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八零年,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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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春結婚這個事, 鬱夏是五月份才知道的。勞動節過後, 她收到老家寄來的信,這封信照例傳達了家裏對她的關心, 希望她專注學業的同時也要保重身體,異地求學實在不易, 隔那麽遠, 家裏實在幫不了什麽, 能做的頂多就是不拖後腿而已。

    信上提到入黨的事, 問她成了沒有, 還問她這學期忙不忙,功課跟得上不;又說再有兩個月高考又要到了,生產隊上許多家庭都在積極備戰, 比如高家的高紅紅,她現在早也讀書晚也讀書, 在校也讀書回家也讀書, 看她這麽辛苦,陳素芳天天給燉鯽魚湯喝, 就連鬱春也能跟著分到半碗。

    既然提到鬱春,鬱毛毛就說了:“三月份的時候,咱們大姐就同高猛扯了證, 她偷偷和那邊商量著辦的,沒和爸媽講, 為這個事, 家裏還鬧了一場, 爸說沒這麽大主意的閨女,讓她收拾東西上高家去,高家上門來找咱阿爺談話,說了什麽我不清楚,四月份的時候,他倆辦了結婚酒,大姐就收拾東西搬去高家的火磚房住了。”

    “前陣子家裏扯皮的事奶不讓我寫,怕我寫不明白你看了鬧心,說等阿姐你暑假回家來慢慢說。奶和爸都讓我告訴你,你還沒嫁人,不用單獨給大姐準備新婚賀禮。”

    “對了,奶還讓我告訴你,要是提前買了火車票,就在信裏把班次和到站時間說一說,方便咱們去接你。在學校錢不湊手也記得說,奶說給你存著錢呢,她養的大肥豬價錢賣得可好了。”

    “姐啊,你都出去大半年了,咱倆從沒分開過這麽長時間,我想你。”

    “……”

    來京大半年,這是鬱夏收到信息量最大的一封信了,她拿著信默讀了兩遍,確定沒遺漏任何一句,才將信紙疊好裝回信封夾進記事本裏。

    心裏還納悶,按說誰家也不會這麽趕,怎麽年前剛辦了訂婚酒,一轉身就扯證了?想起鬱毛毛的遣詞,這背後有故事是跑不了的。這時候鬱夏沒想到事情同她也能扯上一丟丟關係,她猜想可能是鬱春等不住了,或者家裏催她找個工作啥的,她不耐煩了。

    要是家裏其他人整這麽大個事,保不齊鬱夏真會擔心一番,是鬱春的話,全家上下主意最大就是她,她做每一件事怕都是深思熟慮過的,至少自己想明白了。

    這都二十幾歲的人,哪還用得著像鬱毛毛那樣手把手教?就算真要教,也得是爸媽來說她,怎麽都輪不到妹子出麵。

    想到這裏,鬱夏就把分給鬱春那一丟丟心思收回來,比起這個比誰都難懂的大姐,她惦記鬱媽更多一些。

    給人做女朋友、做未婚妻、做媳婦兒差別是很大的,要是前兩重身份,你到他家裏是客,你肯搭把手人家就感覺你勤快,不是好吃懶做的,結了婚天天相處,問題難免會暴露出來。

    高猛就不像是會守著媳婦過日子的,陳素芳明擺著偏兒子,要是鬱春方方麵麵都不出錯,日子興許不難過,高家畢竟有錢,他家飯桌上經常能見肉的。就怕她和在家時一樣,婆婆下地她幹看著,嫂子做飯她就站在灶間邊嗑瓜子邊陪你聊天,別人看你是新媳婦,一兩天可能不說啥,十天半個月之後還不說?一兩個月後還沒意見?

    日子好壞本來是自己操持出來的,哪怕親姐妹長大之後也是各有各的生活,誰也不用為對方負責。鬱夏怕的是高家和鬱家住這麽近,鬱春受了委屈回家來找媽,媽不得急死?

    還別說,至少有一半的事都讓鬱夏給料中了。

    先前說到辦完酒席之後,鬱春就搬去高家的火磚房裏,和高猛同住一屋。本來高猛就算再混賬,結了婚總該收兩天心,就算鬱春方方麵麵都不符合他的期待,幻想還是有一點的。早先聽兄弟們說結婚之後就能抱著婆娘睡覺,婆娘啊和大老爺們不一樣,又香又軟,抱著那叫一個舒服……

    高猛活了二十幾年還是個童子雞,既然證也扯了,酒席也辦了,接下來總該開葷了。

    本來要是鬱春人聰明,嫁過來就把高猛籠絡住,這鞋一開始穿著不合腳,時間長了還是能磨過來的。結果她新婚夜就把高猛搞了個臉黑。

    說來也該怪重生,鬱春上輩子嫁過人,家庭雖然不幸,婚姻生活不少,她個人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算是熟手了。高猛才開葷啊,忍不住,新婚夜就當了快槍手,他這邊還尷尬呢,偷瞄了鬱春一眼,發覺鬱春一臉不敢相信簡直驚呆了,回過神來第一句話說的是“這就完事了”?

    這不是完事了,這是完蛋了。

    本來鬱春不見得是真心實意喜歡高猛這個人,高猛也不好她這口,兩人湊一起原先就是悲劇。加上新婚夜這一出,高猛一翻身麵朝裏就準備睡了,鬱春拿草紙擦了擦,跟著貼上去還想和他說話。

    “咱這都結婚了,你有啥打算別藏在心裏,和我說說。”

    高猛還想著這鬱春咋頭一回結婚也不見害羞,要不是進去的時候聽她喊疼,都忍不住想懷疑娶回來的媳婦是不是跟人睡過了。

    本來也是,要高猛說她總得有點問題吧,啥問題沒有咋能跟媽一拍即合。媽那是急著娶媳婦抱孫子,鬱春急啥咧?

    他心裏還在犯嘀咕呢,鬱春已經擺開陣勢準備在新婚夜大談未來規劃。高猛提起被子想捂住耳朵趕緊睡,鬱春還在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跟著你就是要過好生活的,咱倆齊心協力保準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讓誰看了都羨慕。”

    讓她吵得睡不著,高猛就回過身來:“那你怕是跟錯人了。”

    “……猛哥你別這麽妄自菲薄,你相信我,你以後鐵定能發大財的。”

    還是頭一回有人對高猛說他一定能發財,高猛並沒有深覺感動,隻覺得對方失心瘋了:“你該不會就為了這個嫁過來的?”

    “咱都結婚了,還說這個幹嘛啊,你和我說說,你有什麽打算?是怎麽計劃的?如今政策開放了,我想著咱倆先找門小生意來做,用個兩三年把創業的本錢掙回來,再搬去市裏做大買賣。”

    高猛想起別人總說鬱夏積極進取,她姐鬱春就是個後進分子,絲廠女工做得好好的,非要辭職,說是回來準備高考,也沒見她努力,後來考試都沒參加。敢情大家夥兒都看走眼了,鬱春不是不上進,是她境界太高誰也跟不上。結婚當晚她就拖著丈夫聊人生,說什麽兩三年我們先掙它萬把塊錢,回頭再拿著錢上市裏去!

    做白日夢之前咋沒想想他高猛就是個鄉間混混?

    有這理想,這是嫁錯人了吧?

    高猛盯著鬱春看了好一會兒,還伸手過去探了探額頭:“不燙啊,那怎麽睜著眼睛說瞎話呢?”

    鬱春眉心一擰:“我和你說正事,別鬧。”

    “……是啊,別鬧,想發財你最好還是換個老公。就咱家吧,不會餓著你,三天兩頭還能吃口肉,別的沒有。”

    這恐怕就是發財之前的考驗了,鬱春本來差點和他爭起來,想到這是終身飯票才忍下去,她盡量溫和的說:“猛哥你聽我的,現在改革開放了,隻要出去闖,隨便做啥都能發財。”

    高猛才不會聽她的,假如說隨便做啥都能發財,她為啥非要在鄉下地頭結婚,不出去發個大財再嫁給城裏人?這前言不搭後語的,也就騙騙傻子。

    新婚當晚沒談出個所以然,第二天高家上下圍一桌吃飯,高猛出來得最晚,和他一起的就是鬱春,兩人都是才睡醒穿上衣裳就出來了,出來的時候碗筷都已經擺上桌。

    因為昨個兒才擺了酒席,剩了好些肉菜,頭天晚上陳素芳就同高奎媳婦說剩菜得趕緊吃,趁早吃完,天熱起來多放兩天就得壞。

    這天鬱春飽了口福,一邊吃她還同婆婆說高猛這都結婚了,是不是該謀個營生,總不能還和從前一樣。

    高家上下一聽這話,齊刷刷看向鬱春,接著又瞄了高猛一眼。

    咋回事?

    猛子最終點頭還是因為家裏答應他說就娶個媳婦,一切都和從前一樣,他不想幹活就繼續混著,家裏不缺他一口飯吃。陳素芳真沒指望過小兒子發大財,就盼著他能早點結婚給家裏添個丁。

    鬱春提起這事,不就奇了怪了?

    別人還在琢磨這是咋回事,高奎出聲打了個圓場:“猛子肯上進咱們當然高興,家裏肯定支持,不然你們兩口子先商量個說法,把意見統一一下?”

    高猛往碗裏夾了兩塊扣肉,咬了一口才說:“大哥你別搭理這婆娘,謀什麽營生?聽她瞎說。我就準備吃吃喝喝混日子,媽你說給不給了?”

    陳素芳心說這才對嘛,這才是她兒子一貫的作風!她先假意斥責了高猛兩句,轉而對鬱春說:“猛子還是太年輕了,就是貪玩,你要催著他立馬就幹出啥事也不現實,不然你們兩口子先把兒子生了?生下來給我帶著,別的後頭再說。”

    高奎媳婦也說:“咱們高家擱外頭去興許排不上號,這條件在大隊上還是數一數二的,不會餓著弟妹你。”

    一人一句下來,話題已經跑出去老遠,一頓飯吃完高奎媳婦還說呢:“媽吃完要去自留地看看,爸和奎子要幹隊上分配的活,還得下河打魚,往常啊,洗碗啥的主要是我在做,現在好了,有弟妹你幫我。弟妹你看是去洗衣裳還是留下來涮鍋洗碗,你先挑,我都行。”

    “……”

    鬱春總覺得事情和她預想的有點出入,沒等她琢磨明白,她就已經拿著絲瓜瓤在擦碗了。

    之後半個月都是這樣,老高家的氛圍總是其樂融融的,家裏脾氣最炸的反而是正在準備高考的高紅紅。陳素芳和高奎婆娘平常總笑眯眯的,一句狠話沒有,就她倆偏偏能讓人丁點便宜占不著。別看下河打魚的是高父和高奎,到賣魚那會兒,收錢的就變成陳素芳,記賬的是高奎婆娘,她倆賣給鄉親們有搭有送的,這賬算下來不吃虧,不吃虧不說人家還覺得高家婆娘挺會做人。

    鬱春一出門甭管碰見誰,都說她嫁得好,嫁去高家享福了。雖然高猛不成器,他爸他哥願意養著他,這不也是福氣。

    又聽說陳素芳周周都給高紅紅燉鯽魚湯,要不燉豆腐,要不燉粉條再不然切點鹹菜疙瘩,她也不怕費柴火,那湯熬得雪白雪白的,高紅紅哪裏吃得完?她就吃點肚皮肉,喝兩碗湯,別的就進了其他人的嘴。

    雖然說鯽魚刺多,這生活還是怪讓人羨慕。

    鬱春在外頭還繃得住,回她那屋關上門臉就垮下來,高家吃得是比她娘家好點,也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樣隔天就有大魚大肉。要說吃得好,也就是剛辦了酒席那兩天,剩下的肉菜多,雖然多半都讓幾個爺們吃了,她還是分到不少。那之後,每周也就能吃一兩次魚,不是整條整條的大魚,就巴掌大刺多肉少賣不起價錢的鯽魚。

    早先吧,鬱春覺得打起來的死魚總該是自家吃了,結果死的也不難賣,非但不難賣還有人搶,因為能算便宜。

    她現在油水沒沾到很多,平白多了不少活。以前洗衣服做飯洗碗這些都是媽在幹,她最多幫忙看個火或者幫忙喂個雞。現在家裏的活基本是她和高奎婆娘平分,陳素芳哪怕從自留地回來還能找到別的事情做,比如編個籃子補個衣裳。

    就算陳素芳閑在那兒,也不會幫兒媳婦搭把手,照高奎婆娘的說法,高猛就啥也不幹,鬱春總得幫忙分擔一點,白養兩個人是沒啥,還要幫你洗衣服啥的就過分了,家裏除了高猛兩口子,誰不忙啊?

    鬱春很想回去訴苦,偏她比誰都好臉麵,前頭和家裏吵翻,啥話都放了,讓她主動低頭不是自扇巴掌?

    再說,訴苦有個啥用?那個媽除了跟著掉眼淚啥用沒有,跟著大房的老爺子老太太興許能幫忙,可那兩個都是偏心眼,指望不上的。

    鬱春將藏在衣櫃最裏頭的玻璃瓶子取出來,擰開瓶蓋,把紙幣硬幣全倒在床上,點了一遍。她出嫁時,鬱媽本想給添一套床上用品,鬱爸攔著不讓,說沒聽說誰家閨女主意這麽大,扯證都不給家裏說一聲,翻箱倒櫃拿了證明文件偷偷就把事情辦了。鬱爸氣到要讓她滾,說要斷絕關係,是鬱媽勸下來的,不過也就是這樣了,陪嫁沒有。

    也就是那會兒,陳素芳才知道鬱春啥都沒和家裏說,她心裏也虛,可手續已經辦了,再要後悔也來不及。這時候還沒有離婚這個概念,十裏八鄉沒聽說過結了婚還能離的,都這樣了也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陳素芳盤算著好歹是親閨女,這回是她是辦得不妥,氣過了不還是一家人麽,鬱家還能真不認她?

    又想到鬱夏肯定是有大出息的,她在大城市站穩了腳跟,遇上有發財的機會不得想著她姐?

    這麽自我安慰之後,陳素芳挺了過來。因為鬱家正在氣頭上,要讓他們置辦陪嫁做夢還差不多,高家就偷偷備了一套床上用品,讓鬱家過個手,再送到高家來。

    結婚吧也沒規定說要下多少聘又得陪多少,隻要兩邊能對等就行,生產隊上是有人問過,高家這麽富咋沒給置辦三大件,陳素芳回說他倆結婚之後還是住家裏,像自行車家裏有,再給添一台就浪費了……這麽說也是,想著高家是真富不是吹出來的,酒席上的盤盤都是硬菜,基本沒虛的,鄉親們也沒多想,算是敷衍過去了。

    鬱家鬆了一口氣,雖然前前後後有很多不滿意,好歹把鬱春嫁出去了,她嫁的是大隊上的富餘人家,隻要不瞎鬧騰日子不會難過的。

    同時高家也鬆了口氣,好歹沒丟人,本來他們就沒指望能靠娶媳婦賺錢。看中鬱家是看中鬱夏的後勁兒,不是鬱家現如今這條件。

    所以說,這場婚禮過後,人人都在心裏翻篇了,沒翻過去的恐怕就隻有鬱春,就連鬱媽聽隊上那些婦女恭維多了也稍稍放下心來。

    鬱春將她的小金庫翻了一遍,她在繅絲廠做工那會兒存了點錢,最近半年時不時從她媽哪裏拿點分分角角的,加一起有個四五十塊。這個錢鬱家那頭不知道,就是鬱春全部的私房錢了。

    她又點了點數,心裏愁啊,想著過生日的時候要是能拿到那一百多好,有個一百四投入進去至少能支個小吃攤,進城去賣燒烤賣麻辣燙都行。家裏自留地種著菜,哪怕不夠還能從隊上便宜收點,原材料不缺。

    就四十多塊錢,這事兒咋辦得成?

    當晚,高猛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再和鬱春磨合一下,鬱春卻沒心思辦事,非要拖著他說麻辣燙生意。

    這下啥性趣都沒了,高猛恨不得閉上眼趕緊睡著,偏一句一句可勁兒往他耳朵裏鑽,他被迫聽了個全程,聽完翻身坐起來,說不行。

    “你這生意做不了,費油費材料不說,平常沒見你燒過飯,你還想做吃食買賣?你以為縣城裏人人都是傻子?你說一匹白菜葉子燙一燙就能賣五分,別人吃不吃我不敢說,就我這樣的敗家子都不上你的當,五分錢能買顆白菜回去了。”

    鬱春還想說縣城裏有錢人多,湯底熬好了可以重複使用的,高猛真是看傻子一樣看她:“你把素菜擱油湯裏煮,那油就讓菜葉子給裹沒了,你要真敢做這買賣,就有人天天去你那兒買五分錢的白菜,吃著有鹽有味兒有油水,比吃肉也不差,這生意做起來,你不賠錢誰賠錢?”

    這真是迎頭一瓢冷水,把鬱春不多的睡意都給澆沒了。

    “那咱們做燒烤!做燒烤總不費油!”

    高猛心知不聽她說完睡不了覺,就讓她講講,那燒烤又是怎麽個做法,聽完又是一陣無語。

    那不就是烤菜嗎?烤紅薯烤土豆誰家沒吃過?

    你說撒點鹽撒點辣椒麵啥的就要賣高價,那我不會站旁邊看你做,做完回去跟著學啊?

    鬱春真是氣都氣死了:“我這麽說你也不明白,那燒烤就是好吃,保證讓你吃了還想吃!”

    “行,有本事你做一個來嚐嚐,你要真能讓家裏人吃了還想吃,那不用我說啥,咱媽就能跟著你幹去。”

    “……這生意你還想全家一起做啊?”

    高猛一挑眉:“那不然呢?”

    “我的意思是咱倆搬進縣城裏去,租個屋在城裏賣燒烤,大哥和爸還是打魚,讓大嫂騎自行車給咱送菜還有竹簽子。”

    高猛真恨不得一板磚拍自己腦門上,真是傻子才能聽她說這麽多。不用說也知道她賺的錢不會充公,這麽講還不合適,這買賣也就是賠本的命,生意沒做起來就想著租房子搬進城,鬱家兩姐妹真別提了,鬱夏有多聰明她姐就有多蠢。

    “行了,你別說了,睡覺。”

    鬱春哪肯啊,就要伸手去搖晃他,高猛背過身去打呼裝死,任她說什麽都不搭理。村裏混混都知道掙錢不是那麽容易的,她倒是會做白日夢。

    你說縣城裏有錢人多,舍得花錢的也多!沒錯,你說得很對!可你有那手藝讓人家心甘情願掏錢嗎?平常連口飯都沒見燒過,還想賣吃的。

    ……

    京市這邊,鬱夏在知道家裏一切都好,爸媽爺奶大伯小叔都不用擔心之後,就強迫自己不去惦記鬱春的事。

    隔著千山萬水怎麽琢磨都是白搭,到底是咋個情況回去就知道了。

    她胡思亂想了半天,很快就調整過來,接著就回到正軌上。這一學期對鬱夏來說容易了很多,首先學校附近她都踩熟了,就算走遠點,甭管是去郵局去百貨商廈或者書店都沒問題。其次呢,雖然專業課程加了難度,比起前一學期反而容易很多,通過半年的刻苦研讀,鬱夏可以說半隻腳步入了醫學殿堂,有一定基礎之後,深入學習反而沒那麽吃力。她已經整理出一套屬於自己的學習方法,這樣在應付幾門課程的時候更顯得遊刃有餘。

    再說翻譯這個工作,剛開始還是挺辛苦的,有很多生澀詞匯需要查詢,很多句式需要反複推敲才能整理成最專業的醫學術語。她一開始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在這上麵,不僅是翻譯,還要記憶這些新遇到的單詞,鬱夏對自己的要求是,每個詞隻查詢一次,第二次看見就得知道它是什麽意思。

    她的確做到了,這幾個月她積累了大量的專業詞匯,再去看那些醫學文獻就感覺並沒有多大難度,翻譯起來既快速又流暢,最後呈現出來的文稿顯得非常專業很禁得起推敲。

    翻譯同樣多的內容,她現在用不到過去一半的時間,加上學習效率的提高,這一學期驟然輕鬆不少,不像頭年末那麽疲憊,鬱夏進入到一種輕鬆賺錢的狀態。

    本來,鬱夏很想匯筆錢回家,沒來得及,就收到老太太偷偷寄來的信,這封信不是鬱毛毛寫的,是老太太特地進縣裏讓小兒子代筆寫的,叮囑鬱夏別可勁兒往家裏匯錢,哪怕在京市的確賺了點錢捏在自個兒手裏就行,再不然回家的時候多買點東西,千萬別一筆一筆寄回來,鄉下地頭吃的都是地裏產,沒地方花,就怕鬱媽看小閨女在外頭掙錢太容易,轉身偷偷補貼老大,誰還能天天盯著她?她要是偷偷給了你咋知道?

    這種信鬱學兵這個當叔叔的都沒臉寫,他還想潤色一下,結果眼珠子一轉就讓親媽看穿了,非不讓改。

    “我說啥你就寫啥!你告訴夏夏‘奶知道你不在乎,可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就沒完沒了,想孝敬爸媽直接買東西別給錢,給再多錢那都是孝敬鬱春了,用不到你爸媽身上,你媽她平常摳得很’……”

    看小兒子傻愣著不動筆,老太太還拍了他一下:“我說了這麽多你倒是寫啊!”

    “不是,媽,我這麽寫合適不?”

    “夏夏是什麽個性你不知道?她還能泄咱的底?就算有個萬一你二哥二嫂知道了,我保證你二哥不會把你怎麽著,你二嫂心裏要是委屈找我說理來!每一句都是老太婆我親口說的,和你有啥關係?”

    “別廢話了,趕緊寫!告訴夏夏家裏現在啥都好,她爺她爸她媽都有錢,我最有錢,不用她寄。讓她先緊著自己,人在祖國的首都還是捯飭捯飭自己,還沒處對象呢咋能穿得跟老婆子我一樣樸素?”

    “鬱學兵我告訴你,我雖然不認字,等夏夏回來了我要和她對口風的,你千萬把這個事給我寫明白,別整委婉含蓄那套,就得讓夏夏知道她媽容易心軟,是個糊塗蛋,手上有百十塊錢就得了,拿多了要出事!就鬱春啊,別讓她嚐到甜頭,嚐到甜頭就甩不脫,以後有啥事兒都得找親妹子去!”

    鬱學兵快讓親媽給逼死了,他厚著臉皮寫完這封信,寫完都感覺臉熱得厲害。那頭鬱夏晚半個月收到,起初也覺得懵,越看這個語氣就越覺得熟悉,跟著撲哧就笑出來。

    當時喬越人就在旁邊,都傻眼了。

    他裝作目不斜視的樣子,心裏還是好奇,偷偷瞄了一眼,這一眼信息量夠大!

    本來喬越還在猶豫,這個暑假要不要當真厚著臉皮跟夏夏回家,這一眼讓他下定決心,要是不跟上夏夏回去被欺負了呢?早就覺得她家古裏古怪的,要喬越說,他就沒感覺鬱家那頭多心疼夏夏,隻知道女朋友忙天忙地掙錢補貼家裏。

    原來未來大姨子是個立不住的,嶽母還有點糊塗?

    奶奶倒是不錯,喬越琢磨著回去整兩樣好東西給奶奶帶去,誰心疼夏夏就得孝敬誰。

    你說人在首都賺錢容易,要喬越說是挺容易,一個月工資加補助外帶津貼就好幾百,能買一大堆東西,可我掙錢容易是我的事。我吃了喝了打水漂了我樂意,你對我不好憑啥給你花?

    恐怕連齊女士都沒想到,他兒子看起來蠢,心裏明白著。

    會賺錢的誰也不是冤大頭,能給國家做項目的都不是傻子。喬越對自家人是不太計較,麵對鬱夏的時候更是恨不得給她多花一點,換個人來那真是一分一毫都能給你算個明明白白的。

    喬越就想挑明說,說他想跟著一塊兒回去,處了這麽長時間對象總該見見人,這條件也不是拿不出手。怕鬱夏猶豫,他還措了個詞:“夏夏你要回去兩個月呢,那我呢?我要是想你了咋辦?”

    本來喬越是想鋪墊一下,然後說你帶我一塊兒去唄?

    結果呢,沒等他鋪墊,鬱夏就問說:“寶寶你暑假忙不忙?你要是能請假陪我一塊兒回去唄,我覺得咱倆處得挺好,個性啊方方麵麵都很合拍,你家我去過了,你家人我也見過,該我帶你回去看看我爺我奶我爸我媽……”

    喬越懵了好一會兒,鬱夏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軟乎乎的問:“怎麽你不樂意啊?”

    他這才回過神,捏著女朋友白生生的手:“我樂意!我高興呢!”

    六月份,喬越就給上頭打報告說要請假,他又把訂車票的活攬下來,還向齊女士問過京醫大啥時候考完放假。

    這邊鬱夏也在進行第一學年最後的複習,她和喬越說好了,考完上他家吃個飯,再去百貨商廈買東西,之後就不耽擱,直接回s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