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乍一聽並沒有任何問題，可伊莉德還是覺得，不論是霍奇的聲音還是表情，都帶上了點猶豫不決的意味。

    ……為什麽說出來是跟著霍奇一起去接他兒子，聽起來就迷之有種跟著他去見“家長”的微妙感覺？？？

    伊莉德微微偏頭，表情凝滯地盯著霍奇看了三秒鍾，等到對方的臉上已經有一個名為“失望”的挫敗表情漸漸醞釀成型，她才猛地點點頭，笑意直抵眼底。

    你確定我去合適嗎？如果你堅持的話——那我們就一起去吧！”

    伊莉德滿懷惡趣味地在話語中加上了一個停頓，在霍奇臉上的失望呼之欲出的那一刻，她才慢悠悠地補上了後麵半句。男人立刻露出了一種仿佛被噎到般的神色，他目光中帶著幾分譴責，抿著嘴唇神色無奈地看過來，片刻後，才笑著搖了搖頭，一臉“我不跟小孩子計較”的寬容。

    在伊莉德惡狠狠地瞪視中，霍奇重新拿起餐刀，用一種非常不符合用餐禮儀的姿態敲了敲伊莉德麵前的沙拉碗：

    那你還是快點吃吧，我可不想在接傑克的時候遲到。”

    最終，兩人在半個小時後出門，驅車前往傑西卡家。成年人的記憶力當然比小孩子要強上不少，傑克要在伊莉德紮起頭發之後才記得她的臉，傑西卡隻是驚訝了片刻，很快就接受了伊莉德出現在這裏的事實——雖然她臉上的表情還是很微妙。

    這也難怪，伊莉德不免暗自腹誹，大概在傑西卡心中，她去海莉墓前祭拜的行為，怎麽看都有點耀武揚威或者心懷不軌。畢竟現女友和死去前妻之間的關係與紛爭，可真是能寫上幾十頁篇幅的家庭倫理故事。

    不過傑西卡的反應倒是很快，她那張酷似海莉的臉上綻開了一個十成十的燦爛笑容：

    想必你就是彭尼沃斯先生的……孫女嗎？他的烹飪技術真是太棒了，我到現在還對幾天前的那頓晚餐念念不忘呢！”

    伊莉德自我介紹的時候當然隻是自稱“伊莉德·彭尼沃斯”，她和霍奇沒人提到她那足以成為八卦小報焦點的身份，看傑西卡現在的反應，阿弗之前想必也沒有多說。

    ……唔，考慮到布魯斯幾乎就是被阿弗撫養成人的這個事實，把她當成阿弗的孫女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傑克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經睡著了，霍奇先把伊莉德送回她家——事實上，他們兩人的住處隔得並不算遠，大概隻是幾個街區而已，都在華盛頓dc一處還算安寧平和的中高檔居民區——在伊莉德下車後，霍奇也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依然一身西裝的男人伸手環住伊莉德的肩膀，那張素來一本正經的臉上，帶著比暖黃色的路燈更溫柔的笑容。

    他低頭吻了吻伊莉德，聲音中帶著點讓人忍俊不禁的得瑟：

    這次換我說晚安了，伊莉德，記得喝你的蜂蜜牛奶。”

    在這個案子後bau一共有兩天的休假，等第三天伊莉德和霍奇先後踏進辦公室，早早就聚在一起聊著“晨間八卦”的那幾個人，立刻齊刷刷地扭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看向——伊莉德。

    廢話，就算是fbi的精英也會幹些“恃強淩弱”的事情，相比於總是一張門板臉的頂頭上司，還是身為實習生的伊莉德看起來更加軟萌好欺負一點。

    雖然大家也都知道，此刻“欺負”了伊莉德，回頭在什麽格鬥練習課上就得小心了。

    早有準備的伊莉德淡定自若地打開她那個號稱能裝下宇宙的名牌包，一語不發地從中掏出一個包裝得很是考究的紙盒。

    剛一拿出來，還沒打開呢，一股濃鬱的甜點香味就在整間辦公室中飄蕩開來。她那些本想八卦的同事們立刻睜大雙眼，注意力瞬間就被眼前的美食帶跑了。

    這可是你在布魯斯舉辦的酒會上都吃不到的東西，準確的說，隻有能上門拜訪布魯斯·韋恩並且還不會讓他生厭的客人，才有可能吃到阿爾弗雷德獨門絕學的烤小甜餅——這可是我今天出門前從烤箱裏直接拿出來的，你們要嚐嚐嗎？”

    沒錯，難得放假兩天，伊莉德當然抽空回了趟哥譚蹭飯，順便圍觀並幫助了她養父進行某些非法的夜間活動——反正韋恩集團剛剛才入股了兩家航空公司，私人飛的不打白不打嘛！

    說話間，伊莉德已經將紙盒打開放在瑞德的桌上。別說味道了，光看那些小甜餅渾圓可愛的外形，金黃燦爛的色澤，已經邊緣處微微顯出的幾分焦糖色，大家就知道這份點心足以甩匡提科員工咖啡廳中賣的點心三十條街。

    說真的，我還以為就算是你們家的烤甜餅，也應該打上韋恩家族的族徽呢！”加西婭說著已經一臉興奮地撚起了一塊小甜餅，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一副要用肉眼分析出所有原材料的模樣，“我還記得阿弗，他可真是位風度翩翩讓人難忘的紳士，沒想到他的烹飪技術也這麽好！”

    彭尼沃斯先生那樣的人可是最正宗的英式管家，他的年薪大概比我們整個組的所有人加起來還高——天，這可真好吃！”一旁的艾米麗跟加西婭不一樣，她是實幹派，說話的時候已經咬了一口小甜餅，立刻一疊聲地讚美起來。

    至於瑞德和摩根？他們可沒功夫閑扯，在吃完第一口小甜餅後，他們兩人雙雙看了一眼手中的咖啡杯，臉上都露出了類似的惋惜神色——拿匡提科這種比刷鍋水還難喝的咖啡配這樣的美味甜點，還真是暴殄天物！

    一群人正在熱熱鬧鬧地爭搶早間點心，羅西跟著霍奇一起，從上麵的辦公室中走了過來。舉止優雅的意大利人格外自來熟地伸手撚起一塊小甜餅，似笑非笑地瞥向伊莉德，麵部表情絕對是意味深長。

    伊莉德對天發誓，她至少看到了諸如“唉喲我真是小瞧你了這就眼疾手快地把霍奇睡了”的迷之讚賞，“唉喲這是生米煮成熟飯啊我終於不用操心霍奇那廝的個人感情生活了”的迷之寬慰，還夾雜了幾分“唉喲你還知道拿好吃的堵大家的嘴你這看著哪裏像是感情表達障礙的人哦！”的迷之嫌棄……

    不過，羅西的千般腹誹萬般吐槽都沒有訴諸唇舌，他隻是矜持地吃掉了手中的那塊小甜餅，點頭誇獎了兩句，順便毫不猶豫地拍開了霍奇剛剛伸出來的手。

    亞倫，反正你吃這個的機會多得是，你那份還是讓給我們的吧。”

    一群人的動作都一愣，片刻後，大家——除了伊莉德和霍奇——全都捂臉捂嘴偏頭等等地偷笑起來。

    至於沒笑的那兩個，他們都麵無表情地板著一張臉，看起來還真是……

    有那麽很多分的情侶相。

    不知是伊莉德的小甜餅還是羅西的玩笑，或者隻是整個bau內諸人對於他們組長的誠摯祝福和信任，或者僅僅隻是伊莉德很懂分寸，她跟霍奇的關係確實沒有影響bau在案件中的工作……

    就算伊莉德和霍奇的“秘密交往”簡直就是一個bau內部人盡皆知的“秘密”，但其他人並沒有非議過兩人的關係，不僅如此，除了偶爾開上幾句玩笑，大家對於他們都頗為支持。

    大概，確實就如羅西在中心城所說，他們這樣的人，想找一個誌同道合、工作休息時間類似、還能互相理解的伴侶實在太難了，隻要不觸犯一些大家心照不宣的規則，這樣的私人關係也沒人會主動反對。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著，bau的日子也一如既往，除了依然要跟各式各樣的變態周旋之外，他們還遭遇了許多更難以想象的日子……

    這其中有喜，比如他們的前媒體官，昵稱jj的珍妮弗·加魯重新回到bau；

    這其中有悲，比如艾米麗被牽扯進陳年舊案，被她曾經的仇人害死；

    這其中有驚喜交加，比如艾米麗其實是假死脫身，霍奇和詹妮弗將這件事瞞得嚴嚴實實，bau中除了伊莉德之外，就連羅西也不知道。

    當然，在這一切事情中，還有件讓伊莉德萬分不爽的……

    因為上級壓力，bau被迫裁員，她這個馬上就要結束實習期的實習生倒是沒事，他們的組長兼她的男票，竟然被打包丟去了巴基斯坦處理什麽恐怖分子——伊莉德隻能慶幸，還好霍奇去的不是西藏或者南達爾巴特，那樣多半就是一去不回了。

    對於fbi上級這種坑爹的安排，伊莉德終於心悅誠服地同意起布魯斯的一貫觀點了：fbi（除了他們bau之外）果然就是頑固、愚蠢、教條，體製僵硬的代名詞！

    ——而且都是手舉火把的fff團成員！

    好在最後霍奇安全回國，連帶著艾米麗也“死而複生”，bau小組在追捕多伊爾的事件之後也通過了內部審查，整個小組終於回到了人員齊整的狀態——他們甚至還多一個實習生呢！

    雖然這實習生的實習期馬上就要結束，這會兒不得不開始折騰她的實習報告、實習鑒定以及工作意向申請了。

    ……雖然我覺得他們好像已經默認了，我肯定會留在bau。”

    那是因為你表現得很好，所以他們都希望你留下來，伊莉德。”

    伊莉德說話的時候正反坐在高背橡木椅上，雙手抱著椅背，順便將下巴也擱在了那上麵。她正用一種阿弗嫌棄的姿態反複搖晃著椅子，一臉期待地盯著對方那挺拔而高大的背影。

    紙杯蛋糕已經烤好兼放涼了，阿弗現在正在做最後的裱花裝飾，就算嘴上說這話，他手中的動作依然一派行雲流水，看起來分外瀟灑。

    ——果然啊，不管在什麽時候，正在做美食的阿弗都是最偉大的存在！

    在結束內部審查後，霍奇自然給所有人都放了假，就跟之前一樣，伊莉德用一天的假期跟霍奇待在一起，陪傑克出去玩玩，吃頓大餐，回頭把傑克小正太哄上床之後，兩人一起享受一整個無人打擾的美妙夜了。

    而在第二天，則是各自的家庭時間，霍奇會跟傑克一起，伊莉德當然也會飛回哥譚。

    這會兒她就在布魯斯·韋恩那處赫赫有名的“湖景別墅”中，每一次看到這房子那三百六十度全景的玻璃外牆，伊莉德都覺得有些牙疼。

    布魯斯這家夥啊，對於“將自己偽裝成花花公子”這事真是越來越不走心了，就她從哥譚各種八卦小報中刨出來的消息看，布魯斯當年可是把“開超跑泡辣妹，一擲千金狂撒錢”這樣的“紈絝宣言”做到了極致。

    什麽一言不合就掏出支票薄來買酒店啊，什麽帶著整個俄羅斯芭蕾舞蹈團去海上開派對啊……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多麽窮奢極欲又隨心所欲啊，那樣的風姿簡直令人無限神往！

    結果等她長大到能親自圍觀“哥譚之子”萬千風采的時候，他也就剩下在全玻璃的湖景房裏睡妹子這種簡單粗暴的招數了，實在是……

    伊莉德想到這裏，不免再次長長地歎了口氣。

    不過她的這種小情緒沒持續多久，阿弗已經將第一批紙杯蛋糕放在她的麵前，連帶著紅茶也泡好了。年輕的女人雀躍地抓起其中一個奶油特別多的，“啊嗚”一口就將一半塞進了嘴裏。

    哎，這才是真正的甜點啊，匡提科咖啡屋的甜甜圈真是我吃過最難吃的……”伊莉德含糊不清地說著，抄起桌上的馬克杯灌了一大口紅茶。

    對於政府機構來說，他們當然不會考慮辦事員們的口腹之欲。”阿弗依然是八風不動的淡定模樣，他挑選出了兩個口味不同的紙杯蛋糕，又準備了紅茶和橙汁，將它們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銀托盤上。

    一看阿弗準備妥當，伊莉德立刻站起身，伸手拿起了銀托盤。

    我正好有事要跟布魯斯說，我幫忙拿下去吧。”

    這會兒還是下午茶時間，晝伏夜出剛剛睡醒沒多久的布魯斯·蝙蝠俠·韋恩正窩在這棟房子下麵的秘密基地中，幹著屬於黑暗騎士的“勾當”。伊莉德熟門熟路地通過各種安保措施，一路下到蝙蝠洞的最底層。

    布魯斯並不在不滿電腦屏幕的工作台前，伊莉德思索了一秒鍾，轉身拐了個彎，果然在武器庫那邊看到了布魯斯。

    他正站在清點裝備，往腰帶中添補各種使用小工具，他必然早就意識到伊莉德的存在了，但一直等到伊莉德將托盤敲上他麵前寬闊的工作台，他才扭頭看過來，臉上帶著幾分笑。

    說實話，要不是足夠了解布魯斯，伊莉德還真不覺得他這個笑是真心實意……外加溫和燦爛的。這麽多年的嚴苛歲月，在布魯斯的身體和靈魂中都留下了深切的刻痕，他的眉間總帶著一股無法舒展的苦楚，在他不是“布魯西寶貝”的時候，布魯斯已經和蝙蝠俠越來越相似，幾乎要融為一體了。

    阿弗準備的紙杯蛋糕，”伊莉德在說話的時候已經毫不猶豫地伸手拿起了其中一個，“我知道你要控製體脂含量，這一個就由我替你吃了吧。”

    布魯斯用一種蝙蝠俠式的陰鬱眼神瞪了伊莉德一眼，動作快速得猶如鬼魅，立刻將另一個蛋糕拿了起來。

    和伊莉德不一樣，布魯斯吃得很是斯文緩慢，一副每一口都要用心品味的架勢。他一邊慢悠悠地啃著蛋糕，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的實習期要結束了吧，你真的還要待在fbi？”

    看情況，我還沒決定呢——不過你不會阻攔我的想法，不是嗎？”

    布魯斯還什麽話都沒說呢，伊莉德就直接給他扣了頂“我就知道你是開明老爸”的大帽子，被扣的那位不免神色不爽地凝視了伊莉德三秒鍾，之後才平平地移開目光，連個“哼”都沒給伊莉德留下。

    哦對了，布魯斯，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伊莉德三口兩口吃完蛋糕，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尖，漫不經心地說著：

    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唔，就是我現在的男朋友。”

    原本正準備伸手拿馬克杯的布魯斯突然愣住了，他慢慢扭頭看向伊莉德，動作僵硬得好像從來沒上過油的機器。

    片刻後，他慢慢地眨了眨眼，格外重地咳了一聲：

    ……男朋友？誰？”

    不管是迪克還是伊莉德，布魯斯對他們來說，都隻算是個半路出家的“家長”，所以在兒子和女兒的感情問題上，他就算再好奇、再關心、再想插手，也隻能暗搓搓地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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