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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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您怎麽來了?您不是在涼州嗎?”虞峰衝到青年跟前, 興奮得像個孩子。
回來了, 還能一輩子在那兒待著不成?”霍達一抬腳, 在虞峰身上烙了個大鞋印, “才幾天不見,竟學會說‘您’了,哪個教的?”
虞峰撓著頭, 臉上露出大大的笑。
熟悉的笑容仿佛將霍達帶回了曾經的歲月,那時, 他同虞峰並非是簡單的上下級關係, 虞峰替他擋過刀,他也救過虞峰的命。
霍達把虞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頗為嫌棄地說道:“讓你隨我留下, 你非要回來,瞧你現在混的!”
虞峰扯了扯皺皺巴巴的衣服,笑嗬嗬地轉移話題, “將軍,這麽晚了,你怎麽沒休息?”
不說‘您’了?”霍達白了他一眼,“我還沒問你呢, 你倒先盤問起我來了。說,你家不是在萬年縣麽,大晚上的, 為何偷偷摸摸窩在此處?”
說到這個, 虞峰的情緒沒由來地低落了幾分, “我來這兒找個人。”
兩個人朝夕相處整整三年,霍達一眼就看出他心裏有事兒。
然而,沒等他問,虞峰又變得開心起來,“將軍為何也在郡府?”
霍達壓下心中的疑惑,朝鄰街一指,“我就住那兒,原本要睡了,這不聽到有人吹哨,出來看看麽。”
虞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一個人待著無聊,吹著玩兒的……”
霍達眉毛一挑,重重地給了他一腳,“傳信的軍哨何時成了你吹著玩兒的物件,啊?幸而今日來的是我,倘若換了旁人,看不把你當成細作!”
虞峰自知理虧,垂老老實實地挨了一腳——若不是想早點找到蘇頁,他定然不會如此冒險。
這幾日虞峰過得一點都不輕鬆,白天他要悄悄觀察侯府布防,到了晚上不僅要躲避巡夜的城衛,還要換著地方吹哨。
即使知道希望渺茫,虞峰還是盼著蘇頁能聽到。
今日,他誤打誤撞來到竹笙院外,眼看著就要把蘇頁引出來,沒想到,霍達卻突然出現。
如果虞峰知道了今日的錯過,見到霍達的驚喜不知道會不會大打折扣。
***
霍達將虞峰帶回了家。
那是一個兩進的小院子,布局開闊,風格粗放,一如他的為人。
若是旁人見了,指不定要說句寒酸,虞峰卻覺得,這可比西北的軍帳強多了。
雖然已近午夜,院內卻燈火通明。
霍達剛推開門,便有一個瘦小的青年衝了出來,“將軍您可算回來了,若是再不回來,我跟錘子就要出去找了!”
霍達英武的臉上掛上了笑,“爺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值得你們這麽惦記?”
青年皺了皺臉,嘟囔道:“這不是莫名其妙聽到軍哨,心裏懸得慌麽……”
霍達曲起手指,彈了他個腦瓜崩,“嘰嘰歪歪跟個什麽似的,睜開眼瞅瞅,這是誰?”
青年抬眼一看,臉上的表情瞬間亮了,“峰子?!”
虞峰見到熟人,也十分激動,“冬瓜,你現在跟著將軍呢?”
嗯,你走了之後將軍就把我調過去了!”冬瓜喜滋滋地說道。
說話的工夫,後院的人也跑了過來。
那人一見虞峰,上來就重重地錘了他一拳,“你小子,前幾日將軍還說得了空兒便到村裏看你,你自己倒先來了!”
虞峰被他砸得胸口發麻,悶聲說道:“你這見人就錘的毛病何時能改改?”
我若改了,白瞎了你們給我起的這諢名!”
四人一陣笑。
廚下整了一桌好菜,就著陳年好酒,兄弟幾個好好地敘起了舊。
看著虞峰狼吞虎咽的模樣,霍達三人心裏頗不是滋味。
錘子拍拍他的肩膀,沉聲說道:“峰子,不行就回來,就憑你的這本事,好好跟著將軍幹,怎麽也比地裏刨食強。”
不是強,而是、而是……強上許多!”冬瓜酒量向來不好,兩三杯下去已見了醉意。
虞峰笑笑,一邊往嘴裏塞饅頭一邊含含渾渾地說道:“我如今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你們別擔心。”
錘子把眼一瞪,恨鐵不成鋼地吼道:“不錯你能跟餓死鬼似的?是不是連飯都吃不飽?”
霍達臉上的表情也說不上好,冬瓜更是紅了眼圈。
虞峰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是誤會了。
他把嘴裏的飯菜咽下去,笑嗬嗬地解釋道:“最近在找人,沒顧得上吃,確實是餓了。再加上今日見了你們,我竟以為回了營中,不吃快點就沒了!”
三人將信將疑,“真的?”
真的。”虞峰怕他們不信,幹脆把旁邊的背筐扯過來,從底下刨出整整三吊沉甸甸的銅錢。
這是前幾日賣吃食賺的,家裏新添了一頭小牛犢,村裏還有做鞋的手藝,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三吊錢,對於虞峰這個單身漢來說足夠一年的花銷,的確不算少了,更別說還有一頭牛。
錘子和冬瓜對視一眼,這才放下心。
酒桌上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
霍達抿了一口酒,隨口問道:“方才在街上就聽你說在找人,找什麽人?說說看,說不準我剛好認識。”
想到蘇頁,虞峰的心情再次低落下來,“他叫蘇頁,是個雙兒。”
霍達莫名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卻沒想起來到底在哪兒聽過。
錘子突然湊過來,勾著虞峰的肩,臉上帶著促狹的笑,“你在找雙兒?莫非是弟媳不成?”
虞峰一愣,下意識地說道:“不,不是,他已經訂了親,興許很快就要成親……”
說到這個,虞峰的心髒就像被人攥在手裏肆意揉捏似的,一陣陣難受。
霍達笑言,“看你這架勢,別是來搶親的吧?”
虞峰倏地抬起頭,麵色複雜地看向霍達。
霍達挑了挑眉,“還真讓我說著了?”
虞峰握了握拳,堅定地說道:“小頁子不想成親,就從家裏跑出去,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
所以你就把人拐回了家,成就了好事?”
沒有,我們之間什麽都沒做過,小頁子他……他很好。”虞峰有些急切地證明蘇頁的青白。
霍達暗自歎了口氣,他這兄弟,怕是栽了。
錘子一拍大腿,粗聲粗氣地說道:“不就是一個雙兒麽,就算十個八個,哥幾個也能助你搶過來!”
虞峰聞眼,期待地看向霍達。
在他心裏,霍達就是戰神般的存在,如果他肯幫忙,他一定能救出蘇頁。
霍達沒有像錘子似的不管不顧地誇下海口,而是一本正經地問道:“確定人家對你也有意?”
虞峰的神情瞬間低落,整個人就像一隻沒搶到骨頭的大狗狗,從前到尾盡是沮喪。
霍達嘖嘖兩聲,嘲笑道:“敢情你還是一廂情願!就這樣也敢去搶人?”
虞峰握了握拳,十分肯定地說道:“雖然小頁子心裏暫時沒我,不過,他不願意和那個男人成親卻是真的,他親口跟我說會回虞家村!”
‘那個男人’可真倒黴。”冬瓜滿是同情地說道。
霍達默默地在心裏為“那個男人”點了根蠟,拍板道:“明天先見見人,人家若想跟你走,一切都好說,若不想,你也別糾纏,能做到吧?”
能!”虞峰斬釘截鐵地應下。
***
當虞峰說要找的雙兒叫“蘇頁”時,霍達絲毫沒有覺得會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甚至,當虞峰帶著他來到永安侯府的院牆下時,霍達依舊沒有在意。他頂多認為對方或許是侯府的家生奴才,由於不想再嫁給奴才,這才逃了婚。
指著麵前高高的院牆,虞峰低聲說道:“將軍,我都打探好了,這裏守備最為薄弱,牆那邊是一片竹林,如今正值冬日,林子裏鮮有人至,便於藏身。”
霍達聞言,笑罵一句,“老子辛辛苦苦教了你三年,就是讓人用來幹這個的?”
虞峰嘿嘿一笑,“這不是剛好用上了麽……”
霍達揚起手,作勢要打。
將軍,正事要緊。”虞峰討好地笑。
霍達不理他,抬腳就走。
虞峰頓時傻眼——將軍這是在耍小性子麽?
霍達走出一大截,才回身叫道:“還不快跟上!”
虞峰看看院牆,有些不情願,“將軍,我得進去……”
霍達似笑非笑地說道:“要想進去,那就跟上。”
三年的訓練不是白做的,虞峰腦子還沒轉過彎來,雙腳已經下意識地邁了過去。
霍達這才滿意地笑了,“放心,本將軍既然敢應下你,就一定能讓你順順利利把弟媳婦給領回去!”
別的地方不敢說,這永安侯府,他還真能打包票。
至於那個男人……既然人家小雙兒不想嫁給他,他就自認倒黴唄!
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見見那個驕傲的家夥,幾年不見,不知道他性子有沒有好一些。
想到記憶中的小少年,霍達臉上不自覺地帶上了笑。
***
從霍達踏入侯府大門的那一刻起,偌大的府邸就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
誰都沒想到,在沒有拜帖、沒有提前支會的情況下,未來姑爺會親自上門。
霍達是新帝跟前的紅人,永安侯府上上下下早就有了這樣的共識,隻有靠著他,蘇氏一族才有機會免去一場大難。
霍達在府中的待遇比蘇頁這個主人還要好,不僅有大管家陪著,二管家更是親自端茶倒水,做起了丫鬟該做的活。
暗地裏,早有人從角門跑出去,到家廟送信。
虞峰一個勁兒給霍達使眼色。
霍達端夠了架子,這才說道:“我聽說夜闌最近一直在府裏,從未出過門,可是病了?”
大管家誠惶誠恐地回道:“回將軍的話,我家爺身子還算康健,隻是自老爺過世之後,他便不大樂意出門走動。”
這是蘇頁失蹤那段時間族裏想好的說辭,大管家倒背如流,沒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唉,想來是思念世叔罷。”想起那位高大英武的一品軍侯,霍達不由唏噓。
他拿嘴稍稍碰了碰杯沿兒,繼而說道,“本將軍今日過來就是想看看夜闌,順便也有件事想同他說,勞煩你給帶個路。”
霍達說著,視線有意無意地飄到虞峰,臉上帶著促狹的笑。
虞峰眼中滿是期待。
大管家聽了這話,生生憋出一腦門的汗。
蘇頁剛來時露的那一手早就把他們嚇住了,若是今日再鬧起來,惹惱了霍達,闔府上下都得跟著陪葬。
此時此刻,大管家隻盼著家廟那邊快點派人過來,把這燙手的山芋從他手裏接過去。
上天顯然沒有聽到大管家的祈禱,三人距離竹笙院越來越近。
大管家早就派人稟報了蘇頁,並且許下了無數好處。
蘇頁得了便宜,自然也樂意付出一些,比如此時,他便早早地出來,在院門前麵等待來人。
霍達於他有過相助之恩,那一次打交道的經曆讓他覺得對方應該是個不難溝通的人,因此,他便抱了幾分心思,想跟霍達談談。
然而,客套話還沒說出口,蘇頁便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小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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