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再無他事，天亮了，馬長楚起得早，卻發現朱重八起得更早。

    “馬姑娘！”朱重八喚了一聲，馬長楚才注意到朱重八在煮著粥，目光落在那鍋上，朱重八連忙解釋道：“我看馬姑娘在寺裏一早起來就要用粥，所以就熬了些，就快好了。”

    他們萍水相逢，雖說馬長楚救過朱重八，朱重八又何嚐不是救過她呢。

    各自的一條命，早已還清了，朱重八卻如此盛情款待，馬長楚真心地道：“謝謝！”

    雖是客氣的話，朱重八聽著還是覺得很高興，“隻是舉手之勞，馬姑娘不必客氣。”

    “小姐，重八兄弟，你們都起得那麽早啊！”黃叔伸著懶腰走了出來，瞧到鍋上冒著熱氣的粥，笑嗬嗬地道：“重八兄弟真是貼心，還給我們熬好了粥，讓我們好吃飽了上路。啊，我去拿碗。”

    黃叔弄清楚了朱家的情況，飛奔進屋拿碗去。不曾發現，朱重八在聽到上路兩個字時，搗弄粥的動作一頓。

    “來來來，先給小姐盛上一碗。”黃叔瞧著粥好了，趕緊給馬長楚弄了一份，之後乍乍呼呼的喝著粥，朱重八一直不發一言，馬長楚向來就話少，此時更是。

    粥喝完了，黃叔幹掉了大半，朱重八吃得少，引得黃叔直問他是不是不舒服，朱重八隻好解釋了一句。

    馬長楚已經負手立於一旁，是要離開的模樣，黃叔道：“重八兄弟，待你到濠州城去再來找我，我們先走了。”

    “黃叔放心，我若去濠州城，一定去找你。”朱重八衝著黃叔說話，目光若有似無地看向馬長楚，黃叔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如此殷勤，他又不傻，怎麽會看不出朱重八的心思呢，馬長楚長得出挑，性子雖是冷淡了些，濠州城裏多少公子哥兒歡喜啊，隻可惜啊，襄王有夢，神女無心。更別說朱重八連個住的地方都是這樣。

    “告辭！”黃叔揮開這胡思亂想的腦子，與朱重八抱拳而辭之，朱重八亦道：“黃叔馬姑娘，一路平安！”

    馬長楚微微頷首，算是作了告別，抬腳離去，朱重八怔怔地看著她的身影，此一別怕是永無再見的可能。

    “小姐，重八兄弟是個不錯的人。”黃叔尾隨馬長楚的後麵，突然笑嗬嗬地說了這麽一句，馬長楚應了一句，算是認同這一說話，可是，黃叔那滿腹欲言的話啊，都隨著馬長楚這樣冷漠地一應，全噎了回去。

    他們小姐雖然及笄了，自小到大卻不喜歡熱鬧，尚未開竅的人，如韓林兒那樣天天在她眼前大獻殷勤的人，還是韓林兒說白了她才知道，但是，不是也拒絕得倍利索嘛。

    雖說他覺得朱重八比起韓林兒來倒是更可靠，無奈兩人身份懸殊，雖然馬長楚是寄居於郭府，郭子興是如何對待這個義女那是有目共睹的，真是親生兒子都沒那麽好啊！

    昔日的馬公與郭子興交好，後來馬家敗落，馬公病逝，郭子興不負兄弟所托，將馬長楚接回了府裏嬌養，郭子興對馬長楚的好，黃叔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所以，朱重八連個像樣的家都沒有，斷無絲毫機會。

    馬長楚不多言，隻一直趕路，黃叔嘛，糾結地想著朱重八這兩天的款待跟為人，也沒空跟馬長楚說話。

    將近未時，總算是走下山來了，黃叔這轉頭一看馬長楚並不見疲憊，倒是一通活動雙頰通紅的，瞧著比以前多了幾分生氣，更是耀眼。

    黃叔默念靜心，要是讓朱重八看到馬長楚這般模樣，隻怕更要把人放在心裏了。

    隻是那樣沒有結果的事，若是拿得起放得下還好，一輩子求不得，男人也痛。

    “快走，快走，元兵來了，元兵來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呢，就聽到一群奔逃的百姓一邊急切地趕路，一邊喊話。

    黃叔一聽元兵吧，也不問，攙著馬長楚道：“小姐，我們快走！”

    這麽多人都跑了，馬長楚自不遲疑，可人腿又怎麽會比得馬腿呢。

    很快一群騎兵飛奔而來，將一群人似是包餃子一樣地包起來。

    “跑，你們倒是跑啊！”為首的是一個大胡子的將軍，黃叔低著頭提醒馬長楚，“小姐別抬頭，別讓他們注意到。元狗子都不是好東西。”

    元狗子啊！馬長楚不是傻瓜，雖然不通曆史也知道如今所在的元朝兵荒馬亂，民不聊生，如今看到四周瑟瑟發抖的百姓，能讓百姓怕成這樣的官兵，這個朝廷也快完了。

    “把糧食都交出來，快！”元朝的將軍一聲令下，後麵的小兵立刻衝了上來，往百姓堆裏就要搶糧食。

    “不能拿走，不能拿走啊，這是我們一家子的口糧，不能拿啊！”百姓哀吼聲不絕於耳，那樣悲痛，無奈，卻不能叫這些兵動一絲惻隱。

    “該死的元狗。這才春種，竟然就開始搶糧了，還有好幾個月才收成，讓這些百姓的日子如可過。”黃叔咬牙切齒地說話，握緊了拳手準備動手，馬長楚將他按住。

    “黃叔覺得自己能以一殺幾？這些官兵至少有三四百。你一心為百姓，豈不怕殺不了這些狗官，還要拖累了這些無辜的百姓。”馬長楚指出問題所在，黃叔喘著氣。

    “別說那麽多的廢話，快點把糧食拿出來，快點！”年老的人抱著去年辛苦攢下來的糧食啊，那是一家幾口人的糧食啊，叫他們都搶了去，他們可如何是好。

    “官爺，官爺給我們留點吧，要是都給你們拿走了，我們後麵的日子怎麽過啊！”無奈之下為了活命，隻能給這些禽、獸跪下了，馬長楚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麵，她的世界一直都很簡單，以前除了舞踏就是舞踏。

    自小家裏的情況不錯，後來隨著她的舞跳得越發好，她更不差錢了。到了這個地方，她也被郭家保護得很好，雖然知道世道不太平，她沒有想過，會是那麽苦。

    “給你們留了糧食，你們的日子能過了，我們就沒法兒過了。別他娘的廢話，要麽交糧，要麽把命交出來！”官兵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撂狠話也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