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番外: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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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o與72

    灰穀徹的傷在後腦中部,  為了更快精準的縫合傷口,  他後腦上的頭被醫生剔除了一塊——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但作為一個不太在意型的男孩子,  就算知道了,大概也會幹脆的把其他地方的頭都剪短吧。

    所以黑子哲也就不打算在這上麵費什麽口舌。

    “不怎麽痛。”灰穀徹看起來很平靜,似乎對自己的傷口並不在意,“比起痛,還是肚子餓更難受。”

    少年微微彎下眉眼,  露出一抹十分好看的笑容:“謝謝你給我帶食物,哲也。”

    “不用。”黑子哲也溫聲回複。

    他支起病床上的可折疊桌子,  把保溫瓶裏的飯菜都拿出來擺好:“快點吃吧。”

    “嗯。”

    灰穀徹應了一聲,乖巧的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隔壁同樣沒吃飯的澤田綱吉:“……”

    “咕嚕——”

    安靜的病房裏突然響起一道極不和諧的聲音。

    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下一刻,澤田綱吉的臉就以肉眼可見的度變得通紅,  心裏尷尬得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肚子你就不能爭氣點嗎!

    灰穀徹夾菜的動作一頓。

    “有備用筷子嗎?”他對黑子哲也做口型。

    黑子點頭,接著自覺的看向閉著眼睛裝死的澤田綱吉,  語氣自然:“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一起來吃——媽媽特意準備了三人份的食物。”

    幸好他的存在感一向很低,  不然提著一個大的保溫瓶上路,  回頭率絕對很高。

    澤田綱吉睜開眼,小心翼翼的問道:“真的可以嗎?”

    “嗯,可以的。”灰穀徹從黑子哲也手中接過筷子,  順手遞給澤田綱吉,  “食物本來就要和別人一起吃才更美味。”

    ——這是灰穀徹的父母在世時,  經常說的一句話。

    “謝謝!”被裏包恩無情的拋棄在病房裏的澤田綱吉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我還以為自己會餓到出院。”

    畢竟,連他最忠誠的守護者——獄寺隼人都沒有趕過來,裏包恩肯定刻意阻攔了他的夥伴們。

    黑子哲也和灰穀徹笑了笑,沒再接話。

    病房內再次安靜下來。

    吃完飯,三人中唯一健康的黑子哲也動手收拾餐具,整理桌子——期間笨手笨腳的澤田綱吉一度想要幫忙,都被黑子哲也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作為一個性情溫和少年,黑子哲也是不可能讓手腳都纏著繃帶的澤田綱吉幫忙的。

    ——就算幫不上忙的澤田綱吉顯得有些低落。

    “哲也,能陪我出去散散步嗎?”

    聽見灰穀徹的這句話,黑子哲也雖然不太讚同,卻也沒忍心反駁自家神情黯淡的竹馬,帶著灰穀徹離開了病房。

    醫院到處都亮著燈,寂靜得滲人。

    兩人在醫院草坪旁的木椅上坐下。

    “阿徹,想對我說什麽?”黑子哲也直截了當的詢問。

    “……抱歉,哲也。”少年先道了歉,烏黑的與白皙的肌膚在燈光的襯托下看著有些脆弱,“我讓你們的遊玩計劃泡湯了。”

    “沒關係。”黑子哲也伸手揉了揉灰穀徹的頭,溫柔的解釋道,“其實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想在最後給你留一個美好的記憶。”

    “如果你要來,我們就去遊樂園玩;如果你不來,我們就在街頭籃球場訓練——所以你不用愧疚,大家都不會責備你的。”

    “為什麽……”

    灰穀徹心中動容,卻也不免疑惑。

    他自認和籃球部的各位隻是比較熟悉的陌生人,絕對稱不上是朋友。

    “——我就知道。”黑子哲也忍不住笑起來,打趣道,“雖然你沒什麽感覺,但大家都很喜歡你。”

    他細數籃球部的眾人喜歡灰穀徹的原因:“你的籃球技術很好,青峰君覺得和你one  on  one很爽;每次紫原君吃你的食物,你都不會阻攔;綠間君認為你和他一樣,都是努力的盡人事的人;你的認真和服從讓赤司君很滿意……”

    “總之,這些在你看來很無所謂的小事,都在加深大家對你的情感。”黑子哲也總結完,感歎道,“阿徹真的是個很優秀的人,我們為你辦一場歡送會——很難理解嗎?”

    灰穀徹有些無措,隨即頹廢下來。

    “但我搞砸了。”

    他低落的垂下腦袋,眼裏積蓄起淚水。

    七年以來,他一直惶恐於被黑子一家厭棄,拚命的學習,做一些不限年齡的兼職,努力成為了‘別人家的孩子’。

    所以他一直過得很謹慎,沒心情也沒時間去交什麽朋友,對籃球部的眾人也不怎麽關注。

    可現在……

    直視著本可以充滿歡欣,卻因為疾病而變得撲朔迷離的未來——心裏的痛苦再也壓抑不住,化成淚水一滴滴的墜下來。

    上次隻是摔到下巴,這次是後腦,那下一次呢?

    “哲也,我好害怕。”

    這是他七年來第一次暴露出自己的軟弱。

    “被確診之後,我偷偷去看過脊髓小腦變性症的患者……”他低著頭,眼淚打濕大腿處的病服,“一想到我以後會變成那樣,我就抑製不住自己的恐懼。”

    “——這種病,簡直比死亡還要令人絕望。”

    “看著我。”黑子哲也輕輕的抬起灰穀徹的下巴,用剛剛翻出來的紙巾溫柔的擦著少年臉上的淚水。

    灰穀徹泛紅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黑子哲也,精致的五官在蒼白的臉色下越惹人憐愛。

    “我不是說過嗎?會陪著你。”黑子平緩的語調和有條不紊的動作安撫著灰穀徹的情緒,“真的那麽害怕,就把恐懼分我一半好了。”

    他笑彎了天藍色的眸子:“我也很害怕的——害怕某一天醒來,就看不見阿徹了。”

    “所以,我們一起背負著這份恐懼,努力的走下去,好不好?”

    灰穀徹又開始流淚,語氣裏蘊含著些許的委屈與依賴:“我肯定會變得很麻煩。”

    “沒關係。”

    “你們說不定會討厭我。”

    “絕對不會。”

    “會的。”

    “那……”黑子哲也思考了一會兒,“如果我們討厭你,你就拿東西砸我們?”

    反正他絕對不可能厭惡灰穀徹。

    “遊樂園要補回來。”

    “好。”

    ……

    說到最後,哭累了,腦袋又暈,傷口也疼的灰穀徹困倦的靠在黑子哲也身上,迷迷糊糊的說道:“謝謝你,哲也。”

    不等黑子哲也反應,他又接了一句:“我最喜歡哲也了。”

    黑子哲也摸了摸他額前的頭,笑著‘嗯’了一聲:“我也最喜歡阿徹了。”

    黑子哲也平淡的問:“所以你為了省那微不足道的錢,不惜支付昂貴的車費?”

    ——一針見血。

    灰穀徹頓時萎靡了。

    “阿徹,我們是朋友嗎?”黑子半闔下天藍色的眸子,“我以為,我們是那種可以互相信賴,互相依靠的關係。”

    少年的神情有些黯淡:“原來,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不是的。”灰穀徹急忙否認,“我們當然是朋友。隻是……我不能再給你和叔叔阿姨添麻煩了。”

    黑子哲也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灰穀徹也做不到理直氣壯的繼續隱瞞。

    他握緊了書包背帶,似乎是想從這個動作中獲取些勇氣:“等到了醫院,你就明白了。”

    是什麽……很難醫治的病嗎?

    黑子哲也看著身邊垂著腦袋不肯再說話的灰穀徹,心情一時晦澀難辨。

    ******

    司機一直盡職的開著車。

    三十分鍾後。

    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提前預約了醫生的灰穀徹帶著黑子哲也直奔腦神經科,敲了敲其中一間診室的門。

    “藤野醫生,我來了。”

    灰穀徹溫和的向醫生打招呼。

    昨晚做完詳細的身體檢查後,時間已經不早了,大部分醫生都已經下班,所以他決定今天再來找醫生開藥。

    ——沒想到會被黑子抓包。

    藤野醫生是個英俊又溫和的男人,在脊髓小腦變性症上有一定的研究,接手過很多這種病的患者,臨床經驗豐富——能給出很適合灰穀徹的治療方案。

    他正耐心的翻看著灰穀徹的檢查結果。

    黑子哲也則安靜的坐在凳子上。

    診室裏隻剩下紙頁翻動的聲音。

    終於,藤野合上了紙張。

    灰穀徹仿佛即將麵臨審判一般,心髒不自覺的提起,眉宇間流露出緊張。

    “……灰穀君。”醫生的表情十分嚴肅,“能跟我描述一下你最近的情況嗎?”

    ——難道我的病惡化得很快?

    被醫生的表情嚇到的灰穀徹懵了幾秒,才開始描述:“昨天下午打籃球的時候,我的身體突然不受控製,差點崴到腳。”

    不過及時被黃瀨涼太扶住了。

    “前天晚上,我看見的事物距離和事物的實際距離出現了誤差。”

    幸好是山佬切國廣主動來接刀裝,不然刀裝肯定會砸到地上。

    “其他……也沒什麽了。”灰穀徹努力忽略黑子哲也越來越複雜的目光,繼續說道,“因為我最近有特意放慢走路度,所以可能有一些微弱的異常,是我沒察覺到的。”

    了解完大致情況,藤野先開了藥,再打印了一張複健方案:“如果可以的話,請盡量保持你從前的生活狀態——這是延緩病情的方法之一。”

    “雖然你目前還不需要進行專業的複健,但考慮到你這個學期才剛開學,不能住院治療,所以我現在把複健方案打印給你。你可以抽空學一學複健。”

    複健?

    已經連之後的肢體殘障的症狀都考慮好了嗎。

    灰穀徹臉色蒼白點了點頭:“謝謝。”

    藤野醫生愣了愣。

    “……不用謝。”他開始叮囑下一件事,“為了更準確的掌握病情的惡化度,我希望你能隨時記錄你的身體狀態。”

    “當然,這不是強製性的。”醫生補充道。

    “嗯,我會好好記錄的。”灰穀徹表現得很配合。

    ……

    耳邊的交談聲像是從異世界傳來的,隔了一層膜,虛幻得讓人精神恍惚。

    黑子哲也的大腦從聽見‘複健’這兩個字開始就逐漸空白,驚愕與心疼填滿了胸腔,沉甸甸的——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這一切……

    簡直,太荒謬了。

    ******

    與藤野醫生的談話結束後,兩人離開了診室。

    黑子哲也主動攬下了去拿藥的任務,還強硬的把灰穀徹按在椅子上,不準他再溜達一步。

    ——似乎是把灰穀徹當成了易碎的玻璃製品。

    灰穀徹覺得有必要和黑子哲也談談。

    一走出醫院,少年就迫不及待的說道:“哲也,你不用扶著我走路的。我沒受傷,也沒殘廢。”

    ——今天連下巴上的紗布都摘了。

    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健康。

    “我可以自己來。”灰穀徹強調。

    黑子哲也沉默著鬆開手,天藍色的眼眸染上幾分憤怒——更多的是心疼。

    “這麽重要的事,你居然瞞著我?!”

    他在拿藥的過程中查了脊髓小腦變性症的資料,一行又一行的病症描述令他幾近崩潰——如果不是因為場所不對,他絕對會抓著灰穀徹揍上一頓。

    揍完再放肆的哭一場。

    “我隻是……”灰穀徹一時想不出什麽能用來辯解的說辭,幹脆側過頭,一副‘隨你怎麽處置’的模樣。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