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著警笛的警車救護車，烏拉拉來了七八輛，很快就把現場封鎖了。馮明清的手下小李也帶著刑警隊的人到達了現場，疏散人群，調查取證。

    “馮隊，怎麽又有跳樓的了，還是女學生嗎？”小李臉上帶著疲憊，他是從床上被叫起來的，走的時候媳婦兒還光著身子，滿麵幽怨的瞪著他。那眼神好像在說，你走你走，你今天出了這個門，以後我倆橋是橋路是路，再見來不及揮手。

    這貨也是戲多。

    “是女的，但好像不是學生。”馮明清似乎永遠都叼著白色的萬寶路，這種混合型的煙味，秦宇聞得不太習慣。

    警方簡單的取證之後，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過來，和馮明清打了聲招呼：“馮隊，這邊差不多結束了，要沒什麽事，我們就把人拉走了。”

    馮明清點頭，表情沉靜，看不出在想什麽。他吐了一口煙，突然走到秦宇身邊：“為什麽這次不是學生？”

    “我怎麽知道。”秦宇好笑，人又不是他推下去的，這個馮明清的腦回路真的異於常人。

    “我就是問問你的看法，你別有壓力。”馮明清撥開他看上去幾天沒洗的長發，認真的看著秦宇。

    “你沒事就喜歡盯著別人看嗎，你這樣很不禮貌。”秦宇被他看煩了，哭笑不得地說，連敬語都不用了。不遠處的白大褂已經開始搬動屍體，就在他們把死者翻過來的一瞬間，秦宇瞳孔一縮，語氣詫異：“這女的我見過！”

    那具女屍的肩頭，分明紋著一隻漂亮的花蝴蝶。

    “你在哪見過？”馮明清立刻追問。

    “你看看是不是她？”秦宇拿出手機，打開了微博。

    馮明清叫停了白大褂的動作，拿著手機上的照片仔細比對，幾十秒後走了回來：“是同一個人。”

    小李問：“馮隊，這是東來集團太子的女朋友，也不是學生，應該就是普通的自殺吧？”

    “想自殺的人，會在下午的時候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炫耀自己收到的禮物嗎？”馮明清看著小李，就像看弱智。

    小李感覺受到了傷害，弱弱地問：“那萬一不是她自己發的呢？”

    “你這麽說，倒是有道理。”馮明清點頭：“不管了，先拖走，家屬聯係上了嗎？”

    “那邊正在確認身份，現在有了這位秦宇同誌提供的微博資料，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她的家人。”小李截圖了秦宇手機裏的圖片，已經送給了其他同事去查了。

    “讓隊裏派幾個人，查查她是不是這幾幢樓裏的住戶，一會兒把資料帶到局裏，我先跟車去停屍房。”馮明清迅速作出安排，上了一輛警車，搖下玻璃對秦宇說：“要不要一起去？”

    “我也能去？我又不是警察，跟過去合適嗎？”秦宇很吃驚，不知道馮明清為什麽要叫上他。

    “我感覺你能發現點什麽。你帶著眼睛和耳朵就行，嘴就別帶了。”

    。。。。。。

    按照規矩，屍體需要先拖到警局的刑事技術實驗室，確定了死因之後，再送去醫院的太平間。秦宇上了車，開車的警員發動引擎，迅速駛出了小區。

    馮明清把車玻璃搖下一點用來散煙，冷不丁地出聲：“我覺得你見到屍體之後，似乎冷靜過頭了。”

    秦宇一愣，馮明清三番五次的試探他，讓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什麽意思？那請問，我應該做出什麽表現，才算是正常的？臉色發白，渾身冒汗，大哭大叫？”

    “我對你越來越好奇了。年輕，愛讀書，鑒別古玩也很有一套，背景幹淨，除了2013年。這一年裏，你有半年時間沒有任何記錄，去哪了？”

    “。。。。。。”秦宇沉默，他心裏一緊，不知道怎麽回答。三年來，從沒有人問過他這個牽涉了巨大秘密的問題，讓他猝不及防。真相他當然不能說，可他還沒想好怎麽圓這個謊。

    “你不說也沒關係，隻要你沒殺人放火，我無權幹涉。一會兒你多看，多聽，記得看仔細點，有什麽發現告訴我。”馮明清有意無意地轉移話題。

    車子很快到了地方，東海市靖州區分局。高大威武的警局大樓矗立在黑暗中，正中巨大的國徽在月光下隱隱發光。

    “把屍體推到實驗室，通知法醫先簡單確定死因，然後等家屬的消息。”馮明清一邊下著指令，一邊往大門裏走。幾名幹警迅速展開了工作，對於跟在副隊身邊的秦宇，隻是奇怪的打量了幾眼，沒有多說什麽。

    馮明清在警局裏是出了名的不按套路出牌，很多同事也已經見怪不怪，不過在查案的時候，帶一個無關人員進警局，倒是頭一次。但是警局又不是私人會所，人家想進，他們也不好攔著。

    其實私底下，大家都知道，馮明清雖然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且破案率高，但他古怪地性格，並不是很受領導待見。如果不是他身後的老爺子在東海還算有一定影響力，按他的情況，能不能留在警隊都不好說。不過這些都是上層之間的角力，他們這些普通警員也隻能在心裏想想，不會傻的去打聽。

    屍體被推進了實驗室，已經有一名三十來歲的男法醫等在裏麵了。

    “馮隊。”法醫戴著口罩，點頭打招呼，又打量著秦宇，發覺麵孔陌生，便問道：“這位是？”

    “小張，這位是秦宇，從京城那邊分局過來學習的，你就別管了。”馮明清語氣很隨意，牛Ｘ吹得一套一套的：“小年輕，見的少，對這種事比較好奇，我把他帶來見識見識。”

    小張一聽是京城來的，心裏立刻自己加戲。這哪是來學習的，那必須是來鍍金的啊！一念及此，他的語氣頓時客氣了不少：“小秦，你隨意就行，把這當自己家啊。別緊張，這種事以後常見得很，有什麽不明白的盡管問我。”

    秦宇雖然不緊張，但也不想把這裏當自己家。他微笑點頭表示明白了，無聲的站在一邊。

    “那馮隊，那我開始工作了？”小張的語氣帶著請示。

    “你忙你的就行，我出去抽根煙。”馮明清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出去了。

    小張戴上手套，開始做基本的檢查。至於解剖什麽，不存在的。不說人家家屬同不同意，這種墜樓身亡的，死因很明顯，也不需要解剖，除非有謀殺的可能。小張做事的時候很認真，一絲不苟的做著流程，不發一言，時不時的在本子上記錄幾個字。

    秦宇全程都仔細地看著。

    他不是鐵石心腸，心裏也禁不住傷感。想著下午的時候，這還是條鮮活的生命，興奮地在他麵前秀恩愛，短短幾個小時之後，就變成了冰冷的屍體，實在讓人唏噓。秦宇不由想到了那句著名的詛咒，越想越冷，也不知道是不是空調的緣故，默默打了個冷戰。

    太可怕了。

    看著小張按部就班的工作，秦宇漸漸把注意力由法醫轉到了屍體上。她的那個蝴蝶紋身，真的很漂亮，栩栩如生，仿佛活的一樣。雖然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但她的臉還是蠻美的，安安靜靜，好像睡著了般。

    恍惚間，秦宇感到一團七彩的雲霧將自己包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