈,可是終於沒了那份非他不可的執著。

    於渺渺想來想去,都覺得這對喬笙而言,其實是件好事。

    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所有同學都迫不及待地收拾書包。

    於渺渺環顧四周,隻覺得時光匆匆。

    等下次再回到這間教室的時候,她就已經高三了。

    到時候大概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的閑暇時間,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每天都活在各種各樣的考試和作業裏,提心吊膽地看著黑板上的數字一天天減少,緊迫感十足。

    她懶懶散散地收拾書包,直到教室裏的人稀稀落落離開了大半,才慢吞吞地走出去。

    黃昏時分,四麵八方湧來的晚霞將天空燒紅一片,殘陽籠罩了教學樓,無端讓人覺得蕭瑟。

    於渺渺牽著自行車走出校園的時候,周圍的學生已經寥寥無幾。

    就在這個時候,卻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叫她名字。

    “渺渺。”

    會這麽叫她的,在學校裏除了她很好的朋友之外,隻剩下一個人。

    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身,周圍的景色都淡去了,隻看到落日餘暉下,少年穿著藍白色校服漫不經心地走過來。

    天闊雲高,晚霞染紅了雲朵,連他清冷的眉眼都變得柔軟。

    於渺渺牽著自行車朝他走近幾步,情不自禁笑起來:“顏倦,好巧呀,你也回家嗎?”

    他點點頭,放慢了腳步,跟她並肩走在夕陽下。

    她忍不住歎氣:“時間過得好快啊,轉眼我們就要高三了。”

    少年一隻手插在校褲口袋裏,腳步頓了頓,偏過頭來看她,認真道:“你今年的時間沒有虛度。”

    高一的於渺渺,經常會發消息給他,哀歎自己每天都在虛度光陰。

    可是高二的於渺渺,幾乎每一次考試都排在年級前六十名左右。

    已經是老師家長心裏毫無疑問的尖子生。

    略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半晌,她才輕聲道:“隻要是跟你在一起的時間,都不算虛度。”

    說完,怕被他聽見,又清咳一聲,轉移了話題,“對了,那個夏令營的活動,好像有挺多人想參加的。”

    顏倦笑了笑,有點無奈:“我媽非要我去。”

    太好了。

    感謝阿姨。

    於渺渺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佯裝不經意地回答:“我爸媽也特別想讓我去鍛煉一下獨立生活的能力,說不定我們到時候可以一起呢。”

    說完,忍不住又碎碎念,“不過,其實我還是挺擔心的,畢竟長這麽大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家……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適應。”

    日頭已經徹底落下去了,空氣裏的風都帶著慵懶的味道。

    冷冷清清的校園裏,顏倦轉頭看她,側臉輪廓清晰又冷冽,似乎是思考片刻,才回答:“別擔心,我和你一起。”

    光影斑駁著抖落,模糊了暮色殘陽。

    他的話像她最愛的話梅糖,最初的酸過去之後,可以一直甜到心坎裏。

    夕陽將少年少女的影子拉成一條細細長長的線,偶爾重合了,又分開。

    這樣無憂無慮的好時光,從來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