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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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常在進宮的第二天, 柳氏就喬裝打扮了一番, 出了京城。
徐進一路跟隨她,果然是萬國寺。
萬國寺裏早已經安插了不少景熙帝的人, 徐進絲毫不費力氣的, 就聽到了英國公夫人和韓嫣的對話。
都說隔牆有耳, 這話果然沒錯。
柳氏摘下麵紗,握著自己的女兒的手道:“嫣兒,娘來看你了。”
如果是十年前,五年前,她如果見到母親站在她麵前, 她應該還是會很欣喜的, 但是現在,不會了......
韓嫣不是帶發修行, 而是真正的剃度出家了。
她原本白淨的一張臉, 除了歲月留下的些許鬆弛外, 整個人姣好的麵龐,看上去的確多了一些她這個年齡不應該出現的平靜與無畏。
韓嫣從頭到腳皆是清一色的道姑服, 灰藍色的帽子,再配得頸上一串, 手裏一串的佛珠,無一不讓人覺得這麵前的人已脫離了凡世間。
這樣簡單素淨的裝扮,卻是讓柳氏泣不成聲了, 她那般亭亭玉立的女兒, 怎就變成如今這般......
“母親, 請回吧。”
柳氏哭的失了理智,繼續道:“嫣兒,娘一定讓你回家,你再給娘一些時間,當初那些事,也並非你有意為之,但是你爹卻這般罰你......娘......”
韓嫣低頭笑了笑。
這便是爹爹嘴裏的罰?
萬國寺是什麽德行的寺,爹爹不會不知,她一代女子,入了這裏,能有什麽好下場。
定州離京城不算遠,但是畢竟還是出了城,萬國寺前些年疏於管理,什麽樣的爛人都敢在她麵前稱作老衲。那時她剛剛知道自己釀成大錯,都不敢對外自稱是國公府的姑娘,於是整夜整夜被這幫花-和尚玩個不停。
就連這一頭墨發,也是被他們粗糲的大掌,根根拔下,以至於她現在,即便是睡覺都不敢摘下這帽子。
他們玩爛了她這身嬌貴的身子,也玩爛了她的富貴心。
對她來說,這件道姑衣裳,不過就是她的遮羞布罷了。
說來,她還得感謝她的這位外甥,若不是他登基後率先治理了定州,她都不敢想,那樣令人作嘔的日子,是不是要過到死。
嗬,死,也不是沒有過。
韓嫣平靜的看著柳氏道:“國公夫人,你嘴裏的嫣兒已經死了,現在在你麵前的,喚淨塵。”
柳氏捂著嘴,哭個不停,怎麽會這樣,她的女兒,怎麽會這樣,這是她懷胎九月的女兒啊......
柳氏抱著韓嫣的身子,死死也不肯放手,堅定不移道:“嫣兒,娘一定會救你出來,都是那賤人的錯!都是那賤人的錯!”
韓嫣突然跪在柳氏麵前,“當初的事,做了便是做了,女兒在這裏贖罪,就是為了你們能忘了過去那些。所以,母親無論想做什麽事,都不必再做了,淨塵至死也不會離開這。”
語畢,她摘了頭頂的帽子。
光禿禿的頭頂,沒有一根秀發,入目的隻有那觸目驚心的斑駁傷痕。
柳氏一眼望去,仿佛失語一般地張張嘴,半響,撕心裂肺的喊道:“是誰!是誰啊!!”
韓嫣本不想將這屈辱的傷口再示人的,隻是......今時今日,由不得她。
韓嫣嗓子沙啞,輕輕道:“女兒犯的皆是死罪,如今已算苟活於世。女兒隻希望父親和母親,可以安度晚年。莫不要讓女兒的罪,白白受了。”
最後,柳氏跌跌撞撞的出了萬國寺,她根本接受不了剛剛那樣的現實,那是她的女兒,是她從小捧在手心的女兒啊。
柳氏從定州出來,直奔京城。
若是說之前她還隻是希望柳沛函能保她後半生安穩,那如今,她隻想將這位侄女當作手中的利刃了。
利刃在手,她要把她想要的全得到了,才肯罷休。
柳氏進了宮,直接進了鍾瑤殿。
柳常在對這位姑母是打從心眼裏敬愛的,見到姑母來看她,她不由得趕緊起身。
“姑母,這麽這麽晚還進宮來了?”
柳氏途中一直在控製自己的情緒,清咳了一聲,還是如往常一樣和藹道:“沛函啊,昨日和陛下......如何?”
一提昨日,柳沛函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委屈道:“姑母......”
柳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著不會沒伺候好吧。
“陛下對你不滿意?”
柳沛函搖搖頭道:“不是的......陛下昨夜根本沒留宿在我這,陛下......留宿在惜貴嬪那兒了。”
柳氏一聽,臉色就有點變了。
國公府移到定州後,她確實就沒有再過多關注過宮裏的消息了,她隻知道有位懷著孕且聖寵的麗貴妃,並不知道還有什麽其他人。
這惜貴嬪,又是什麽人物?
柳氏撇嘴道:“這惜貴嬪,是何人啊?”
“是傅太師的嫡女,傅兮。”
柳氏這才心下了然,帝師的嫡女,受寵也是自然。
於是臉色又些緩和道:“沛函,入了宮,千萬不要以為還在伯府,以為你還是那個被你父親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你要知道,在這後宮,你不爭,就什麽都不會有。”說著,柳氏又拍了拍柳沛函的手,“知道了嗎?”
柳沛函知道姑母都是一番好意,於是乖巧地順勢應下。
柳氏看著她聽進去了,於是繼續道:“姑母現在入京了,就是你最大的靠山了,你莫要因為她是帝師之女,做事就躡手躡腳。”
柳沛函一聽,立即就跪倒了柳氏麵前。
“姑母,沛函是心悅皇上的,可是這宮裏不讓爭寵,沛函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柳氏微微一笑,“你且等著。”
柳沛函愣神的功夫,就見柳氏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不傻,即刻就明白了這是姑母在給她機會,於是趕忙跑出去開始喊太醫。
皇上的外祖母暈倒在了宮裏,這動靜能小了麽。
果然,沒有多大一會兒,景熙帝本人就來了。
太醫也沒測出什麽不好,但又不敢直說,隻好支支吾吾說了一些不重不輕的症狀。
例如,操勞過度,體力不支之類的。
開了藥以後,太醫就退下了,而這位“突然發病”的英國公夫人,則慢慢睜開了眼睛。
景熙帝忙關切道:“外祖母沒事吧,身子可還有不適?”
柳氏擺擺手,虛弱道:“讓陛下擔心了,老毛病了,不礙事的。”
景熙帝哪肯放過“抬高”柳氏的機會,於是語氣更為和善道:“一會兒朕就讓吳院使再過來好好給您診治一下,外祖母放心,朕不會讓你有事的。”
柳氏沒想到這皇帝會如此的關心她,心裏的喜悅不禁有些難以自持。
可她沒想到,這僅僅隻是個開始。
吳院使來過以後,景熙帝不但賞給她一堆無比珍貴的藥材,又在細思片刻後,又下了一道聖旨。
特封她為一品誥命夫人。
不得不說,這個冊封還真真是冊封到柳氏的心坎裏,按理說,誥命夫人這樣的稱號堂堂英國公夫人應該早早就請封了,但是奈何她是續弦,誥命在原配身上,而老國公爺並未單獨再為她請封,以至於她現在也隻是頂著一個“英國公夫人”的名頭罷了。
而後又發生了那麽多事,這誥命夫人的事,就徹底的耽擱了。
柳氏得了這樣的好處,笑逐顏開,也忘了自己還是帶病之身,掀開被子就要起身謝恩。
景熙帝趕緊扶住了柳氏,繼續道:“外祖母莫要這樣,您當初不顧一切救了朕一命,這都是您應該得的。”
說到這,話音一轉,“隻不過,朕認為冊封的事,還是低調處理為好,雖然有些委屈了外祖母,但畢竟多年過去,如果大操大辦,這無異於提醒眾人,您才剛剛得封......”
柳氏本來就已經感激涕零了,又聽到了這樣貼心的話,更是歡欣若狂。
“謝陛下恩賞.....當年的事談不上救,那都是老身必須要做的,老身早已別無他求......隻是......”說著,柳氏又低頭咳了咳。
“外祖母且說無妨。”
“這沛函從小就被兄長慣壞了,怕是以後少不了要討陛下的煩,還望陛下多多關照她......”
景熙帝此時此刻,他有點感激那丫頭了,至少他這“忍功”確實是越來越純熟了。
柳沛函跪倒柳氏身邊,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姑母......”
景熙帝一聽這稱呼就不太舒服,他立即想起了那死丫頭昨夜裏一口一個的“表姑”。
景熙帝天生有些風流麵,一直以來都是因為自身的氣場太冷漠無情,所以讓多數人忽視了他的這雙勾人的眼。
一雙本是無情,卻勝有情的眼。
景熙帝長指轉而搭在了柳沛函的肩上,含笑道:“外祖母嚴重了,柳常在深得朕心,朕自是要護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