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乘法口訣】

    閔政穿著絳紫色的官服,  站在水潭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笑眯眯地對著村民們說道：“鄉親們可以繼續捉魚,  無論是留著自家吃還是拿去賣都無妨。當然,  如果能夠賣給本官那便再好不過。”

    村民們麵麵相覷，不相信京城來的大官真會這麽好說話，更不相信他真的會拿錢買。

    幾位村長私下裏交流了幾個眼神，然後便一個個紮下腦袋,  不言不語。

    一時間，竟沒人搭腔。

    閔政毫不急躁，笑嗬嗬地看向蘇頁。

    蘇頁猶自處在愣怔之中。

    他怎麽也沒想到,  前一天還盤著腿坐在他家飯桌上談論“老母無牙”的先生,  竟搖身一變成了二品官身的禦史大人。

    蘇青竹接受得倒快,  不知怎麽的,  他對閔政很有好感。

    他見無人答話，便果斷地站出來,  非常捧場地問道：“大人，要是把魚賣給您,  多少錢一條？”

    “大的五文，小的三文。”

    蘇青竹豎起一根小指,  笑嘻嘻地問：“這麽小的也算嗎？”

    大夥紛紛被他的模樣逗笑。

    閔政並不生氣,  依舊笑眯眯地看著他。

    蘇頁彈彈他的腦門，“大人在說正事,  不要胡鬧。”話雖這樣說,  語氣中卻沒有多少責備的成分。

    蘇青竹吐吐舌頭,  不再說話。

    有了這個小小的插曲，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

    虞峰作為村長，主動走到侯村長等人身邊，和大夥商議起來。

    閔政並沒有勉強大夥，而是帶著為數不多的幾個官差，率先在水潭裏捕起魚來。

    村民們圍在潭邊，你看我，我看你，沒人靠近。

    蘇頁笑笑，對小雪娃說道：“寶寶想不想和青子哥哥學捉魚。”

    小家夥仰著腦袋，軟軟地答道：“想。”

    蘇頁給餘青使了個眼色，餘青頓時領會了他的意思，對自家未婚妻說道：“大妞姐，你推著雪娃，我去下簍子。”

    林大妞也是個爽利性子，當即應承下來，“嗯，你當心些，別踩著青苔。”

    “曉得了。”

    林大妞擦擦手，走到蘇頁跟前，“頁哥，我來推著雪娃吧！”

    蘇頁點點頭，十分放心地輪椅交給他。

    雪娃不舍地拽拽蘇頁的衣袖，“爹爹再見。”

    蘇頁忍不住笑，“爹爹不走，就在這邊看著寶寶。”

    雪娃立即高興起來，這才放心地跟著林大妞走了。

    春韭嬸子看著小少女瘦高的背影，臉上帶著笑，“大妞叫你‘頁哥’，青子叫你‘頁叔’，等著倆人成了親，這輩分可就亂套了！”

    “青子才十歲吧？大妞多大？十三，還是十四？”

    “十四了，比青子大四歲。”

    這麽小的孩子，就要談婚論嫁……他今年十九，虞峰二十四，唔，放在古代，妥妥的大齡青年了。

    蘇青不由地看向虞峰，對方也剛好看過來。

    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高大的漢子勾唇一笑，蘇頁莫名地覺得臉上有點燒。

    虞峰邁著大長腿，三兩步走到蘇頁跟前，親昵地捏捏他的耳朵，“怎麽了，是不是累到了？”

    蘇頁不知道想到哪裏去，騰地紅了臉，“胡說什麽！”

    虞峰滿臉不解。

    蘇頁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商量好了？”

    “嗯，有兩個村猶豫不決，侯叔倒是覺得可以試試，小頁子，我想讓咱們村帶個頭。”

    蘇頁挑眉，“咱們村帶的頭還少嗎？不差這一回——我相信閔大人的為人。”

    虞峰點點頭，“小頁子不反對就好，我去跟大夥說。”

    “我去吧，”春韭嬸子主動說道，“你陪著小頁說會兒話。”

    虞峰笑笑，“勞煩嬸子。”

    “說不著這個。”

    春韭嬸子動作很快，虞家村的村民們知道了虞峰和蘇頁的意思，當即沒了任何顧忌，紛紛提著簍子到了潭邊。

    這時候，餘青已經捉了小半簍魚，蘇青竹沒耐心，隻捉住兩條。

    就連小雪娃都看出來，“青子哥哥，厲害！”

    蘇青竹很是不服氣地敲了敲小家夥的腦門，煞有介事地說道：“你舅舅我將來是要上陣殺敵的，摸兩條魚算什麽？”

    蘇青竹嗓音清亮，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閔政聽到了，扭頭看過來，眼中帶著複雜之色。

    蘇青竹咧開嘴，衝著對方招招手，“大人，這魚您收不？”

    閔政很快恢複了笑眯眯的模樣，微微點點，語氣中帶著難言的親切，“小竹，把魚拿過來。”

    蘇青竹歪了歪腦袋，沒有計較對方的稱呼。

    他把自己那兩條魚扔到餘青的簍子裏，一隻手拎著，大大咧咧地走到了閔政身邊，“喏，這麽多，值不少錢吧？”

    閔政麵上閃過一絲詫異，“你不會算？”

    蘇青竹蹲在石頭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哥教過我，太難了，我懶得學。”

    閔政笑笑，“我來教你，很好學。”

    不等蘇青竹反駁，他又說道：“如果不會算數，可是當不了大將軍的。”

    蘇青竹不解，“當大將軍和算數有什麽關係？會騎馬打仗不就得了？”

    閔政耐心地說道：“倘若連自己手下的兵都數不清，如何帶兵？如果連每仗所需糧草都算不出來，又怎麽當得了一軍之帥？”

    蘇青竹眨眨眼，崇拜地看著閔政——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真的不難學？”

    “不難。”

    “不用背那個‘九九乘法口訣’？”

    “九九乘法口訣？”

    蘇青竹頭疼得抓抓臉，“就是那個‘一一得一，一二得二’嚕嚕嚕……那麽多，怎麽背得過嘛！”

    他的話音剛落，潭水邊便傳來稚嫩卻幹脆的聲音——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五五二十五，五六三十，五七三十五……”

    蘇青竹直直地盯著小家夥粉嘟嘟的小嘴，黑亮的眼睛越睜越大，幼稚地威脅道：“小雪娃，舅舅不喜歡你啦！”

    小家夥閉上小嘴，委屈地鼓起臉。

    蘇芽兒笑道：“昨個兒不是剛剛背到四嗎，今日就會背五了？”

    蘇頁難得沒有謙虛，“早上剛學的，教了兩遍，我也沒想到他能記住。”

    他們這邊閑話家常，閔政的臉色卻變得嚴肅起來，鄭重地問道：“這便是‘九九乘法口訣”？”

    “啊，是不是很難記？”蘇青竹苦著臉，“雪娃就是個小怪胎，明明我和虞豆子都記不住！”

    閔政不答反問：“你方才說，是小頁教的？”

    “嗯呢，他就愛整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蘇青竹小聲說道。

    “不，這很好。”閔政看著蘇頁，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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