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八零年,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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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越跟著就回去了一趟, 告訴他媽說這暑假不在家裏待, 說向上麵請了一段時間的假。
看他那樣回來就是有話要說,唯獨沒想到是說這個, 齊惠桐還楞了一下,她指了指旁邊沙發讓喬越坐下, 問說:“為啥請假?”
“我解決個人問題。”
“嘿!你還個人問題?人家鬱夏還在讀大學, 都沒畢業呢你能有什麽個人問題?”
說到這個, 喬越把心裏的得意都帶到臉上了, 別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 眼神裏全是笑,正準備同家裏分享那個好消息,隻見齊女士提起開水瓶給自己倒了半杯水, 喝了兩口然後語重心長說:“你又準備折騰啥?得,我管你折騰啥, 啥時候請鬱夏來咱家吃飯啊!就最近幾個月附近這些老街坊一碰頭就問我, 說你兒子那女朋友呢?我問咋回事,他們告訴我說家裏孩兒都說喬越哥哥的女朋友人可好了長得可漂亮!街坊鄰居心裏好奇, 想見見!”
齊惠桐不知道的是,小朋友們回去說得過分多了,說的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鬱夏就是那花,牛糞是誰不言而喻……
別看喬越在這頭生活了老長時間, 他特別不討小孩子們喜歡, 至少到年前都是人見人怕, 偏他自個兒都糊塗,不知道是做了啥貓嫌狗厭成這樣。
聽齊惠桐嘮叨起來,坐那頭翻報紙的喬建國同誌趕緊給兒子使了個眼色,讓喬越說點啥。
喬越和他爸還有點共鳴,趕緊就截了齊女士的話:“媽你不是想知道我解決啥個人問題?”
“你倒是說啊,啥問題?”
“其實也沒啥,暑假不是放兩個月?夏夏準備回家去,問我要不要跟她一塊兒走趟s市,說想領我去給她爸媽爺奶瞅瞅。”
“……”
齊女士一個沒坐穩,跟著就要往地下滑,端在手裏的玻璃杯跟著一蕩,水都灑出來不少。
她也顧不得仔細去擦,把杯子往茶幾上一擱,順手在打濕的地方拍了拍,忙不迭同兒子確認說:“你沒哄我?”
喬越和她一個對視。
母子之間難得還有點感應!齊女士品出來了,這還真不是開玩笑的,想想也是,喬越啥時候學會開玩笑了?
“媽就盼著這一天,可算讓我給盼到了!那敢情好,你回頭好生捯飭捯飭,這陣子別熬夜了,少喝點你那個咖啡,去人家家裏還是有點精氣神!”
“老喬你還看啥報紙啊,沒聽見兒子說的?咱兒子新女婿上門,你這當爸的就不給出出主意?你倒是同他講講當初咱倆處對象的時候你第一回上我家是咋個心情!”
喬建國認真回想了一下:“我那個心情啊,非常激動,我一路哆嗦著進了你媽她們家門,你姥爺招呼我坐下,我連椅子都沒找著,一屁股差點坐地上去,見嶽父嶽母那壓力可比做項目大多了……”
他還想叨叨兩句,就挨了齊惠桐一腳踹:“能說點積極向上的不?對了你也幫我想想,看準備點啥讓小越提著去鬱夏家裏。”
齊惠桐真是太高興了,一個人擱那兒自言自語,這不剛說完又一拍大腿:“算了,我和你們爺倆說啥都不好使,我給媽打電話去。”
齊惠桐嘴裏這個媽指的是喬越他奶,也就是同樣在京醫大任教的朱玉霞女士。她說著還真去撥通了電話,婆媳二人聊了得有半個小時,你問小越要去她女朋友家,正式去見人家家長,該提點啥?一般就是煙酒茶,區別隻在檔次。
老喬家因為媳婦兒都是醫務工作者,家裏不抽煙的,朱玉霞就說拿兩瓶好酒兩罐好茶,再提點營養品,什麽蜂皇漿之類……這些在他們家都是現成的,全有,還是上上品,外頭輕易買不到的好貨,讓小越提去女朋友家足夠了。
“小越他媽你別看這數出來沒幾樣,照你說的,大老遠去南邊的s市提太多東西不方便,你隻想著小越要準備禮物,咋沒想想人家閨女老長時間回去一趟,她就不買點東西?她怕是買得更多!他倆一個賽一個的多,這咋運得過去?”
“蜂皇漿你上我這頭來拿,茶和酒上老頭子那頭挑去,他孫子頭一回上女朋友家他不得出力?”
齊惠桐就聽見老爺子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出來,說老婆子你又壞我!咋說也關係到小越的人生大事,我有那麽小氣?
老爺子還在那頭問說:“啥時候也把那閨女帶來給咱看看,你們婆媳都說好,建國也說不錯,就我還沒看過!”
……
喬越回來這趟,一方麵是通知家裏,另一方麵就是想讓他媽給參謀參謀,哪怕不算新女婿上門,至少也是頭一次正式上女朋友家拜訪,得提點東西。
該提點啥,提多少合適,喬越心裏一點兒沒譜,本來想同夏夏商量,回頭一琢磨,夏夏也沒經驗啊。再說夏夏這不是忙著準備期末考試嗎,這學期的成績對她來說至關重要,這涉及到國家以及校級獎學金的歸屬。
學醫本來就辛苦,鬱夏又想著這次回去得把禮物買齊,爺奶爸媽大伯小叔等等,至少血親一個都別落下。尤其聽奶奶說要盡孝心你買東西,別往家裏塞錢,家裏一個賽一個的節省,錢捏在手上最後也不知道便宜誰了……鬱夏想想是這個道理。
她給鬱媽再多錢,鬱媽也享不了福,就存著錢虧待自己。
拐過這個彎,鬱夏就準備留出一百在旁邊,這是往返車票加日常周轉,別的拿去好好買點東西。
那場影響花國未來幾十年走勢的會議開完以後,買東西都比頭年容易一些,很多日用品已不需要票,但是貴重以及稀缺物品還是要的,給家裏買東西的錢是鬱夏自個兒攢的,涉及到票,是喬越給她弄的,弄好一看……還真讓喬越奶奶說中了,鬱夏自個兒沒幾樣行李,卻要帶回去不少東西。除她那一堆,還有老喬家準備的上門禮。
兩罐茶、兩瓶酒、兩大瓶蜂皇漿,還不止呢,喬越還給整了好幾樣保健品,都是經過藥學院院長朱玉霞女士認證,全是好東西,給鬱家二老的。
臨床兩個班是六月底放的,最後一門考完之後,喬越領著鬱夏回去吃了頓飯,還陪她去擼了個貓,接著買齊清單上羅列的東西,他倆忙活到七月六號上了火車,兩張硬臥。
這趟回去可比頭年過來報道舒服多了,鬱夏穿t恤衫上的車,下火車之前才去廁所換了襯衫,她把襯衫鬆鬆的紮進牛仔褲裏,牛仔褲是直筒的,挽到九分長,腳上踩的是雙回力鞋。
這雙鞋穿了有兩個月,京市升溫之後才去買的。冬天那雙膠鞋脖子長,穿著捂腳,而喬越當生日禮物送她那雙小牛皮鞋鬱夏一直很愛惜,沒想著天天蹬在腳上風裏來雨裏去的糟蹋。這雙回力鞋上腳就很舒服,比膠鞋輕巧,走路也鬆快。
收拾妥帖之後,鬱夏對著火車上的鏡子照了照,拆了馬尾辮重新梳過才回到自己那鋪。
到s市火車站還有將近一個小時,喬越已經緊張起來了,他端端正正坐在鋪麵上,雙手握成拳頭擱在大腿上,鬱夏從廁所回來就看她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跟著就笑倒在喬越肩上。
“這麽緊張啊?”
“……夏夏你第一次去我家的時候不緊張嗎?”
鬱夏仔細回想了一遍:“那次咱倆根本沒在處對象,我不過是去教授家拜訪,緊張什麽?”
聽他這麽說,喬越把拳頭攥得更緊些,鬱夏一根根手指給他掰開,同他十指交握,說:“我事先沒告訴我爸我媽我爺我奶,就怕他們知道你家條件好掏空家底來給我充臉麵。家裏疼我,要是聽說我要帶男朋友回去,他們怕給我丟臉真幹得出這事來。可我就是農村出來的,我家住的泥胚房,是茅草蓋的頂,像樣的家具沒有,你上我家去,晚上睡稻草席鋪的木板床,出門就是一腳黃泥……這一路我心裏也忐忑,我知道你愛幹淨,可鄉下地方收拾得再幹淨也就是那樣,我們大隊還沒通電到戶,白天屋裏就不亮堂,晚上還得點油燈。”
說這話的時候,鬱夏一臉認真,她起初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後來轉頭去看喬越。
“你這輩子可能都沒住過那麽差的屋,可那就是我的家,是我住了十幾年的家。”
她這樣子,喬越看著就堵心,想說點啥,鬱夏就將頭擱在他肩上,咬字清晰的說:“我找的男朋友,我處的對象,我知道你是什麽人,我知道甭管我家啥樣你都不會嫌棄,可我這心還是放不下來,我怕你和我爸他們說不上話,也怕你住著難受待著委屈。”
就這麽幾段下來,喬越完全忘了該緊張的本來是他,也忘了那種醜女婿頭回見嶽父嶽母的心態……他還拍胸脯保證呢,說一定和鬱爸鬱媽好好相處,又說領導人都講過農村這片天地大有可為,可惜了他沒下過鄉,還得感謝鬱夏同誌給這個機會讓他去體驗一把。
要說講究吧,喬越是個愛講究的人,不過他講究也分人分場合,齊女士都說他在鬱夏跟前連點原則也沒有,從來都是好好好,所以還擔心什麽呢?
喬越是沒去過鬱夏家裏,他想了想,南方農村和北方農村能有那麽大差別?條件就算再差一點,不也就那樣。
隻要想到過了鬱夏他爸媽爺奶這關他倆就等於徹底過了明路,喬越哪還能注意到條件艱苦不艱苦?他琢磨著怎麽才能把人哄高興了。
“夏夏你再同我說說,你爸你媽都喜歡啥?都是什麽個性?”
“都和你說多少遍了……”
“那你再說一次,反正還有一會兒到站你說說唄。”
鬱夏簡直拿他沒法:“我爸媽都是最本分不過的鄉下人,我爸話不多,每天就扛著鋤頭下地去掙一家的口糧;屋裏屋外的事是我媽在做,我媽她性子軟,愛嘮叨。要我說吧,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刻意去迎合誰,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你前程好,工作努力,人老實,對我也好,能挑出什麽錯?就咱倆的條件擺出來,誰不得羨慕我好命?要不是好命咋能讓你擱手心裏疼!”
喬越很愛聽這種話,聽著心裏就美,嘴上還說:“夏夏你好,就招人疼。我媽說了,我是他兒子她才樂意看咱倆處對象,你要是她閨女,她才不要我這種棒槌女婿……”
整節臥鋪車廂都飄著一股膩死人的甜味兒,對麵鋪的大姐這會兒人醒著,聽他們這麽聊下來,忍不住就露出了慈母的微笑。
“小姑娘小夥子多登對,擔心啥呢?眼不瞎都看得出你喜歡他,他喜歡你,感情這麽好誰那麽沒眼力勁兒棒打鴛鴦?”
喬越讓鬱夏逗習慣了,已經有點免疫力,但那隻是在鬱夏麵前,讓對麵鋪的大姐這麽一調侃,他又害羞了。他害羞起來還一派淡定,也就旁邊鬱夏注意到了,別人看都看不出。
很快,火車就停在了s市的月台,喬越搶著沉甸甸的往自個兒手上提,把輕巧的留給鬱夏。
出火車站,進斜對麵的汽車站,買上兩張去縣城的車票,跟著又是兩個小時的車程。到縣城之後,鬱夏領著喬越先去了一趟她小叔做工的廠子。
給工廠看門的大爺一看是兩個俊俏後生,還給了個笑臉,問說同誌有什麽事?來找誰?
鬱夏上前一步,回說:“大爺你好,我找鬱學兵。”
“你和鬱學兵啥關係?”
“我叫鬱夏,是他侄女。”
說到鬱學兵那個有出息的侄女,廠裏沒人不知道,老大爺本來就看她麵善,這會兒更是來勁兒了,招呼他倆把東西放下,仔細看了兩眼:“你就是鬱學兵那個在京市上大學的侄女?你放假回來了?咋沒聽他說呢?對了……這小夥子又是誰啊?”
喬越終於能插句嘴:“我是夏夏她對象。”
老大爺那個有勁兒啊,他趕緊把人安頓在保安室,讓人坐下歇口氣,跟著就進了廠子裏頭,他往工作間一探頭:“鬱學兵!鬱學兵在不?”
鬱小叔還在琢磨待會兒去食堂是吃素還是破費點吃口肉,就聽見看門大爺喊他。
他連忙丟下手裏的活,站起來應說:“在呢?誰來找我了?是不是我大哥?”
老大爺笑得活似菊花開了,還催促說:“趕緊的,你快去看看吧!來的不是你大哥,是你在京市上大學那個侄女!她提著大包小包帶對象回家來了!”
“……”鬱學兵結結實實懵了一會兒,半天才問,“啥?您說誰來找我?”
“你侄女,鬱夏!”
原來沒聽錯啊,剛才好像是聽到看門大爺說夏夏回來了,帶著大包小包和男朋友回來了……鬱學兵哪還有心思做工,他跟著就去找主任,想說請假的事,既然夏夏回來了,那他做小叔的不得跟著一塊兒回家去?
剛才那話人人都聽見了,鬱學兵還沒開口呢,主任已經猜到他要說啥:“要請假啊?去吧,請一天兩天都行,回來了告訴我一聲。”
這段時間廠子不咋的忙,請假的一般都能批,反正多上多掙錢,少上少算錢,誰也不虧。
鬱學兵同主任道了謝,跟著就往保安室趕,他都有一年沒見著夏夏,還有夏夏處對象的事……先前回家咋沒聽說呢?
坐不住的還不隻是鬱學兵,他那些工友借口說坐久了腰酸背疼脖子僵,都舉手打報告請求休息幾分鍾。他們就是想跟上去看熱鬧,主任想著把人拘著心思也飛了,都好奇看就看吧,就暫停了作業,允許休息十分鍾。
就有膽子大的邊活動脖子邊反手捶背邊往外走,膽子小的吊在後頭探了個頭。真正看到鬱夏,廠子裏這些工人真是眼前一亮。要說吧鬱學兵吹他侄女都是家常便飯了,閑嘮嗑的時候就說“夏夏她生來就不一樣,長得白淨,模樣周正,一看就聰明”,還說什麽“學校老師講那些知識,別家孩兒你提著耳朵灌都灌不進去,夏夏一聽就明白”,錄取通知書下來那段時間就不說了,後來人去京市上學去了,隔段時間寄封信回家,隻要家裏收到信,他回來又能說幾句“夏夏她是專業第一名,拿一等獎學金的,學校還推薦她入黨”、“除了出門帶了點錢,家裏沒管過她,她有補助有獎金還在京市找了工作,人家大醫院搶著要她”……
鬱學兵比兩個兄弟小不少,老太太三十七八才懷上他,要說他也就比鬱春大個幾歲,因為做了工人,平常歸家的時間不多,老太太哪怕心裏為他終身大事著急,也催不過來。
就這種二十幾歲的光棍,對象還沒處,讓他掛在嘴邊翻來覆去說的也就是這個有出息的侄女。因為吹的次數太多,他那些工友誰都知道鬱夏的事跡,沒想到今兒個竟然見著人了!更沒想到人家小姑娘比鬱學兵說的還要好得多!
長得是白淨,城裏白淨的姑娘不少,這麽漂亮的少見!
看她這打扮,也就是白襯衫配牛仔褲搭回力鞋,在城裏頭這麽穿的不算少,能穿得這麽洋氣的少之又少,簡單樸素的幾樣到她身上咋就那麽好看呢?
人好看,笑起來更甜,多看兩眼都甜到心裏去了。
“鬱學兵,這就是你侄女兒啊?”
“哎喲小姑娘真漂亮!”
鬱學兵還沒同侄女寒暄兩句,就讓一群厚臉皮給打斷了,他回過頭去轟人,讓那些閑的蛋疼的去去去,回去做工去。人家偏不走,看了看放在保安室那一堆東西,說:“你這都請了假,是準備跟你侄女一塊兒回去?咱們縣裏到你家是沒那麽遠,你腳程快,走回去也就四十分鍾,你侄女帶著對象提著大包小包跟你走?”
聽到對象這個詞,鬱學兵又看了一眼站在夏夏身後的男青年,中分頭,個兒挺高,生得也俊,穿那一身和夏夏很搭調,就是看著不大陽光。聽夏夏介紹說是京市人,叫喬越,鬱學兵總感覺他瞧著眼熟,這會兒想起來了,就很像前頭看的露天電影裏頭國/民/黨那特/務,一副斯文敗類的樣子。
鬱夏沒仔細介紹,鬱學兵還不知道人喬越同誌是為國家做項目的,是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的工程師。
不過呢,雖然人看著有點像黑白電影裏頭那個特/務,鬱學兵對他的印象還不壞,小夥子條件應該挺好,看著不像有些人那麽傲,還肯大老遠陪夏夏回家,誠意夠夠的。
他沒來得及深想,就被工友打斷了,聽工友那麽一說,想想也是:“對了,老張你是不是說過?你認識一個蹬貨三輪的?”
“就解放路那邊,開春不是擺了個水果攤子,賣水果那個就有輛貨三輪,你和他說,給快把錢讓走一趟,一準成!”
鬱學兵道了聲謝,他那工友還說,一般沒人坐那個,都寧肯自己費點勁,一塊錢能吃頓飯了。
“我走習慣了是沒啥,夏夏難得回來一趟,讓她陪我走路,我回去不得給罵個臭頭?”
“也是!要是我家考出這麽個大學生,我也不讓她走路,不就是一塊錢麽!奢侈一回怎麽了?”
鬱學兵擺擺手,領著鬱夏和喬越往解放路去,他心裏也緊張,一邊走一邊在褲子上擦手,手心裏的汗把大腿那一塊兒都打濕了。走出去十好幾步鬱學兵才想起來:“夏夏你找個背陰的地方等我一會兒,我回趟宿舍,你看我出來上工也沒帶錢。”
鬱夏哪肯讓他多跑一趟:“叔啊,我有錢!我正想說咱去市場割點肉,晚上燒兩個好菜來吃。”
鬱學兵還是拉不下臉,就招呼鬱夏過來點兒,小聲說:“這不是你頭一回帶對象回來,我總得給他包個紅包?我這做叔叔的兩手空空還讓你掏錢,像啥話?”
“叔你別忙活了,你這剛從車間出來,咱還能看不出?阿越能和你計較這個?”看他緊張得,鬱夏還說了個笑話,“您想想,現在是阿越到咱家來,請我爸我媽允許我和他處對象,該是他表現的時候,您緊張個啥?”
喬越站在三步開外,他都聽見了,還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鬱學兵正想讓侄女兒小點聲,就看見喬越那傻樣……
“行吧,那我過幾天給他補上!看時間也不早了,咱們去市場,市場那邊去晚了買不上好肉!”
“誒,對了,夏夏你咋還提了這麽多東西回來?來給叔,叔幫你拿著。”
鬱學兵說完把鬱夏手裏那兩包不算很重的東西搶了過去,鬱夏就看著自己眨眼之間兩手空空,小叔和男朋友則是兩手不空。
索性縣城並不大,拐過一個路口再走幾步就是市場,這個市場以前挺冷清的,也就逢集才能熱鬧一下,逢集的時候,各鄉的農民會背著自家地裏出產的東西來換點錢。頭年末政策開放之後,就有了專門做買賣的,才過這麽點時間,市場還沒徹底盤活,不過也算初具規模了,現在你全天過來都有人在擺攤,賣肉固定隻有一兩家,賣菜的還不少。
鬱夏本來擔心夏天難買到新鮮肉,過去一看,攤主應該是新鮮收了一頭豬,肉還挺好。她讓人切了一刀三線肉,又要了半扇排骨,老板稱完一報數,喬越就跟培訓過似的,他把東西換到一隻手提著,跟著就去摸錢夾。
鬱夏第一時間倒是沒和他搶,趕緊將他換到一隻手提著的包袱分過去些,生怕給他壓壞了。
其實早先就想幫著分擔,鬱夏幾次要伸手,都看見喬寶寶在逞強,給她各種使眼色,打定主意要讓鬱小叔看看他肯幹活,有眼力勁兒,靠得住……
看他手都勒紅了,鬱夏顧不得幫他繃形象,她這邊幫著提東西,鬱小叔一扭頭就看到喬越錢夾裏那一疊票子,又給嚇了一跳。
喬越等豬肉鋪老板找補的時候,鬱學兵貼近了悄悄問鬱夏說:“夏夏你老實告訴我,你對象他做什麽的?”
就這音量,喬越已經聽見了,他配合著裝做沒聽見,接著鬱夏輕笑一聲,回說:“叔啊,阿越他是計算機工程師,給國家做項目,是吃皇糧的。”
……
在老鬱家,鬱學兵都算是有見識的,他在縣城嘛,咋說都比地裏刨食的兩個兄弟穩得住些,饒是如此,他也給驚著了。
工程師他知道啊,這不各行各業都是按等級發工資,工程師已經是級別很高的那種,一個月至少是上百塊錢。
媽呀!夏夏出去讀了一年,咋就找了個這麽能耐的對象回來?
偏她還沒說一聲,就這麽把人領回來了,待會兒不得嚇死全家?也不知道二哥二嫂穩不穩得住!
鬱學農當然穩不住,這不是七月間嗎,差不多就是秋收的時間了,有經驗的老農天天去田邊看,說再等兩天,等稻子更飽滿一些就搶收。公社已經接到上頭文件,今年秋收過後全縣就要下放土地,這是最後一次為集體幹活,來年就是給自家種地了。
這些天,鬱學農一方麵惦記著閨女啥時候回來,一方麵惦記田裏,希望老天爺給麵子,別在這當口變天。
今兒個生產隊上又開了會,剛結束,他正要往回走,就聽見鬱毛毛瘋了似的喊他:“爸!爸你快回來!你快回來啊!”
鬱學農扯著嗓子應了一聲,問他啥事。
“我姐!我姐她回來了!”
起初鬱學農還沒反應過來,意識到鬱毛毛嘴裏的姐是指鬱夏,他拔腿就往家裏跑,落後幾步的鬱學工和鬱大貴也追著他跑,邊跑還邊問說:“夏夏就回來了?咋沒接到信呢?也不知道她這一年胖了還是瘦了,長變沒有!”
瞎嘀咕的是鬱學工,鬱大貴聽著還應了一句:“胖點好,要是瘦了你媽不知道該怎麽難受!”
三人當中哪怕歲數最大的鬱大貴也就六十多,在鄉下地頭他這歲數還精幹得很,沒多會兒爺仨就追到家門口,隻見三兒子也回來了,老太太人也在院子裏,還有鬱媽和大伯娘。
老太太左手拉著鬱夏,右手拉著個瞧著眼生的男青年,看她高興得很。鬱媽跟在後頭一臉緊張,她大伯娘還好點,嘴皮子沒閑下來過,不知道在說啥。
爺仨還在好奇呢,家裏人也注意到他們回來了,老太太立馬招呼說:“老頭子你快來看!夏夏回來了,還領著她對象一塊兒回來了!你看看,多俊的小夥子!”
鬱大貴腳下一打滑,差點給摔著,他還隻是差點,鬱學農是真一屁股坐下去了。
鬱媽趕緊去扶他:“她爸你穩重點,二妹她對象頭一回來,你別給她丟人。”
說著鬱媽又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挺尷尬的問說:“二妹你也真是,咋不提前打個招呼?”
喬越先前隻來得及跟著叫了聲奶,一句話沒說上,這會兒趕緊把順手放下的東西提起來,交到跟過來的鬱大貴手裏:“爺爺好,我是夏夏她對象,特地陪她回家來。”
鬱大貴知道他遞來的是見麵禮,就沒推辭,利索的接了,還低頭看了一眼,包裝上寫的字兒不認識,看東西差不了,怕是城裏的好貨。
他把東西接過去,讓鬱夏他爸自個兒提著,回頭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婆子你還傻站著幹啥?”
老太太剛才隻顧著高興去了,這會兒想起來,招呼大家夥兒先聊著,她跟著就回去拿錢去了。
最會來事兒的走了,場麵還是挺尷尬的,這尷尬最主要還是鬱爸鬱媽,尤其鬱媽,就想問問二妹咋就沒說一聲,看她對象這麽周周正正篤定是城裏的沒跑,家裏這麽破破爛爛的咋見人啊。
看親媽笑得一臉勉強,鬱夏趕緊將她從京市買了帶回來的東西拿出來,跟著給大伯娘使了個眼色,她大伯娘趕緊往前湊,一身喜氣問鬱夏都帶了啥好東西回來,還不忘記回頭對鬱媽說:“弟妹啊,我可真羨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