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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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 味道很讚!”肖嘉樹連忙擺手,然後梗著脖子把沒嚼爛的牛肉咽下去,眼睛和眉毛都擠成了一塊兒。
季冕, “……”
方坤笑著圓場,“喝酒嗎?這家的紅葡萄酒很不錯, 你嚐嚐?”
酒?一喝進嘴裏便會像硫酸一樣腐蝕潰瘍, 從而令人痛不欲生的酒?肖嘉樹心裏含淚,麵上卻扯開一抹微笑,“好啊, 謝謝坤哥。”
方坤分別給季冕和肖小少爺倒了一杯紅酒,正準備借著品酒的間隙聊一聊簽約的事, 卻見肖小少爺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然後飛快低下頭去。
“怎麽?酒也不合胃口?”季冕微笑看他。
“不!口、感、很、讚!”肖小少爺已經痛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一張俊臉比鍋底還黑。
季冕, “……”
方坤哈哈一笑, “喜歡就多喝一點。”話落又給肖小少爺倒了一些酒。
死要麵子活受罪的肖嘉樹覺得自己簡直是度日如年, 捏酒杯的手都在打顫。他誓,隻要自己能活著走出這家餐廳,以後便再也不吃垃圾食品了。當他內心散出強烈的sos信號時,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走了過來,先是與方坤、季冕打了一聲招呼, 然後親昵無比地捏了捏肖嘉樹的臉, “小樹苗, 回國了也不來看看你蘇阿姨?”
“蘇阿姨?你也在這兒吃飯?”肖嘉樹差點喜極而泣, 連忙站起來給了女子一個熊抱,正想替在座的各位介紹,就聽蘇阿姨強勢道,“小坤,我把人借走了,你們吃著,我已經埋過單了。”
“哎呀蘇姐,這怎麽好意思?”方坤還想客氣幾句,女子已經把人高馬大的肖小少爺拉走了,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座位和一杯淺淺的紅酒。
“肖嘉樹竟然連蘇瑞都認識,人脈資源很雄厚啊!”方坤小酌一口紅酒,徐徐道,“看來我未必簽得下他。不過這樣也好,脾氣臭、演技差、管理不好表情,還難伺候,這餐飯下來,我可以盡早打消之前的想法了。他那樣的,想紅容易,想紅得長久卻難,隨便參加一檔真人秀,分分鍾暴露真實性格,然後被黑成翔。”
季冕並不答話,隻輕輕搖晃了一下紅酒杯。在最喜歡的餐廳吃著最喜歡的牛排喝著最喜歡的紅酒,沒人打擾才是最理想的狀態。
“算了算了,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簽一個祖宗回來。你太好帶了,再帶別人我會不習慣。”方坤切了一塊牛排放進嘴裏,頓時享受地眯起眼睛,“好吃,肖嘉樹的舌頭一定是壞掉了。”
另一頭,肖嘉樹跟隨蘇瑞進入包廂,立馬就擠眉弄眼做了個痛苦的表情,“蘇阿姨,快給我一杯水衝衝嘴巴!”
“怎麽了這是?”蘇瑞連忙端起桌上的白水。
“我口腔潰瘍,剛才喝了酒。”肖嘉樹清洗完口腔後淚花也跟著冒了出來,看上去像隻委屈的二哈,惹得蘇瑞哈哈直笑。她曾經是薛淼的經紀人,後來二人合資開設了一家經紀公司,前些年又一起策劃了一場女歌手選秀活動,打開了國內如火如荼的選秀市場,也令公司徹底在娛樂圈站穩了腳跟。論起關係,二人比親姐妹還親,蘇瑞又是單身主義者,不結婚不生孩子,薛淼的兒子跟她的兒子沒什麽兩樣。
她是看著肖嘉樹長大的,自然對他十分關心,立刻讓助理去買降火的藥,又把人教訓了一頓,讓他注意身體,這才開始詢問工作上的事。
“他們壓根就沒給我安排工作,把我當擺設。”肖嘉樹有點委屈,然後齜牙咧嘴地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湯。剛才他就想點湯水來著,但季冕似乎很霸道,說是請客,其實一早就確定好了菜色,根本沒給他點餐的權利。
“那我跟修長鬱說一說。”蘇瑞立刻拿起手機。
“別別別,”肖嘉樹連忙阻止,“我是新人,他們不信任我的能力,所以才會這樣。蘇阿姨,你要是讓修叔叔幫我出頭,同事會更看不起我。我一定會努力學習,認真工作,有活兒搶著幹,日子久了,大家就會明白我是怎樣的人,也會慢慢接納我。這是每一個職場新人都要經曆的階段,我能處理好的。”
蘇瑞看看他透著神聖使命感的臉,忽然扶額笑起來,“小樹苗,你怎麽這麽甜?幹脆別在冠世幹了,來我這裏吧。”
“不了,媽都跟修叔叔說好了,不能不守信用。工作是一件很嚴肅的事,哪能說跳槽就跳槽。”肖嘉樹一邊搖頭一邊喝湯。
“行,咱們小樹苗已經長成參天大樹了。”蘇瑞愛憐地摸摸他腦袋,交代道,“明天下午你來公司玩一玩吧。super新聲代最後一場總決賽,很精彩。”
“super新聲代”是蘇瑞和薛淼合資開設的瑞水文化經紀公司的王牌節目,國內選秀界的鼻祖,影響力很大,每兩年舉辦一次。這一次是瑞水與冠世合資舉辦,盛況空前,一經開播便連續打破了好幾個收視紀錄,火得一塌糊塗。就連肖嘉樹這種剛回國的海龜也知道一點“super新聲代”的消息。
“就到總決賽了啊?前麵好幾期我都沒看。”肖嘉樹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說話的方式很紮心。
好在蘇瑞了解他的性格,不以為忤道,“總決賽才是最精彩的。你來看,我給你弄貴賓席,這一屆的歌手都很不錯。”
“不行啊,我要工作。我是季冕的助理,不能玩忽職守。”肖嘉樹一本正經地拒絕。身為職場小萌新,他可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蘇瑞扶額,“……季冕也來,他是總決賽的評委。”
“哦,那還差不多。不用給我貴賓票,我就站在評委台邊上好了,萬一季冕有事可以隨時找到我。”肖嘉樹認真想了想,這才答應下來。
蘇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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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就在無所事事中度過了,第二天下午,季冕果然帶著肖嘉樹前往瑞水總部。作為一家剛興起不到十年的公司,瑞水的業績已經越很多老牌經紀公司,躋身業內前三。它的總部設立在市中心,而總決賽就在旁邊的體育館裏舉行,一次性可以容納五萬觀眾。
“季哥要上妝,你坐在這裏等一等,別亂跑。”方坤對肖小少爺說道,而對方正左看右看,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好的。”肖嘉樹坐在靠門口的沙上,腦海中依然在回味剛才看見的大舞台:好高遠,好寬闊,下麵是人山人海,如果站上去唱一歌會是怎樣的感受?然而他隻能幻象一下,這輩子都沒辦法知道答案。
季冕似乎很疲憊,眼睛一閉便開始假寐。化妝師的動作越小心翼翼,連呼吸都放緩很多。半小時後,舞台準備就緒,評委也隆重上場,選手們載歌載舞地開始了表演。
肖嘉樹果然站在評委台下,與一眾攝影師擠在一塊兒。方坤則坐在評委台後方的位置,稍微往前一湊就能與季冕搭上話。能殺入決賽的選手實力都很強,表演也精彩紛呈,觀眾頻頻出熱烈的尖叫和掌聲,帶動了場中的氣氛。
肖嘉樹被氣氛感染,不禁鬆了鬆領帶,向來沉靜的雙眼出灼熱的光芒。他喜歡這種感覺,好像血液在燃燒,頭腦在咕咚咕咚冒著泡泡。
最後一名選手上場了,她長得非常漂亮,氣質似乎很柔弱,但開口唱歌的時候卻極有爆力,嗓音蘊含著金屬的質感,沉重而冷銳。她是最熱門的奪冠選手,比賽還未結束便擁有了很多粉絲,就算輸了總冠軍,前途也差不了。
觀眾熱情更高,幾乎嗨翻了天,但肖嘉樹卻愣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女選手,表情莫測。透過這把獨特的嗓音,他被帶回了久遠的,難以忘卻的,不堪的回憶。
林樂洋徹底不出火了,嘟囔道,“是啊,我提前回來了,想盡早看見你。知道錯了就好,你以後無論生什麽事都要告訴我,別讓我成為世界上最後一個知情者,那很悲慘。還有,以後再不能趕夜路了,尤其是在偏僻的地方拍戲的時候。”
“好,我一定吸取教訓。”季冕把小男友摟進懷裏,輕笑道,“快去洗個澡,等會兒我帶你去吃大餐。”
林樂洋做出開心的樣子,心裏卻有些不情願。季冕從小在國外長大,習慣了吃西餐,又由於身份特殊,去的都是一般人不能進的高檔場所,一定得正裝出席,進食中必須嚴格遵守禮儀,旁邊還有侍者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每次與季冕吃西餐,林樂洋就沒吃飽過,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更鬧得胃疼。如果可以,他很想大聲告訴對方:吃什麽西餐啊!咱們隨便找一家火鍋店都比這些米其林餐廳吃得痛快!
然而兩人關係建立之初,他不但不好意思表露出對西餐的反感,還得假裝喜歡以博得季冕的認同,等兩人感情漸深,他又怕說出來惹季冕難過,於是就這樣忍耐了下來。
他笑嘻嘻地親了季冕一口,走進浴室後立刻垮臉。他想起了俄國作家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創作的一篇小說,名叫《裝在套子裏的人》。用完美的禮儀吃西餐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就是那個裝在套子裏的人,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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