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打補丁的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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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的吸力消失不見,天地間的靈氣恢複到正常狀態,正在塌陷的黑洞停止擴大。

    收回抵住慕青的雙掌,身上的院服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一樣,全被汗水打濕,蘇顏和慕青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雙雙向著地麵落了下來。

    劉蒙蒙和唐果兒包括那些正飛向天空的書院學生見狀也紛紛落回地麵。

    剛剛的情形看似平靜,其實卻是極大的凶險,若不是蘇顏及時伸出雙手和慕青兩人的靈力形成循環,又或者慕青隻要有一絲絲的疑慮,兩人是決計無法抗拒黑洞的強大引力。

    慕青是知命的修為,蘇顏這段時間的境界也一直在知命,除非無矩,能掌控一些天地法則,否則誰也無法逃脫被黑洞吞噬的命運。

    人間已知的無矩就那麽幾位,一雙手都能數的過來。

    沒有人知道黑洞後麵的虛空是什麽,也沒人知道進入虛空後的命運是什麽,在人們已知的那些極小的概率事件而進入虛空的修行者,從來就沒有再出現在大陸上過。

    黑洞塌陷,本就是空間法則崩潰所引起的一種現象。無矩,無視規矩,法則就是天地的規矩。書院的關於修行境界劃分的清清楚楚,無矩後的世界是神聖的未知的世界。

    隻有到了神聖後才能修補空間裂縫,換句話說,隻有神聖境才能創造一部分法則,聖人的法則是人間的法則,和天地的法則又不一樣,那是無法描述不可言說的境界。

    難道這書生竟然是越過無矩後的聖人?難道是夫子顯聖?慕青平靜如水的眼睛露出駭然。

    夫子與聖人向來隻是傳說,

    大陸上有幾位聖人?那些越過無矩境的神聖反正是再沒在大陸上出現過。

    別看蘇顏現在是知命,慕青現在也是知命,一方麵是因為是他們千年不遇的天縱之資,更重要的是因為……,越過無矩,本來就是修行路上最大也是最難的一道關隘,古往今來,經過無數的歲月累積,知命或者不少,無矩也還有些,跨過那道門檻的卻是一隻手也數的過來。

    更何況,除了創建書院的夫子,其它幾位還隻是人們的猜測,包括大河悟道的那位桑青。

    這樣想來,越過無矩的聖人,簡直就像天上的太陽一樣在這個世界獨領風騷。地上的人們看著空中的那位書生,太陽的光照射在書生的身上,周身散發出蒙蒙的光暈,書生這一刻高大無比,偉岸無比。

    劉蒙蒙原本對蘇顏的崇拜瞬間轉移到了書生的身上,聖人啊,老子今天看見聖人了。

    目光越來越火熱,嘴也越張越大,劉蒙蒙看著天上的人形太陽,呃,不是太陽,是書生,隻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喉嚨,激動的渾身開始發抖,夫子顯聖了!

    書生站在高空中,雙眉緊皺。

    書生站在高空中,隨手扯了一朵雲。

    天空一片寂靜,風都變得靜悄悄的,唯恐驚著此時的書生。

    雙手將雲仔細的鋪展開了,就像是鋪展著一方錦帕。然後書生拿著這方錦帕向黑洞走了過去,就像在平地上那樣走了過去。

    像是感應到下方人們那些火熱而崇拜的目光,書生走的更加優雅。又像是走在草地上,唯恐踩著了那些小小的花兒。

    不長的距離書生卻邁著小碎步走了許久,終於走到黑洞麵前,書生仔細的將手中白雲鋪在了黑洞上麵,白雲不夠大,書生便又將白雲扯扯,扯成黑洞一般大小,然後同樣仔細的將白雲的邊緣抹平,雙手溫柔仔細的像是撫摸少女嬌嫩的臉龐。

    空間破了一個洞,其實就是大陸的天破了一個洞,書生用白雲補上了這個洞,就是給大陸上的天打了一個白色的補丁。

    那一年,我用白雲給天打了一個補丁。

    從很遠的地方看去,這個補丁和書生棉衣上的補丁極像,隻是少了那些勻稱而又密密的針腳。

    黑洞被補上,天地間的元氣徹底恢複到了正常狀態。

    書生做完這些,似也覺得累了。右手又扯了一朵白雲,在手上東扯扯西揉揉,不大一會功夫,竟是弄出了一張躺椅,書生就那樣在空中躺到躺椅上,四仰八叉的躺著,嘴裏還低低地咕嚕了一句:“哎呦喂,累死我了,著活兒真不是人幹的,早知道就不回來這麽早了。”渾然忘記了自己剛才補黑洞的高人形象,也不落到地麵上來。

    書院的後院裏其中的一人氣息隱隱有些不穩。

    書生再不說話,躺在躺椅上對著自己剛剛打的補丁左看右看,時而麵露得色,時而雙眉緊皺,好像對自己的傑作一會滿意一會不滿意。

    地上街道上除了蘇顏和慕青他們開始那幫子人,也早已圍了很多的人過來,每個人都抬頭仰望著天空,看著書生此時的行為,都帶著崇拜中露出古怪的神色。

    在白雲做成的椅子上懶洋洋的躺了一會兒的書生一拍大腿站了起來,臉上恍然大悟:“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原來是這個補丁打在這裏太礙眼啊。”

    雙手向前,就要去扣掉這個補丁,下麵的人群嚇得四散而逃。

    好在書生在空中摸索了半天,終究是沒有將補丁揭下來,黑洞就在那裏,揭了補丁要出大問題,到時又要廢力重新補上,這點書生清楚。

    但是總覺藍藍的天空上打個補丁不好看,卻忘記自己棉衣上麵的補丁。

    看著藍藍的天空那塊白色的補丁,書生越看越惱怒。

    “你們都不出來搭把手?”書生在空中問道,空中沒有人,除了他自己就隻剩下空氣。

    “我在這裏辛辛苦苦的補洞洞,你們當看戲啊。”還是沒有人應聲。

    城裏先前出現過的那幾股強大的氣息隱匿的更深了。

    皇宮裏的白頭發老頭縮了縮脖子,幹脆躺倒床上蒙頭睡覺。

    “你們是準備不出來了嗎?”書生問完這句話的時候便沒有再說話,隻是身影淡了一些。

    書生出現在皇宮裏的老頭麵前:“老頭,你去不去?”有些惱火,語氣也就不客氣。

    老頭蒙在被子裏咳嗽了兩聲:“大先生,不是老頭我不願意幫你啊,實在是昨夜看看星星看久了,感了風寒,前些天種花的時候太陽太大又曬中了暑。您看,我這不是在捂著被子在發汗嗎?”

    又是中暑又是感了風寒,現在是直接在發汗,老頭病的不輕。

    為了印證自己說的話,老頭還艱難的咳嗽了兩聲。

    原來書生不是夫子,書生是大先生。

    書生給氣得歡樂起來,走兩步坐在了老頭的床邊:“你病的不輕啊。”

    “是啊,是啊。”老頭連忙應道,蒙在被子裏的頭像小雞啄米一樣點著。

    “老頭啊,你說你一個無矩的大修行者,怎麽就感冒了呢?”書生語重心長的說道。

    “大先生你是不知道哇,平時像你我這樣的人肯定是不會感冒生這些小病的,可是那天薑老頭過來和我打賭,我們都不用修為站在太陽下看誰曬的久一點,這不,我就曬中暑了麽?”

    “大先生你知道薑老頭的酒就隻剩下那幾壇了,他又不釀酒了,可是喝一壇少一壇啊。”反正是真的有這回事,也不怕到時候兩人對質,不過暑肯定是沒中的,但是大先生來了肯定得中暑啊,薑老頭那裏現在肯定也中暑了。

    薑老頭好酒,好喝酒釀酒,自稱是酒聖。

    敢稱聖的不多,薛光明也不敢說自己是劍聖。

    中暑的又不隻我一個,老頭在心裏暗暗誇了一下自己的急智

    書生更歡樂了,這回不是氣的,是真樂,兩個大修行者打賭曬太陽,其中一個還中了暑,說出去誰都要歡樂。

    “不是我不想幫大先生您啊,實在是,現在這身體狀況不行啊,怕到時候反而弄巧成拙,壞了大先生您的大事啊。”老頭說的那叫一個掏心掏肺。

    書生也沒有勉強,站了起來,還幫老頭拉了拉被子,將老頭捂的更嚴實一些:“既然病了,就好好的修養修養,要吃的清淡一些,更不能喝酒啊。”

    書生瞟了一眼屋子的角落,“是,是,謝謝大先生的關懷。”老頭在書生目光瞟向牆角時在被子裏的身子抖的更厲害了。“何老身體有恙,小生就不勉強了,”書生溫和的聲音還在屋裏回蕩,身影卻消失不見。

    終於送走了著尊大神,老頭把頭伸出被子外麵,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外麵的空氣,剛剛著是憋的啊,比起幫大先生去補洞洞,呃,是補空間窟窿,損失一壇薑老頭的酒到還能接受。

    能陪書生去補空間窟窿的存在,那些都是變態加傻子才能做到的事,隻因為書生對於打補丁這件事的要求實在是太過變態。老頭看了看牆角,又有些心疼起那壇酒來。

    書生又去了其它幾個地方,有璃城的其它還有些地方分散在大陸各處,地點隱秘而不為人知。

    沒有任何意外,書生還是一個人回到了璃城,隻是棉衣的口袋變得鼓了起來,好像裏麵添了不少的東西。

    書生的速度很快,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還站在天空中,底下的人們也沒有發現什麽異樣,隻有蘇顏和慕青看出了些不同,他們感覺到天地靈氣在書生離開時的微微波動。

    這便是規則的力量。

    書生掌握的是空間規則的力量。

    但是天空中的那塊補丁還在那裏,藍藍的天空貼著一塊白色的補丁。

    有人覺得美,有人看著不順眼。覺得美的是唐果兒,白色補丁遠遠看去好像一個棉花糖,覺得不美的是書生,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書生想事情有一個習慣,就是拍腦袋,他不停的想各種辦法,於是就不停的拍腦袋。

    想啊想,拍啊拍。

    想想想,拍拍拍。

    下麵的人群吃驚的看著在半空拍腦袋的書生,蘇顏卻在心裏疑惑:書生為什麽不下來在地上想,偏偏要在半空中拍腦袋。

    其實書生不是不想在地上想,隻是太專注於想補丁這件事情,竟沒想到這茬。

    拍一下腦袋想的辦法是餿主意,拍無數次想的辦法肯定不是餿主意。書生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你們也跟著看熱鬧啊,還不快來幫我一把。”書生喊道,依舊是對著空中喊道。

    書生的話剛落,街道上就響起車輪壓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一頭青牛拉著一輛板車出現在街道上,車子上拉著慢慢地一車書籍,旁邊跟著一個挑著擔子的中年和一個素衣女子,擔子的一頭是熊熊燃燒得火爐,一頭是打鐵用的鐵鑄墩子,一個高冠峨帶的青年牽著青牛走在車子的前麵,車上還立著一隻鵝,車後麵跟著一個挑擔子的少年,擔子想必不輕,少年挑的有些辛苦,扁擔在左右肩膀上不停的換來換去。

    他本來想將擔子放在車上,可是青牛不幹,他又不想放棄這次短暫走出書院的機會。

    少年是周三三,高冠峨帶的自然是二師兄,中年和女子自然是紅妝和鐵匠,就連書院的鵝也跑出來湊熱鬧。

    “哈哈哈哈哈,”書生大笑著從空中落了下來,“還是自己人靠譜啊。”

    得意忘形之下沒有控製好力道,砰的一聲,書生從半空中載了下來,落在街道上,帶起一大篷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