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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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5

    雪柳在隔日果然去了邊城的難民樓。

    所謂難民樓, 實則就是交戰邊界受到嚴重迫害後,無辜百姓生活的避難所。此地百姓多為婦孺,孩童,還有許多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之人。

    要說此地是避難所在,實則也是個吃人的地方。為了能有口吃的, 有時人比獸可怕得多。

    雪柳精貴地兒待慣了, 哪受得住這的氣味。一進去開始就不停咳嗽,嗆地她連忙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咳, 咳......這是一股什麽味兒。

    她半眯著眼望了一下四周, 裏麵昏暗無比,到處都是發黴的食物殘渣,細細一看,還有發黴的屍體。

    她撫了撫胸口,她大概是能猜到, 這些殘渣怕都是外麵不要的東西罷了, 而這些人, 也應該都是外麵不被接受的人......

    雪柳開始在人群中來來回回地走。

    須臾,雪柳不得不佩服麗貴妃娘娘,她說讓她來此處找人,果然就能尋到。

    她細心觀察一番, 光是符合條件的,就有十餘名之多。

    一聽說能得銀子, 又可進宮, 人人都爭著搶著舉手。看向她的眼神, 仿佛像見著了活菩薩一般。雪柳不願騙她們,隻因若是用欺瞞的,她不論最後挑了誰,都得扼腕歎息之極。

    她哪是甚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她是魔鬼派來的雜役,是來索命的。

    雪柳強忍著不願,鎮定地低聲詢問:“有沒有人,要賣肚子裏的孩子?”

    此話一出,周遭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剛剛還爭先恐後的場麵,瞬間一片寂靜。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人開始對她指指點點,罵罵咧咧。

    “好好的小姑娘,到這裏發甚瘋,誰會將自己的娃娃賣給你!”

    這裏的人雖然窮困潦倒,貧病交加。卻是萬萬不會把自己親生骨肉的性命當了去換那榮華富貴。

    最後......有一個骨瘦如柴,小腹微凸的小姑娘怯生生舉起了手。

    “姐姐,我賣,我肚子裏的孩子也不知是誰的,隻求······隻求你救救我弟弟。”

    一句話,讓雪柳揪著疼,她也有弟弟啊......但她什麽都不敢講,什麽也不能說,她怎能告訴

    這女孩,你進宮,就是要去送死的。

    麗貴妃雖然隻說要殘胎,但雪柳清楚的很,麗貴妃何曾放過任何一個能威脅到她的人?

    如若雪柳反抗了她,那她那一家子.....

    於是最後,雪柳還是將這小姑娘,送進了宮。

    麗貴妃望著那姑娘,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就安排這人和雪柳睡在一起,讓雪柳細心地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

    麗貴妃有孕,惜妃長時間霸寵,各宮的妃子都逐漸開始有了怨言,惜妃現在是什麽意思?就是打算霸著皇上不撒手了唄?

    別人怕她,但是文昭儀(沈安怡)卻不怕,畢竟,她乃是堂堂靖安侯的嫡女,真是出了什麽岔子,陛下也不會像對那大小馮氏那般對她。

    不過這文昭儀也不傻,若是能爭到寵,不,哪怕是能截到人,她又哪裏想當這出頭鳥?

    再怎麽下去,她怕是除了陪葬那天,再也見不到陛下的麵了。

    於是文昭儀左思右想,還是準備去靈惜殿給惜妃娘娘“請個安”。

    為此,還特意畫了個憔悴的妝。

    文昭儀來的巧,景熙帝剛好在傅兮的房裏。

    她不禁當下一喜,她就知道,陛下一定就是在這!

    她早早就想好了來靈惜殿的理由。一是想給惜妃獻上賀禮,二是想商量一下麗貴妃即將到來的生辰該如何辦。

    端妃身子不好,麗貴妃又有孕,她看惜妃這人又不是什麽管事的人......年末將至,宮中眼看著立即就要繁忙起來了,她若是讓陛下看到了她的能力.....

    說不定還能晉一晉位份,得了那協理六宮的的權利。

    她忐忑不安地向前走著,手裏還端著要獻給惜妃的賀禮。剛到門外,就隱隱約約地聽到了裏麵的話語聲。

    “陛下答應我的事,打算什麽時候兌現?不會又是哄著我玩的吧......”

    “兮兮,最近臨近年末,正是朝中最忙的時候,朕實在脫不開身,你再等等,等朕得了空,一定陪你回太師府。”景熙帝就差給她供起來了。

    “當真?陛下可不許騙我......”

    聽到這殿內傳出的一陣陣聲音,沈安怡頭一次希望自己是個聾子。

    她攥緊了手裏的帕子,想起了自己麵對景熙帝時的模樣。

    可謂是畢恭畢敬,就差給他當奴婢了。

    她何曾敢和陛下用這種語氣說過話?自從那一次邀寵被拒以後,她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他......如今她終於再次鼓起勇氣,她卻要封她為後了?

    他肯親自陪惜妃回太師府,這暗示,已經不言而喻了。

    文昭儀身子一僵,這快要抵住門的腳尖,怎麽都移動不了了。裏麵的那二人就好似一對兒尋常人家的夫妻,她當真感覺到了自己的多餘。

    杏花看她頓住了腳步,在旁提醒道,“娘娘直接進去便可,陛下和惜妃娘娘正剛用完膳。”

    又是她在心口插了一刀。

    傳聞陛下經常陪惜妃一起用膳,可聽是一回事兒,見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文昭儀掀起珠鏈進來後,恭恭敬敬地朝景熙帝和傅兮行了禮。

    先是獻上了賀禮,又隨後道:“臣妾今日來,是有一事想和陛下和惜妃娘娘商量。”

    景熙帝沒答話,還是傅兮微微一笑道:“文昭儀但說無妨。”

    “臣妾近日來常去端妃娘娘那兒小坐,端妃娘娘身子骨弱,這入了冬,尤其最近還因為年末的事和麗貴妃的生辰思慮過度,端妃娘娘的身子就更不大好了。臣妾想著,不如來問問陛下和惜妃娘娘意見,這麗貴妃的生辰如何辦才好。”

    這些事,景熙帝是絕對不會開口的,開口了指不定就要惹禍上身。

    所以他就靜靜地看著她。

    傅兮挺滿意景熙帝的態度,得體道:“麗貴妃的身子雖然也出了前三個月......但也不宜大操大辦,以免人多了傷了胎氣,依照臣妾看,就在凝芳殿裏辦吧。”

    景熙帝靠在太師椅的軟墊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兮兮此刻這“賢惠的模樣”,雖刻意板了下臉,但還是沒能忍住輕笑出聲。

    景熙帝本就長得好看,可惜對著人總是唇抿如刀,連絲笑意都不願施舍。如今沈安怡看到他這幅連雙眸都泛著笑意地模樣,她感覺臉都被燙了一下。

    這人,當真就不能是她的?

    傅兮的餘光感覺到了他戲謔的目光,在沈安怡遊神的片刻之間,伸出小手,狠狠地擰了他一下。

    他看著瘦,可因著從小習武,身子甚是健碩。傅兮知道自己用尋常的法子定掐不起來他那硬肉,於是特意就兩指尖一合,掐那一點點。

    掐不動肉,她掐皮還不行?反正他皮那般厚。

    嘶——

    還真有點疼。

    景熙帝下意識一把握著了那不安分的小手。

    文昭儀從進門開始,就沒見那人再正眼看過自己一眼。她看著這旁若無人的二人,自覺無趣,甚至連咳嗽的戲碼都演不下去了。

    若是她再待下去,指不定傅兮那小賤-人在背後怎麽笑話她。

    她不想自取其辱,所以即刻就起身告退了。

    文昭儀一走,就剩下屋內的二人。

    景熙帝看她低頭不抬,於是開她玩笑道:“愛妃當真賢惠。”

    傅兮沒應聲,頃刻,她轉頭無比認真地對他道:“陛下是不是覺得我真的善妒?”

    景熙帝看著她輕皺眉頭的樣子,也收起了那玩笑般的姿態。

    “聖人是朕,惡人也是朕。從今以後,除了你,再無旁人。”景熙帝捏了捏她的鼻尖,“這都是朕自己選的。”

    傅兮酸了酸鼻子,也沒回話,就是緩緩抬手輕輕地給他揉了揉剛剛她擰過的地方......

    ......

    麗貴妃的運氣向來都是真的好,她細細算了算,那落胎的日子,大概就是她生辰那天前後無疑了。

    如此,當真老天都在幫她。

    麗貴妃雖營造了自己隻想安心養胎其他皆不想參與的姿態,卻還是派人偷偷去打聽了自己的生辰準備如何辦。

    當她知道她這生辰就在自己殿裏時,不禁勾起了嘴角。

    坑都不用她挖,就有人自己往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