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薛光明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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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俊秀公子一劍又一劍的刺出,一股無形的威壓出現,那些劍光織成了一道光幕,幕後隱隱可見十二座陡峭奇險的山峰,
十二座山峰一出現,便遮住了天上的陽光,整個空間變得清幽起來。
山峰之下,讓人不由自主的生起一種無力的渺小感覺。
抬頭望山,高山仰止。
山間刮著森寒的風,風卻是劍氣,割骨掉肉。
那張濕濕的抹布早被劍尖刺成千瘡百孔,密密麻麻的透明的窟窿,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笨拙的工匠用拙劣的手法織成一張醜陋的網。
果然不愧為蜀山劍峰少峰主。一劍竟然引來劍峰的投影。
女老板的擀麵棒也已經到了。
天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擀麵棒,不停的滾動,向著山峰壓了下來。
山峰奇險,擀麵棒卻帶著碾壓一切的氣勢,不停地滾動,好像不把山峰擀成一張薄薄的的麵皮就不會停下來。
山間有碎石滾落。
一聲厲嘯從俊秀公子的唇間傳出,劍影更密。
但擀麵棒仍舊是不依不饒的碾壓,滾動,像一個倔強的婦人。
一聲脆響,空氣中有什麽東西被打碎的聲音傳出,
一座劍鋒虛影崩塌。
再一座劍峰的虛影崩塌
俊秀公子畢竟還年少。
就在這時街上起了一陣風,一陣凜冽的風。
女老板的身子向後麵而退,
山不見了,天空中那根巨大的擀麵棒也消失不見。
另一個麻衣老人出現在兩人的中間,
去抓易生死的麻臉老人也住了手。
易生死不停地遊走,滑溜得就像泥鰍,麻臉老人在不拔劍的情況下抓了半天也沒有抓住他。
當那些風,那些劍光消失的時候,易生死和女老板並排站在了一起,很意外的這次女老板沒有再出言嗬斥他。
出手幫了俊秀公子的麻衣老人不像另一個老人滿臉的麻子,臉上反而幹幹淨淨,連一顆痣都沒有,
似笑非笑的看著女老板和易生死:
“想不到在大陸上消失了三十年的明宗公主原來是到小鎮上來賣麵來了”,
看了一眼女老板胖胖的身材接著又道,“如果公主不出手,即使站在麵前,誰又能相認公主呢?隻是不知道當年傾慕公主絕世芳華的那些青年俊傑,現在見了又該如何想?”
“翠花,”易生死走過來握住了女老板的手。
女老板叫苗翠花,當年本就是一代佳人,如果不是,也許就不會有後麵的那些事情,至少,明宗會少了一個強敵,覆滅得,也不會那麽快。
苗翠花一聲冷笑:“名震人間的大修行者方無回不也去了劍峰做狗為別人看家護院麽?我一個小小的女子在這裏賣麵又有什麽稀奇?”
方無回,劍出無回,除非敵人死了,徹徹底底地斷了氣了。
“再說了,我在這裏賣麵還不是被你們這些世外高人所賜麽?”苗翠花的聲音尖銳起來,“明宗當年,從來就沒有做個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是因為我明宗煉的是體罷了,不過是因為我一棒打死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謂的明月軒大長老的孫子罷了。”
“你感悟你的天地,我煉我的體,怎麽我們就成了邪魔外道了?
“陌秋山當年也不過是一劍挑了聖火,雖然霸道,我明宗上下從來也都清楚,那不過是彼此的切磋。”
“難道就因為道不同就是你們這些世外高人對我明宗趕盡殺絕的理由?”
“難道明月軒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我就殺他不得?”
“這是什麽理由?”
“明明軒的人要來尋仇,我們無所謂,我今天就想問問你們,關你們劍峰什麽事?你們幾大勢力還有你們無數的狗腿子世家,好強大的陣容,好強大的力量,一夜之間,全都找到了我明宗的聖壇。”
語氣中的悲憤與淒厲,蘇顏聽了忍不住微微動容。
“方先生,你能否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又關你們什麽事?”
“明月軒尋仇,這本就是理所當然,我劍峰也是不忍見你們誤入歧途,要知道天地本是大道,身體不過是皮囊,不過是不想你們誤了世人。”
“誤人大道,本就是大罪”。
那叫方先生的麻衣老人不疾不徐,依然是雲淡風輕的說道:
好光明正大的理由。
苗翠花不再說話,看著易生死,眼裏竟滿是柔情,與方才的態度辯若兩人。
“以往對你凶,是怪你天天給我做好吃的,我知道你是心疼我,這樣他們也不好找到我,但你看看這些年來,我都胖成了什麽樣?不過現在,我不在乎了。”
伸手牽住易生死的手,眼裏帶著滿足:“我想命運待我還是不薄,當整個人間對我像對待關外的那些異族,那段時間我甚至想啊,是不是自己真的是那些異族呢?要是真的和關外那些異族一樣,有什麽關係呢?幸好那時你出現在了我麵前,這些年,我真的很幸福,也很滿足。”
“這些年,你救了不少的人,”伸手指了下麻衣人這邊“也要了他們的人不少的命。”
“所以,”苗翠花用溫柔的聲音做出了最後的決定“我不想再躲,也不想你和別人再做交易了。”
躲不掉,也不想再躲。
語氣溫柔,臉色溫柔,目光更是溫柔的讓人沉醉。
……
這次劍峰來了三人,關鍵是麻衣人手上的那把劍。
那是薛光明的劍。
傳說中,這把劍每被鮮血洗禮一次,劍就更明亮一分。
傳說中,當年的薛光明拿著這把劍去暗黑草原,說要在哪裏洗出一片光明,雖然最後暗黑草原仍然還是暗黑草原,
薛光明卻是無數年唯一一個活著進入又活著走出暗黑草原的人類,回來後,手中的劍越發明亮,是那些異族強者的鮮血日夜不停地洗滌出來的明亮。
以血洗光明。
苗翠花明宗覆滅的那天夜裏見過這把劍,連宗裏的首座法王也沒能擋住它。
躲了這麽多年,很累,她也不想再躲了。
握住苗翠花的手緊了一下。易生死在這一刻不再猥瑣,矮小的身軀巍峨如山嶽。
“你不想走,那就不走了,反正都是陪著你,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方先生的臉色有些陰沉,易生死卻是峰主交代一定帶回去的人。
易生死救人有個原則,那就是救一命,還一命。
誰要想救自己的命,那就拿別人的命去還。
劍峰不怕做交易,因為劍峰有足夠的實力,這個大陸也有足夠的人命來交易。
隻是沒想到易生死以往交易的對象是劍峰的人,明月軒的人,甚至是那幾大世家的人。
以前做這筆交易的人不知道是為什麽,現在想來卻是在為了苗翠花。
這些年他救了多少人,這幾家就死了多少人,
準確的說是劍峰和那幾大世家死了很多人。
醫者救人,但殺起人來的手段卻比那些刺客還恐怖,易生死救人的這個條件也太毒辣。
明月軒外麵的弟子一直為軍部效力,不好殺,死的人也就要少一些,所以這些年損失最大的就是劍峰和那幾大世家了。
“先生還請三思,如果先生答應和這魔女劃清關係,以前的事情,老夫回去後必定向峰主求情,說明緣由,先生被魔女蒙蔽,想來峰主也不會太過怪罪。”
方先生還抱著一絲希望勸說道:
“本峰少峰主也在這裏,就由老夫和少峰主擔保,保先生到劍峰後的平安如何。”
俊秀公子卻隻是鼻孔裏冷哼一聲,不說一句話。
主角雖好,配角卻太不濟,
方先生就變成了一個高明的戲子在唱著獨角戲,一個人自說自話,
不由的在心裏暗罵:真是一個蠢貨,白癡,隻要這易生死到了劍峰,那裏還由得他自己的生死,到時怎麽處置還不是劍峰說了算。連這一點都想不透,真是不知道是不是被劍峰的那些山風吹傻了,枉自長了一副好皮囊。
易生死譏誚的看著方先生:“方無回,本來你也算個人物,想不到你比你們的少峰主還蠢,說這麽多的話,你自己信麽?你不嫌累麽?”
“哪怕你說的是真話,但我仍然……”頓了一下,
一口痰向著方無回吐去,“我去你媽的劍峰,”
一把約莫一尺長白玉小鋤頭出現在手中,右手抬起就向前揮去。
采藥鋤,易生死用了半輩子采藥的工具,今天用來打架。
苗翠花嫣然一笑,圓圓的胖臉竟然笑出萬般風情,仿佛是當初的阿娜少女。
棒影再起,鋤影漫天,既然已經不想再躲了,這次一出手兩人就是全力。
俊秀公子大怒,再次一劍向著苗翠花刺出,
他好像特別仇視苗翠花。
既然你已不是當初名動大陸的美人,既然你已經變得如此之醜,那還不如去死。
難道你沒聽說過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嗎?
殺人的理由千千萬,仇視別人的理由萬萬千,但這位少峰主想別人去死的理由卻不是因為這些年來那些被刺殺的劍峰弟子,僅僅是為了一個美人從美到醜的轉變。
如此理由,簡直比恨天崖上那天上地下獨一株,千年萬年不見開的血冥花還奇妙。
還……奇葩,簡直就是……直了。
也許是懊惱自己晚生了幾十年,沒能見到那絕世的芳華?在他心裏,如果他在那個時代,那樣的絕世美人應該是他的囊中物吧。
少峰主要人死的理由,不得不說這思想的境界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
滿臉麻子的老人也終於出劍了,一劍出便是寒星萬點,
方無回的右手握住了劍柄。
方無回不想再拖延下去,夜長了,夢也就多些。
這次下山是出來辦事,不是出來做夢。
本來隻是相邀易生死。
那一暗夜中怒放的紫荊花,普通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像他們這種修行的宗門又怎麽會不知道那些異象意味著什麽?
大陸將亂,這方天地隻怕又會變得腥風血雨,這些強大的宗門都在開始做準備,像易生死這樣擁有某種強大的能力偏偏又是散修的奇人異士,就成了這些強大宗門極力籠絡的對象,每一個人,每一個宗門,都在籌謀著在將來有可能出現的大劫中生存下來。
他們心裏都有一種隱隱的恐懼,那是關於傳說中的遠古。
這次下山相邀易生死,本來就存了相邀不成便武力相逼的心思。
十二劍峰兩大強者聯訣下山,更是帶上了薛光明的劍,怕的就是萬一遇上了別的人馬來搶奪易生死。
別的人沒有遇上,倒是遇見了這些年一直不見蹤影魔宗的公主。
至於少峰主,那不過是做臉麵的功夫。
沒想到遇見曾經強大無匹的魔宗前公主苗翠花,更是解開了這些年劍峰弟子無辜遇刺的種種謎團。
那就用魔宗公主的鮮血來洗這把劍吧,至於易生死,隻要不死,一身醫術就還在,劍峰要的,本來也就隻是一個醫者。
一道長虹經天而起。
長虹拖出一道血紅的尾焰,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劍光過處,將空氣刺出一道真空的管道,
那些真空的管道中濃鬱的血一樣的光,
在地麵看去,如同一根巨大的血管。
四周的靈氣馬上洶湧而至,填補這根血色的真空管道,
一劍如斯,引得天地靈氣絮亂。
這就是薛光明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