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八零年,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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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女生樓快到了,瘦高個師兄才想起來推銷自己:“咱們學校不算大,有些地方找起來還是費勁,回頭抽個時間我帶師妹你轉一圈,給你介紹介紹,以後有什麽困難也都可以找我,我畢竟早來半年,京市這一片都踩熟了。”
看他緊張得脖子都紅了,鬱夏撲哧就笑出來:“那以後還要麻煩師兄,師兄你是哪棟宿舍樓的?叫什麽名?”
瘦高個才想起來,從火車站出來到現在,他竟然都沒認真介紹過自己!
“我是g省人,叫許東升。”
矮個子也趁機插了句嘴:“還有我,我叫羅勇,我倆是一個地方的人,上學期來報道在火車上認識的。”
鬱夏頷首,問說:“羅師兄上的什麽學校?”
“我上人民大學,法學係的。”
“離我們京醫大遠不?”
許東升耿直,正想說是沒那麽遠,但也不近。半年前他和羅勇在火車上認識,互相都覺得對胃口,就留了聯係方式也走動過。反正乘車也要點時間,走路還沒試過。
結果他才要張嘴,就挨了羅勇一胳膊肘,那矮矬子上回還抱怨大老遠過來就逛了遍和尚廟,這會兒竟然改口了!
聽聽他說的——
“這點距離算啥?我隔三岔五就過來找老許,下回叫上師妹咱一道兒下館子!”
鬱夏想了想,應說:“師兄們幫我不少忙,該由我請,今兒個恐怕忙不過來,回頭咱們約個時間,不過怕是隻能吃食堂,我沒票。”
兩個男同誌還要推辭,就已經到女生宿舍樓下了,鬱夏接過羅勇搶過去背的帆布大包,再次衝他倆道謝,揮了揮手邁開步子往樓裏去。許、羅二人盯著鬱夏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看不見人了才轉身走人。
走了兩步,許東升想起來自己幫矮矬子提了一路的行李,他氣啊!一把將包塞回羅勇懷裏:“兄弟你行啊!苦力讓我幹了,殷勤讓你獻了!你對得起我?”
羅勇一拳頭錘在他胸口:“咱倆誰跟誰,幹啥分那麽清楚?看看,我這不還把你送到學校了?”
許東升半點沒被安慰到,他更氣了:“你那是送我?你還能不是討好鬱師妹來的?這回就算了,姓羅的你回去勾搭自個兒學校的女同學去,別把手往我們醫大伸!我告訴你,別說美女,哪怕隻是個普通的女同學在我校那也是稀缺資源,是大熊貓,能讓你們外校的狼染指了?”
羅勇還是笑眯眯的:“好說好說,那我回學校去了,下回師妹請吃食堂你別忘了通知我!姓許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咱倆會搭這班列車返校是不是我的功勞?”
是啊,還真是。
是你他娘的磨磨蹭蹭才拖到今天,否則還能提前兩日。隻因閑在家裏也沒事做,許東升早想返校來泡圖書館,趁開學前多看點書來著。
……
他們哥倆你一言我一語懟得熱鬧,鬱夏呢,進女生樓之後她一眼就看到旁邊的管理員辦公室,裏頭有個著深藍色工裝的中年婦女拿著掃帚在掃地,鬱夏走到半人高的窗台前,喊了聲:“阿姨你好。”
中年婦女直起身一看,跟著就放下掃帚迎上前來。
“看你挺麵生的,帶這麽多行李是新生報到?”
“我是臨床一班的鬱夏,s省來的,麻煩阿姨您看看給分的哪間宿舍?”
別人或許記不住,鬱夏她知道啊!舍管阿姨順手取了名冊,翻到臨床一班,在鬱夏的名字後頭打一個勾,接著開抽屜找了兩把鑰匙從窗口遞出來。
“來我給你說,你分的二零五,最裏頭靠窗的鋪位。這兩把鑰匙呢,大的開宿舍門,小的開你那櫃子。”說到櫃子,阿姨還看了一眼鬱夏隨身攜帶的行李,就這個分量,估計真讓上頭領導說中了,她沒帶被褥這類不好拿的。
“鬱夏同學你是第一名錄進來的,上頭領導準備了一整套床上用品做獎勵,東西就鎖在櫃子裏。還有床底那兩個盆,床頭那個大紅色牡丹花的開水瓶,都是學校發給你的,希望你能盡快適應這邊。生活上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女生樓這邊是由我和另外一位同誌交換值班。”
鬱夏是真沒想到學校這麽貼心,床單被褥開水瓶放在後世不值當什麽,學生們隻要帶上錢隨便到超市都能買,現在不同,現在是七八年夏天,國內政策還沒放開,影響未來發展方向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都還在準備當中,那是年底的事了。
基本上除了農民自家產出的東西,其他都需要票,鬱夏出門之前,鬱媽幫著她收拾行李,真恨不得把一切能用的都帶上……可她一個人搬不走啊。還是鬱小叔見識廣,就說這些票證一般都有限製使用期限,過期作廢,所以說,那些空有票沒有錢的人家會拿自家的票出去賣,價錢也不高,這個隻要跟當地人打聽一下就知道上哪兒買去。
還不止,鬱學兵還偷偷把鬱夏拉到一邊告訴她,大學生拿錄取通知書換的是全國糧票,全國糧票比地方糧票珍貴很多,因為拿到哪兒都能用,發行的數量也少。
到京市之後,可以拿全國糧票跟人換地方糧票,換的比例大,如果換1:1那對方就得另外補錢,這麽過一遍再拿地方糧票去學校換飯票,能賺一點。
這種事鬱夏當真是頭一回聽說,她壓根沒想到換個票還有這麽多門道。
鬱小叔就說,這是他從廠裏聽來的,派去外地出公差的幹事員就這麽搞,賺那一點對他們來說不多,到窮學生手裏能添好幾樣小件了。她小叔知道鬱夏帶了不少錢在身上,提這麽兩句也就是讓她注意一下,有機會就換,這是白賺的。
鬱夏都記住了,心想要是碰巧能撞上換全國糧票的就換,沒撞上就別費那勁,初來乍到麻煩不少,不能為這事把其他搞得一團亂。
聽舍管阿姨交代清楚,鬱夏挺感動的,這個時代可能是有很多不便,人情味兒卻比後世濃鬱很多。
“這真是好消息,因為路途實在遙遠,我又是獨身一人上京,能帶的東西有限。這下太棒了,學校完全解決了我的難題,謝謝領導,也謝謝阿姨關心。”
舍管阿姨就和在校園裏打掃清潔衛生的一樣,屬於員工之中最基層的那種,也就是後勤人員,他們在學校裏是被漠視的一群人。
教授們地位尊崇,學生們是天之驕子,他們後勤人員雖然也有編製,不過呢要是做得不好,後頭多的是人排隊等著頂替你的位置。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在調節矛盾處理各種問題的時候她們是小心再小心,反而同學們不怎麽把舍管阿姨看在眼裏,進出大門或者在樓道裏遇上會打招呼的都不多。
真難得遇到一個這麽客氣的學生,人家還是全校第一名考進來。
平時吧,舍管阿姨是有問必答,你不問她也不會多嘴。同鬱夏說話這個心裏一舒坦,同她講了不少事。
比如說二零五宿舍斜對麵就是盥洗室,洗臉洗衣裳都在那兒,廁所要到走廊另一邊,從鬱夏她們宿舍過去得多走幾步路,“不過也有好處,這廁所吧,哪怕打掃的勤也難免會有味兒,隔遠點夏天好過些。”
鬱夏邊聽邊點頭:“是這個理。”
看她背著個大包站這兒聽,舍管阿姨還心疼起來,她打開門讓鬱夏進來坐著,將包卸在腳邊,還遞了個水杯過去:“你聽我講,你待會兒上樓去先把東西放好,也不急著收拾,跟著把飯票換了。這會兒還早,排不了多長的隊,去晚了難說。”
說著還給指了指食堂的位置,就在食堂裏頭,專門開了一個窗口給換票的,“糧票換成飯票要補點錢,不過也不多,你別忘了帶。”
“開水房在我們女生樓後麵,早中晚都會開放一段時間,到時候阿姨把時間貼在公告板上,到點兒排隊打。”
“學校後門那邊有一個小賣部,裏麵賣一些小型日用品,這是專門開設來給學生們提供方便的,不需要票,像肥皂、牙膏這類消耗品就去那頭買。”
“還有洗澡呢,得上公共澡堂……”
阿姨真是超額在完成舍管員的任務,她方方麵麵都關照到了,讓千裏迢迢北上讀書的鬱小夏感受到了首都人民的熱情和溫暖。
等說夠了,阿姨還挺不好意思:“你才來報道我就說這麽多,怕是把你說暈了,那這樣,你先上樓去收拾收拾,也歇口氣。對了,閨女你帶水壺沒有?我給你滿一壺熱水,這還沒到點兒你打不上。”
鬱夏就從掛在胳膊肘上的布口袋裏取出鋁製水壺,阿姨接過去還給涮了涮,提起開水瓶給她倒了一壺。
“阿姨我們啥時候領書?學生證上哪兒辦啊?”
舍管阿姨替她擰上壺蓋,遞還過去,跟著回答說:“書是班上統一發,到時候有人通知你。學生證也是一樣的,過幾天應該有人帶你們去拍照。那個辦下來之前都是用錄取通知證明身份,你要出校或者辦什麽事別忘了帶上。”
……
這麽一通聊下來,開學要注意的方方麵麵鬱夏心裏都有數了,眼看著又有女同學進宿舍樓,她同王阿姨打了個招呼就背起大包上二樓去,過去二零五一看,門關著,還沒人來呢。
鬱夏拿鑰匙將門打開,走到最裏頭那張床前,她順手把口袋放在桌上,把包袱擱地上,歇了口氣,順便打量起這間要住好幾年的宿舍來。
這條件比起後世相當簡陋,和同時代的農村相較卻已經很好了。屋裏擺著四張床,寬大概一米,桌子是四人共用一張,長條狀的,帶四個能掛鎖的抽屜。每個鋪位又各自配了個櫃子,鬱夏將略小那把鑰匙取出來,打開櫃子一看,裏頭塞得滿滿當當,具體是些什麽一眼看去真沒瞧明白,隻能看出有棉被有毛毯有床單,最頂上是個枕頭。
床單被套什麽一水兒的全是天藍色,沒有印花,鬱夏將床單鋪在棕墊上,四麵壓好,放上枕頭,棉被和毛毯就由它放在櫃子裏,她把毛巾被取出來放在枕頭上。
這樣疊過之後,櫃子裏就剩下了一點空間,這點空間可以用來放冬天的衣服,她把櫃子裏頭壓了又壓,將暫時用不到的全鎖進去,降溫之前都不用動它。這陣子要穿的就留在背包裏頭,先湊合著放在床下。
帶來那兩條毛巾擱她那抽屜裏,還有個塑料口袋裏裝著牙膏牙刷肥皂之類的,也規整好一並放進去。
她先把東西分門別類放好,之後從門後麵找到一把嶄新的掃帚,將宿舍清掃一遍,再拿抹布將桌麵窗台這些地方擦上一遍。這些活過去這半年鬱夏都做慣了,動作麻利得很。
同宿舍另外三個人來得晚一些,有一個是當天傍晚,還有第二天第三天來的。
四人之中走得最遠就是s市來的鬱夏,其他三個全是北方人,甚至第三天那個還是本市的,也因為是本市的,她比別人有多幾分優越感,來的時候有爸媽陪著,本人就坐在床上吃水果,送她來那幾個忙進忙出還不忘記詢問同宿舍其他人的情況。
“我們娟子是學護理的,你們三位同學都是哪個係啊?”
因為知道她是本地人,哪怕看著不好相處,另外兩個也壓下心裏那點排斥,端起笑臉迎人。
“那可巧了,阿姨我也是學護理的。”
“我是藥劑。”
另兩人都搭了腔,一屋子人就齊刷刷朝鬱夏看來,鬱夏本來在給家裏寫信,這時也擱下筆,側過身來笑道:“我是臨床一班的。”
對方顯然沒想到,詫異地說:“小姑娘很不怕吃苦嘛,這科怕是沒幾個女同學會報。”
鬱夏就笑笑。
結果她媽又問:“你高考多少分?我閨女考了三百二。”
宿舍裏其他兩個都沒聽懂,鬱夏聽懂了。
這個李文娟是京市本地人,上本地的大學就很占便宜,她的錄取線和外地學生不一樣的。本來,護理專業劃的線就比基礎醫學臨床醫學之類的矮一些,她這個分數在錄取進護理專業的本地考生裏頭可能不低。李文娟她媽看著和善,骨子裏挺傲的,尤其在麵對鬱夏的時候。
這也是鬱夏沒想明白的一點,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對方,明明剛才認識,也就才打了個招呼而已。
想不明白她也懶得想,既然問到了,鬱夏就笑眯眯回說:“阿姨你問我啊,我考了三百八十九。”
天兒就是這麽被聊死的,李文娟她媽後來誇了鬱夏兩句,麵子做到了,心裏咋想就得是自己才知道。
既然沒人再拖著她說話,鬱夏就悶頭接著寫信去,她直接忽略掉可能不太好相處的室友,重點和家裏人提到首都人民的親切和善,無論是同校師兄或者樓下的舍管阿姨都是好人,幫她很多。
鬱夏悶頭寫了好幾張紙,沒注意到李文娟她媽走之前還和閨女說,讓閨女小心著點,學臨床那個不簡單。又千叮嚀萬囑咐讓她閨女談了對象千萬別介紹給室友,低調一點,免得讓鄉下來的狐狸精勾去了。
李文娟她媽是有故事的人,不過呢,她也太小看鄉下來的狐狸精了。
人家鬱夏同學也是很挑的,不是誰都看得上!
作者有話要說: 當時城裏姑娘是比農村姑娘要自信要傲一些,我媽說她們那會兒就傻,啥都不懂啥底氣都沒有。不過我們鬱小夏不好忽悠也不好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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