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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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幾日裏,洛無憂都如往常一般,上午隨著嬤嬤在相府學習禮儀,下乖去章府習醫。

    老夫人派人跟了五六日,也沒發現異常,那跟隨的家丁自然也就被老夫人撤了回去。

    這一日,洛無憂回府,便像往常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解下披風,從袖袋裏掏出一個瓷瓶,小心翼翼的將那瓶子打開。

    瓶子裏,一股詭異的氣味頓時飄散了出來。

    淡淡的腥氣中,卻有一股濃濃的異香。

    瞟了一眼,那豔紅的液體,洛無憂蹙了蹙眉,果然如此,這是莫寒私自裏給她弄到的師母的血。

    不多,僅有幾滴。

    別看隻有幾滴,可是,這幾滴血,對於師母來說,卻是無比的珍貴,她的身體已經嚴重的萎縮,能夠取出這幾滴血,已是不易。

    可以想象,為了弄到這幾滴血,莫寒肯定花費了大力氣。

    更何況這件事兒,還得瞞著師父,若師父知道,定是不會允許他們這樣做的,可是,莫寒還是做了,足可見,他有多麽的信任自己。

    對此,洛無憂卻有種壓力。

    紅顏殤,當世十大奇毒之一,排名第九,她前世所中之噬骨之毒排名第三。

    十大奇毒,她竟遇到了兩種。

    毒如其名,紅顏殤,紅顏殤……

    這是一種專門用於女子身上的毒藥,中者,容顏會漸漸的老去,唯青絲和手指甲,會依舊保持妙齡少女的特怔。

    而師母,不僅那一頭青絲和指甲,她的聲音也如二八少女。

    這都師父的藥起了作用。

    要想配製出解藥,不是那麽容易的,這毒藥光煉製的材料就不下百餘種毒液。如今藥效又發生了變化。

    她想要解毒,就先必須要弄清楚,毒性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

    才能因對製宜。

    洛無憂正要有動作,門外,卻傳來一陣腳步聲,將瓷瓶收了起來,廂房門也被打開,門外,湯圓走了進來。

    關上廂房門,湯圓走到洛無憂身邊,小聲的稟報道:“小姐,這幾天,蒹葭院的王媽遠房侄兒一直在外打聽秦都裏麵厲害的法師。”

    “哦,請法師嗎?”洛無憂似自言自語的呢喃了一句。

    雪姨娘這是病急亂投醫,沒轍了,所以想給洛明霞請法師來驅邪嗎?

    “嗯,奴婢看著,雪姨娘好像是想要給六小姐驅邪,不過,一連找了好幾個,雪姨娘都不太滿意。”

    湯圓小聲嘀咕道:“連京裏那個一直素負盛名的賽半仙,雪姨娘也看不上,不知道,雪姨娘到底想找個什麽樣的。”

    什麽樣的,那還用說嗎?

    一般人,以葉倩雪那心高氣傲的,自是看不上的。

    若說,這秦都裏,哪家寺廟的高僧,名聲最響亮?

    嗬……

    不管是哪一個,一個小小的相府姨娘,都不是她可以請得動的。

    可是,這驅邪?

    為什麽突然會想到驅邪了呢?

    “湯圓,幫我更衣,我們去祖母那兒一趟。”洛無憂思索片刻,淡淡的吩咐。

    一番收拾之後,洛無憂帶著湯圓去了寧心院,求見老夫人。

    洛老夫人午睡剛起,林媽媽端來一盅血燕,老夫人正吃著,洛無憂進去後,也不說話,隻靜靜的站在一旁等著。

    老夫人吃完,這才擦了擦嘴,淡淡的問:“你來求見,有何事啊?”聲音清清淡淡的,再聽不出前些日子裏的慈和,喜愛。

    “祖母,孫女兒今個兒來,是有一件事,想要稟祖母。還請祖母給孫女兒拿個主意。”洛無憂也不在意,依舊言笑宴宴的說道。

    老夫人淡淡的掃了一眼洛無憂:“說吧,何事?”

    “是這樣的的祖母,前些日子,娘生產前在佛前許了願,隻要娘和弟弟平安,便會到廟裏燒香還願,後佛祖顯靈,孫女兒想著,也是時候,該去還願了,否則,惹怒了菩薩就不好了。”

    洛無憂說著蹙了蹙眉道:“這幾日裏,明霞妹妹的病情亦是反反複複,孫女兒想著,此去,也好給妹妹求個平安,希望佛祖能保佑明霞妹妹,早日康複。”

    “聽說前幾日,雪姨娘去了你那裏?”洛老夫人不置可否,又問道。

    “是的,祖母,姨娘是來求無憂賜與良方,隻不過,無憂剛學醫術,連師父都沒有辦法,無憂更是素手無策。”

    頓了頓,她歎息了一聲道:“這幾日裏,看著姨娘消瘦不少,無憂每每看著,也是很難過。”

    “那你去吧,記得,多帶些護院跟隨,這秦都裏,最近不太平,早去早回,不要多耽擱,過不了幾日,就是百花節了,別誤了日子。”

    洛老夫人淡淡的吩咐道:“一會兒,去賬房裏支五百兩銀子,就說是我吩咐的。這去還願,怎麽著,也得多添點香油錢。”

    “是,無憂謝過祖母。”

    洛無憂淡淡的應聲,老夫人向來信佛,對於添香油錢,從來不會吝嗇,居然一次就給了五百兩。

    可也算得是大手筆了。

    從老夫人院兒裏出來,湯圓一直有些蒙,實在想不明白,這小姐怎麽好好的,突然就說要去還願了呢?

    洛無憂卻也沒有解釋。

    回到廂房,便吩咐了紅錦和湯圓收拾行禮,明日一早出發。

    還派了一名小廝去給章府送了信兒。

    師父說後日是吉日,讓她在章府行拜師禮,所以,這此去還願,便得當日去,當日回。

    翌日一早,林媽媽來了一趟無憂閣,洛無憂摒退了所有的人,隻留下了紅錦在裏麵,也不知道三人在裏麵說了些什麽?

    湯圓明顯感覺,自林媽媽走後,小姐眼中的冷意更甚了許多。

    洛無憂原定的計劃並沒有改變,隻是,紅錦卻被她留在了府中,一番仔細的叮囑之後。

    洛無憂便帶著湯圓和綠晴上路了,同去的,還有相府老夫人給拔的六名護衛。

    天青色車幔的馬車,一路緩緩駛離相府,自南城門出了城,向郊外七裏山駛去,此時正值三月,郊外官道旁的樹木上也開滿了各色的小花,一蔟蔟的很是漂亮。

    隨著微風一蕩,花香都飄進了馬車之中。

    洛無憂一直靜靜的坐在馬車上,手中拿著一卷書,細細的看著,湯圓和綠晴,在一旁侍候著,不時的添點茶水和糕點。

    入了郊外的道路,行人便漸漸的稀少了起來,湯圓一路上,揭開車簾,不時的撇向車窗外的山林,興致很高。

    倒是綠晴,一路上都顯得很是拘謹。

    在這秦都郊外,有兩處寺廟,香火最為鼎盛,其一者,便是護國寺,其二者,便是蘭若寺。

    護國寺之名,乃大秦開國皇帝所賜,據說當時的聖祖皇帝,曾落難護國寺,為當時的方丈所收留,後登基為皇,心懷感恩。

    是以賜予護國之名。

    而蘭若寺,則因出了一名了緣大師,而聞名秦都。

    據說,了緣大師深諳佛道,早已進入天人之境,可窺過去未來。每年,隻為一人批命,卻每每都是字字中的。

    前些時日,洛仙兒所去的,便正是蘭若寺。而今日裏,洛無憂所選的,也是蘭若寺。

    蘭若寺位於秦都郊外的七香山,離秦都約五十多裏地。

    算不得遠,可也說不得近,尤其到了山腰,馬車根本無法通行,前去拜佛的香客們,都隻得徒步走上山腰,爬上那九九八十一道佛階,才能得見那莊嚴而肅穆的大雄寶殿。

    山間晨霧繚繞,一座恢宏的大殿屹立於山顛,遠遠看去,似乎被白雲托起,聳立在雲層之上,縹緲而空靈,給人一種,突兀間步入瓊宇仙山之感。

    咚咚咚……

    一陣陣低沉的鍾聲回蕩在山澗,似帶著可以洗滌人心的輕靈之感,那是寺廟內的僧人們,做早課的鍾聲。

    洛無憂帶著一眾仆從上山,蜿蜒的山路上,隨處都可見得前往蘭若寺裏拜佛的香客,還有許多,是乘著轎攆而來,一看,便是非富即貴。

    拐過十八彎,便到了佛階前,高高的階梯直上山顛,極為陡峭,站在梯腳,看去,似乎,那階梯,就像是天梯,可直接瓊瑤仙境。

    “小姐,這階梯好高啊,就像天梯一般,我們怎麽才能爬上去啊?”湯圓小嘴兒瞪得老大,一臉驚歎之色。

    綠晴亦是有些小臉蒼白,這麽高的地方,這要爬上去,豈不是連命都要去掉半條了。

    她不自覺的回頭看了看洛無憂。

    洛無憂卻是一臉淡然,仿若未覺一般,這階梯很高且很陡峭,咋看之下,確實給人驚豔的同時,也讓人無法不感覺到恐懼。

    可其實,這階梯兩邊,都有扶手,隻要抓牢了扶手上去,一點兒也不困難,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她上前,邁步走上石階。

    石階處,還守著兩名小沙彌,旁邊一塊空草地上,已停了不下十頂轎攆,凡進入蘭若寺的香客,皆隻得步行,不得乘轎而入。

    這是佛門之地的規矩。

    任誰也無法免俗,既使是皇子公主來了,亦是如此。

    至於洛無憂他們的馬車,早已留在了山腰。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實在是爬不上去了……”大約爬到一半,洛無憂旁邊,陡得響起一道不耐煩的聲音。

    那女子熱得小臉通紅,額頭汗水岑岑,嚷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她旁邊的婢子,忙上前替她揉著小腿。

    “小姐,您就忍忍吧,夫人說了,這蘭若寺的菩薩可是最最靈驗的,說不定,小姐這次爬上去,還可以得到了緣大師批命呢?”

    “切,青霜,你就哄著你家小姐玩兒吧,若是了緣大師真給我批命的話,娘肯定睡著都會笑醒了,可哪兒有那麽容易啊,一年才看一個,你看看這些上山的,哪個不想找了緣大師批命,我可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幸運。”

    “噗嗤……”

    她話剛說完,旁邊就傳來一道銀鈴般的笑聲。

    女子抬頭一看,卻是一個和她一般年紀的少女,那人正盈盈含笑的看著她,頓時,女子奇怪的問道:“喂,你笑什麽呢?不會是在笑我吧?”

    洛無憂瞟了她一眼,道:“我在笑,姑娘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這來蘭若寺的,哪個不想了緣大師給批命,可就這姑娘看得開。

    “咳,咳,這人嘛當然得看開點了,要不然的話,那活著得多累啊。”那姑娘撩起鵝黃的雲煙絲羅廣袖,手中拿著一方錦帕輕扇,小臉兒曬得緋紅。

    輕嘟著嘴唇道:“哎,你叫什麽名字,你也是來求了緣大師給你批命的嗎?還是想要來求姻緣?”

    洛無憂淡笑不語,隻遞給她一個瓷瓶,“可以緩解你身體酸痛。”

    說完,轉身離去。

    而,後山一崖畔,卻有一雙幽深的眼眸輕眨,將一切,盡收眼底。

    男子凝視良久,紅唇微掀。

    輕輕吐出四個字:“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