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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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9

    過了三更天, 外麵便下起了鵝毛大雪。下雪的當日雖算不得凍人, 但卻能讓人從視覺上感到一絲徹骨的寒涼。

    景熙帝派人將雪柳和冬兒扣下後, 他則一個人側著身子靠在窗前,望著外頭一地的雪白。

    自古以來,人心最是難測,他知。

    韓妃去世之後, 他和年幼的蕭嫿見識了這宮裏各種各樣的醃臢之事。不過就算是“見多識廣”, 卻也是沒想到徐芸能做到這個程度。

    一個日日供著小祠堂, 手裏佛珠擺弄個不停人的人, 心思居然能這般狠毒。

    短短的幾個月裏, 他發落了虞家,貶了虞樂瑤。賜了那閔氏腰斬之刑,也將英國公府的陳年舊事做了了結。

    樁樁件件, 都讓他覺得這宮廷內院。

    可憐又可悲。

    人之初, 性本善,他深信不疑。

    誰都不是最初的惡人,卻誰也逃不過這因果輪回。

    他回到案台前,挽起長袖提筆下詔,直接廢了徐芸的貴妃之位。

    夜幕最後一絲的黑暗, 漸漸淡去, 天邊好似已經升起了那淡淡地白色, 淡白色與未那褪的夜色相融, 看起來倒是又些灰暗。

    凝芳殿的宮女和小太監早已起身, 各自做著自己的份內之事, 與平時的樣子一般無二。一個約十來歲的小太監剛打好熱水,準備清洗殿外的長廊,就看到盛公公麵色不善地站到了他的麵前,嚇得他直接將一盆熱水打翻在了地上。

    盛公公是帶著聖旨前來的,凝芳殿的人驚慌失措地跪了一地。

    盛公公宣讀完聖旨,四周仿佛靜止了一般,餘音繞梁。

    麗貴妃麵色蒼白地聽完了旨意。

    字字句句,她皆能感受到他的不齒與厭惡。

    他不但廢了她的貴妃之位,更是要將她送到齊州的普度寺去?

    齊州,齊州,那是個什麽地方。

    窮鄉僻壤出刁民,這幾年的動蕩不安,大大小小皆來自那個地方......

    她若是去了,隻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再回京了。

    她雙全握緊,恨的咬牙切齒,明明她昨夜就差一點就能將事情圓滿的解決了......為何就......

    盛公公看她一動不動,立即掐著嗓子道,“徐氏還不接旨?”

    徐芸跪在皚皚白雪裏,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的稱呼。徐氏?難不成她以後就成了庶人?

    她戰戰兢兢地在這後宮裏掙紮了這麽些年,怎能就這樣毀了?

    他既然肯留自己的命,不就是證明他對她還是有一絲情分的嗎?麗貴妃抬手摘下了發簪,一頭墨發傾瀉而下。

    她不但哭喊著冤枉,要見景熙帝,還硬著跪在雪裏不接旨。

    須臾,頭頂上又飄來的盛公公不耐的嗓音,“徐氏,這宮裏被送走的人多了,不是哪一個都能再見到聖上的,你這般抗旨,雜家也很是難辦。”

    徐氏咬緊後牙沒回話。

    她就算是被一個沒了根的東西咬了一口又能怎樣,隻要能等到陛下來,她自有辦法將死的說成獲活的。

    盛公公看她一直不回話,輕哼了一聲,轉身便走了。

    徐芸在臨行前,每日天一亮就跪在凝芳殿殿門外翹首以盼,可惜,她最後也沒能等來景熙帝。

    縱使徐氏不認罪,景熙帝也沒想過再去見她。他為了讓她今早看明白,就將雪柳等人一齊送過去了。人剛送過去,便能聽見麗妃不停地尖叫。

    原因無他,因為送去的人除了雪柳和冬兒以外,還有那位已經“死”了的玉兒。

    人證物證俱在,這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辯。

    景熙帝照例在養心殿批折子,盛公公在一旁躬著身子熏著香。

    “人走了?”

    “萬歲眼,上路了。隻是老奴瞧著那徐氏行事實在過為......”

    景熙帝手上翻著折子,都沒抬眼就知道這人想問什麽,“怎麽,覺得朕罰的輕了?”

    盛公公自覺失言,趕緊道:“萬歲爺自有決斷,老奴不敢妄言。”

    “嗯,下去吧。”

    其實盛公公想問的,也是這宮裏少數知情人想問的。

    徐芸信佛,眾所周知。她犯了這樣大的錯,景熙帝僅僅就送她去了寺廟,這在旁人看起來,真的算不得什麽懲罰。

    待數月以後,眾人才知曉,陛下為何如此做。

    徐芸到了普度寺以後,因著徐家未倒,依舊還是端著大小姐的身份。

    不過因寺裏的住持早已經得了聖諭,不但當日就將她強行剃度,還日日夜夜在她麵前誦經。

    說到這住持給徐芸誦的經文,還真是與平日裏聽過的那些很是不同。

    他一不講佛法無邊,二不講普度眾生,而是專門講因果輪回。

    因果輪回,簡單來說就是,施善得善,施暴得暴。

    這樣的清苦日子,徐芸本就過不舒坦,且日日被迫聽著這些好似下輩子都不會安生的經文,沒過多久,就瘋癲了。

    瘋瘋癲癲的話,未必是胡話。這些胡言亂語傳回了京城,徐尚書因此卻是一貶再貶,最後連爵位也都丟了......

    宮裏的日子,總有四季交替,但時常能讓人感到興味索然。

    日子還是一日隨著一日的過。

    時間一久,再大的事也都歸於平靜了。

    要說最近,宮裏也是有一件趣事。

    柔佛是個小國,長期依附著東央,年年都會派遣使臣來進貢,這不,趕著除夕前夕,柔佛使臣又是拿著貢品浩浩蕩蕩地來了。

    今年的貢品十分特別,是個叫麝香貓果的水果。這果子呈橢圓形,外殼有硬刺,打開後有一股怪異的刺鼻味,但若是細細品嚐,卻能從中體會到一股妙不可言的味道。

    分發到各個宮裏的時候,倒是有許多人吃不慣,別說嚐了,就連那氣味都聞不得。

    唯有凝月殿的文昭儀,好似特別鍾情於這個麝香貓過。

    羅兒:“娘娘,您少使用些,一會兒還有晚宴,這氣味實在又些不雅......”

    文昭儀也知道這氣味實在有失高雅,她已經多次放下碗筷,但是每過一會兒子,口腔裏就會再次散發出這個香氣,讓她流連忘返,欲罷不能。

    她嘖嘖嘴,心裏想著,這真真是最後一口了。

    近來文昭儀的心情,可以說好的不能再好了,與前些日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前些日子,她原以為這宮內的寵妃要倒台了,結果峰回路轉,是麗貴妃先下了台。

    那狐媚子日日霸占著陛下,這各宮的茶皆是該涼的涼,該倒的倒,連陛下的影子都摸不著。

    靖安侯一直指望著文昭儀能在宮中成事,結果倒好,數月過去,堂堂侯府嫡女,卻還是一個昭儀。

    前陣子靖安侯派人來信,信中說若是她再不成事,就叫她庶妹進宮。

    文昭儀翻白眼,就家裏那個連花瓶都算不上的人,還想進宮?

    這心裏話自然是不能和靖安侯說,但文昭儀著實被惡心了一番。

    人都是被逼出來的,被靖安侯這麽一逼,果然讓文昭儀找了些關於傅兮的陰-私。

    她說的麽,這宋世子,怎麽可能放著這嬌滴滴的師妹嫁人呢?

    自從得了這消息,文昭儀日日都在盼著今日的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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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賓之出筵,左右秩秩。籥舞笙鼓,樂既合奏。

    文昭儀坐在傅兮的左側,在眾人看著曼妙的舞姿眼神發滯之時,文昭儀低聲在傅兮耳旁道:“惜妃娘娘真是好福氣,這如此多的美人在陛下麵前,陛下卻連看都不看一個。”

    傅兮心想著他敢!

    麵上卻無比正經地回道:文昭儀說笑了。”

    文昭儀用袖口遮住了嘴,緩緩道:“惜妃娘娘,您別裝了,您的那些韻事兒,臣妾都知曉了。”

    傅兮皺著眉頭,像看xx一樣看著她。

    文昭儀與傅兮四目相對,突然變了語氣,“臣妾無意與娘娘為敵,隻想從您這討一杯羹。”

    什麽一杯羹?她什麽什麽都聽不懂。

    “文昭儀別是得了什麽怪異的病吧。”

    文昭儀嗤笑了一聲,“願娘娘別後悔。”

    柔佛的使臣不勝酒力,沒多大會兒功夫,就有些醉的不省人事了。景熙帝趕緊叫人扶他下去休息,隨即就準備散宴了。

    文昭儀心裏清楚,這是最佳的機會了,若是錯過了,便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想到這,文昭儀突然起身,跪道大殿中央,說有要事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