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一無所有,還被糾纏(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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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點。
市區內,某高檔小區。
蘭盼手裏拎著自己一堆東西,失魂落魄地走進樓道門,上了電梯。電梯“叮”一聲響停在二十一樓,她怔忪好久,按鍵出去,往家門口走。
都沒注意到,樓梯安全出口,蹲著三個男人。
“吧嗒——”
防盜門打開的聲響,讓她鬆了一口氣。
除了這間房子,她什麽都沒有了。手裏的東西隨意地扔在了門口的嵌入式鞋櫃上,她抬眸往房裏看,卻被眼前的一幕狠狠驚到,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
……怎麽回事?!
忘了關門,她快走兩步站到了客廳裏,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沙發、茶幾、電視櫃、餐桌椅、彩電、冰箱,所有所有,她和顧振南看過後購置的高檔家具家電全都不見了!整個客廳,就剩下她自己買的抱枕、花瓶、水杯等等一堆零七八碎的東西,偏偏,這些東西還被整齊地擺放在幹淨的瓷磚上。
胸口劇烈起伏,顧蘭盼二話沒說,又衝去臥室。
主臥裏床和衣櫃還在……
可——
她在家裏轉了一圈,發現次臥被搬空了,書房的一整套高檔實木的書架書櫃書桌也被人搬走,隻剩下一大堆書籍和她的電腦,整整齊齊地靠牆擺放著。等於說,除了她的臥室沒動,整個家裏,大件家具家電被搬了一個空,能帶走的,全都帶走了。什麽都沒有給她留下。
“房子是你的名字,我不會收回。”
驀地,顧振南冰冷且毫無感情的一句話,出現在耳邊。
他履行了他的承諾,給她留了一套房。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又一陣笑聲,開始回蕩在空空如也的房間裏。蘭盼隻笑了兩聲,眼淚便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落,一串一串,劃過臉頰,滾燙而腥鹹。
顧振南竟然這麽狠,狠到讓她無可奈何,讓她害怕。
他想幹什麽?
難不成想告訴自己,除了這套房子,所有的一切,都靠她自己奮鬥了?可事實上,她那一套沙發組合就要近五萬,茶幾、電視櫃、大彩電統統不便宜。他讓人搬走的那些東西,價值好幾十萬!整個家裏就一張床一個衣櫃,這是要逼瘋她嗎?她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他,沒有動她的主臥,沒有動她的衣服和私密物品。
這個人簡直太無情冷血了!
“盼盼?”
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驚喜粗獷的男聲。
“誰!”
蘭盼警惕地轉身過去,看著擠進門的三個人,擰起了眉頭。
一擁而入的三個人都是男性,年齡最大的一個可能有五十多歲,一張臉黝黑粗糙,小眼睛大鼻子,眉毛雜亂胡子拉碴,嘴唇上好幾道深裂紋,再配上那諂媚的笑容,簡直像戲台上的醜角。他邊上另一個年輕人,膚色比他還黑,笑起來就剩下牙齒還是白的,看向她的目光直愣愣,一副卑賤模樣。至於另外那個最小的男孩,五六歲了還留著兩股鼻涕,穿著破破爛爛的棉襖,對上她的時候鼻涕剛好流下來,他舌頭一卷,將鼻涕給舔了。
隻一下,蘭盼被惡心的渾身都哆嗦,厲聲問:“你們誰啊,給我滾出去!”
“盼盼你不認識大舅了?”
田大壯被她喊的腦殼疼,上前一步,指著自己的臉說:“我,你舅啊。你當年跟著領導走的時候可都十歲了,怎麽念書這麽些年還把腦子給念傻了,連你舅都認不出來了!”
“……”
顧蘭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當年離開家鄉的時候,她早已記事。自然還記著自己這唯一的舅舅的長相,不過剛才猝不及防,所以沒認出來。眼下猛地這麽看見他,滿臉的不可思議。
眼見她這副樣子,田大壯卻放心了,指著邊上自己二兒子說:“這是你黑牛哥,當年還帶著你一起玩過呢。這是你大侄兒,哦,這個你沒見過,別吃了別吃了,讓你姨認認。”
顧蘭盼:“……”
這三個粗鄙醜陋的人讓她險些暈眩過去,她都無法相信,她在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親人。似乎隻是一瞬間的工夫,她便徹底地從美夢中醒了過來。就好像,這十多年來,她隻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了就什麽也沒有了。別墅豪車、富貴的生活、體麵的家庭,統統沒有了。
她不想說話,轉身往主臥裏走。
見狀,田大壯連忙跟上。
“別進來!”
顧蘭盼崩潰地吼了一聲,猛地拍上門,從裏麵反鎖。
三個男的麵麵相覷,不過幾秒,小孩子發現地上掉了一塊巧克力,連忙蹲下去撿了,拿起來給田大壯看:“爺爺,糖。”話落,飛快地去剝外包裝紙。
巧克力糖在地暖上早都熱化了,黑乎乎的顏色淌出來,孩子低頭去舔。
“吃吃吃,就知道吃。”
田大壯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雙手背後打量了一下這間房子,半晌,朝主臥裏喊:“盼盼你這房子買多長時間了。咋連個家具都沒配,人想找個坐的地方都找不下。”
房間門緊閉,根本沒人搭理他的話。
田黑牛察覺出蘭盼的態度,扭頭朝自己老爹說:“我看表妹這是好日子過久了,不想認咱們這些粗人。”
“放你的屁!”
田大壯瞪他一眼,“咱們是粗人她是撒?都是一個祖宗生下的,誰還比誰高貴多少。你表妹隻是長時間沒見了接受不了,一會兒就好了。”
話說到這,他又去拍門,喊:“盼盼你出來,鑽房子裏幹撒,大舅午飯都還沒吃。”
“我也餓。”
聞言,正舔巧克力糖紙的男孩說。
田大壯安慰他:“沒事,爺這就讓你姨引咱去吃飯。”
“能不能滾遠點!”
主臥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拉開,蘭盼走出來說。
田黑牛連忙笑著說:“妹兒,我們真的今天一天都沒吃飯了。餓的心慌。咱先吃飯走,其他事邊吃邊說。我哥還讓你把我們引著逛一圈子。”
“別叫我妹,我不是你妹。”
蘭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朝田大壯,“帶著你這子子孫孫從哪來回哪去。我家裏人早就死絕了。你算哪門子的舅舅?趕緊走聽見了沒有,不然我報警了。”
一番絕情的話,讓田大壯瞪大了眼睛暴跳:“我真是你舅舅,不信你看身份證。”
“滾!”
“你讓誰滾?!我把你個沒良心的小雜種,你以為你住到雲京來你就是雲京人了?你媽被警察逮了你也沒說去看,你這娃咋真沒良心了,誰把你生到這世上來了!”
軟的不吃來硬的,田大壯頓時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蘭盼怒火衝天地看著他,又聽見他說:“行,讓我們走也行。你給我三十萬,我回去要給你黑牛哥蓋兩間磚瓦房娶媳婦,我和你舅媽住的那房子也要拆了重蓋,好歹你也是我外甥女,不能光自己住在這城裏的大房子裏,親戚們誰都不管。”
三十萬?
這人怎麽敢開口?
就她來了顧家這麽些年,存款都根本沒有三十萬。顧家雖然有錢,顧振南卻不是那種會縱容孩子大手大腳花錢的人,需要的大件東西他都會給購置,但同時,生活費和零花錢隻給雲京普通學生偏上的水平。她平時各項開銷多,買的東西也都精細,根本就沒有那麽多錢!
蘭盼冷笑一聲:“一毛錢都沒有。我再說一遍,你們趕緊走。”
“你哄誰?!”
田大壯生氣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說:“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就你這套房子都值三百多萬了。我就要三十萬,你還推三阻四不肯給?”
他一句話,點醒了蘭盼。
她走神了一瞬,緊抿了下唇,開口問:“誰給你說這房子三百萬?”
“你養父家那個司機。”
想到楊春,田大壯還有點怕,話鋒一轉又說起了三十萬的事情。而蘭盼,在他嚎叫的這時候,低頭打了物業的電話,起身去陽台,等電話一接通便發了一通脾氣,問物業怎麽回事,將幾個流氓給放了進來,眼下在她家門口將人攪得不得安生。物業驚訝之餘,很快應承來看,幾分鍾後,上來了三個保安。
好一通吵鬧,三個保安選擇維護了看上去柔弱且精神狀態不太好的業主,將田大壯幾人又趕了出去。
“爹,這咋辦啊!”
小區門口,被扔下的田黑牛問。
“等著,我就不信了。”
田大壯氣呼呼地說:“那丫頭肯定有錢,實在不行,我讓她把房賣了,跟咱一人一半。”
父子倆打的好算盤,蘭盼自然一無所知,等到保安將那三個人弄出去的時候,她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砰一聲關上防盜門,回頭再看見空蕩蕩的室內景象,忍不住又哭了。
房子是死物……
在這一套死物之外,她真的一無所有了。
該怎麽辦?
*
兩點,萬家餐廳裏。
一眾人吃完飯,先後起身了。
這一天萬家來了兩撥人。其一便是甄明珠,楊春將她送來的時候都十一點多了;其二是楚江,以及他養父母家裏的姐姐楚秋,也就是先前的榮太太,這一天過來,她還帶著兒子榮耀。
往年裏,楚萬兩家其實很少走動,可這一段時間因為榮桓的事情,楚家說是愁雲慘霧也毫不為過。眼下臨近十天,最初的憤怒悲痛過去,楚秋為了孩子,才打起了精神。她要和榮桓離婚,並不是簡單事。畢竟榮桓雖然是過錯方,可到底是成功人士,家業也不小,名下房產、車子、理財、公司,零零總總一堆,而這些,多半都是他奮鬥所得。楚秋為了孩子當了好些年全職太太,對於商業上那些,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除去這些東西不好分割之外,孩子的問題也很麻煩:大學未畢業,過幾年要結婚,他們倆也都近五十的人了,能不能再生還難說。此外,中間還夾雜著一個甄明馨。
榮桓那邊的律師是他多年來的朋友,眼下為了私下調停軟硬兼施威逼利誘,說是榮太太若堅持打官司,那麽甄明馨的事情也不能善了,毀容+無法再孕,哪怕她不對在先,榮太太也觸犯了法律。
這世上有無數這種事,害人的人毫無底線,偏偏法律還無法仲裁,就像這種當小三的,動不動整的好好一個家庭妻離子散,卻沒有法律能有效地管製她們,頂多吃瓜群眾吐沫橫飛地譴責幾句,人家身上反正又不會掉下一塊肉。反倒是榮太太這種,幾十年為家庭兢兢業業勞苦功高,到頭來卻被快速進步的社會拋棄,立起來太難,因為憤怒之下動手打人,一下子從受害人變成了行凶者,一不小心還可能惹上官司。
當然,甄明馨眼下精神已經不太正常,榮桓哪怕心軟找人照顧她,那也不可能再站到她那一邊,他朋友之所以有這樣一番言辭,也是為了達到“不離婚”的效果。
可這手段,越發地惹得楚秋怒火中燒,聲稱哪怕坐牢也要離婚。
不得已,楚江幫她請了好幾個律師商議對策,其中萬隨遇也出力頗多,這幾天去楚家也去的勤快,楚老爺子便讓楚秋帶著過年回家的兒子,過來走動,權當散心了。
甄明珠是早上醒來才曉得楚秋要帶兒子過去,有些不自在,卻也沒辦法訴諸於口。
畢竟,害了人家母子倆的那個人是甄明馨。
甄明馨早已經和她斷絕了來往關係,可在別人看來,還是姐妹。因而大家一起吃飯她顯得安靜得很,也就在有人問話的時候開口回答兩句,甚至還按捺住一個頗為意外的發現沒聲張:楚秋的兒子榮耀,先前和她還有程硯寧,在孟晗生日宴會上的時候,有過一麵之緣,他是那個脾氣很爆的宴會服務生。
富二代去當服務生,怎麽想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她在飯間多看了兩眼,越看越像,眼下總算和程硯寧一起到洗手間洗手了,便小聲問了句:“我們在孟家見過那個榮耀吧?”
“就那個挺有個性的服務生。”
程硯寧老早就發現了,不過那小兄弟在看見他的第一時間便使眼色示意彼此裝陌生人,因而程硯寧也沒說什麽,就和彼此第一次見麵一樣,客客氣氣的。
“我看著就是他。”
甄明珠將手遞到水龍頭下,一邊洗手,一邊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程硯寧從後麵圈著她,下巴搭在她右邊肩頭上,兩隻手也隨後伸到了水龍頭下,握著她的手在水下一起輕輕揉搓,將這麽一個簡單的小事,都做的萬分肉麻。
甄明珠被他逗得抿起嘴角笑,他便腦袋一側,在她臉頰上“啾”了一下。
“行了啊你,肉麻不?”
“不讓親呀?”
程硯寧的聲音,壓得很低。
甄明珠輕嗔一聲:“一會要來人了,出去吧。”
華剛落,虛掩的洗手間門便被人從外麵推開半扇,露出一張懵逼的臉。榮耀先前沒注意這兩人的動向,眼下一推門瞧見人家緊貼在一起親熱洗手的畫麵,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唇角抽搐兩下說:“我什麽都沒看見。”
甄明珠+程硯寧:“……”
根本也沒幹什麽好不好?
眼見榮耀拉上門離開,甄明珠低頭踢了程硯寧一腳,催促說:“走吧出去了。”
“不是——”
突兀男聲又來,門被推開,榮耀探個頭進來,齜牙笑著道,“您兩位能不能先出來,讓客人解決一下生理問題。再憋半分鍾膀胱要炸了。”
“……”
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程硯寧握著甄明珠手腕,將人給帶出了洗手間。
“謝寧哥。”
嘴角揚起一個笑,榮耀竄進了門。
這人……
程硯寧半晌回神,心情還頗有點微妙。
家裏鬧成這個樣子,這小兄弟倒是半分不被影響,活的挺瀟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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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五個情節,我可以完結上卷啦。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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