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緣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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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娛樂圈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在這個圈子裏人際關係往往比什麽都重要,所以即使沒有玩的興致,簡葇還是和劇組的人一起去參與一下。

    燈紅酒綠的世界,男男女女到一起,免不了喝喝酒,唱唱歌。簡葇也被灌了幾杯白酒,酒很烈,喝到胃裏便是翻江倒海。

    嶽大少偏偏也來湊熱鬧,端著杯酒走過來,笑著問:“聽說你跟阿威掰了?怎麽,有人撐腰,你連阿威都不放在眼裏了?”

    簡葇搖搖頭,“我是不把威爺放在眼裏,我把他放在心裏。他對我的好,我都記著,以後有機會,我肯定還!”

    “其實你應該跟阿威說清楚。”

    “說清楚?”她不太明白嶽啟飛的意思,“怎麽說?”

    “就說你攀上了鄭耀康的兒子,將來可能是鄭家的少奶奶。娛樂圈這種是非之地,實在有辱鄭家的門風。我敢保證,就算你一個戲都不接,阿威肯定天天把你當神一樣捧著供著!”

    “我什麽時候攀上……”她被酒精麻痹的大腦半天才反應過來,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成冰,“你說誰?誰的兒子!”

    “鄭耀康啊!”嶽啟飛端著酒杯斜倚在沙發靠背上,冷冷地笑著,“我還真是孤陋寡聞了,沒想到你勾搭到的是鄭少,難怪你毫不猶豫一腳把我踹了!”

    簡葇端著酒杯的手劇烈顫抖,酒撒了一身還一無所覺,“你說的鄭耀康,是新聞裏那個……那個……”她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肩膀。

    “當然,不然還有哪個?”看見簡葇的臉驟然毫無血色,嶽啟飛訝然問,“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她怎麽會知道?!鄭偉琛從來沒說過他爸爸是誰,她也從來沒問過。

    全天下姓鄭的人那麽多,她怎麽會想到,鄭偉琛是鄭耀康的兒子。現在,聽嶽啟飛說起,她再想起呂雅非那張美麗的臉,還真的和鄭偉琛有幾分相似……

    “不可能!你說的不是真的……”簡葇惶然抓著嶽啟飛的衣袖,像是垂死的人抓著最後一點求生的機會,“你別跟我開玩笑,這個玩笑不好笑!”

    “我哪有閑心跟你開這種玩笑?”嶽啟飛看看盡力控製著顫抖的她,又看看她撒了一身的酒水,以為她是驚喜過度導致的,不禁冷嘲熱諷地笑著,“用得著這麽驚訝嗎?你這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殺父仇人呢?”

    “殺父仇人”四個字刺痛了她最脆弱的神經,燈紅酒綠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間被摧毀,剩下的隻有一片殘破的灰燼。

    她拚命搖頭,“不是,一定不是,你肯定搞錯了!”

    不會的,這種狗血的情節隻會在偶像劇裏出現。鄭偉琛答應過要對她一輩子負責,答應了隻養著她,還是合法的。

    看出她的神情有些不對,嶽啟飛也收起了調侃的笑意,“我聽伍建帆說的。開始我也不信,後來特意讓人查了,他的確是鄭耀康的兒子……你沒事吧?”

    伍建帆?!

    伍建帆是鄭偉琛的朋友,他絕對不會搞錯,而且憑她對嶽啟飛的了解,他也不是個搞不清楚狀況就隨便亂說的人。

    這麽說,鄭偉琛真的是呂雅非的兒子!

    她一向最怕冷,可今天她才真正感受到什麽叫徹骨之寒了。她的血液好像已經被凍成了冰,凝固在全身的血脈中,連呼吸也凍結了,她拚命喘著氣,身體卻還是不停地顫抖。

    外麵的天空雷聲轟鳴,暴風驟雨淩亂地打在晶瑩剔透的玻璃窗上。

    她的眼前又出現了她最怕麵對的一幕,爸爸從高空中墜落,摔在她腳下的青石板上。血從他的頭顱濺出,他睜大的眼睛始終不肯閉上,一直望著她,好像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可任她怎麽抱著他冰冷的身體哭喊,哭到嗓子都沙啞,他也沒能再跟她說一句話……

    她的眼淚也像外麵的驟雨一樣,淩亂地從她的臉上跌落。原本喧鬧的KTV包房中,唱歌聲戛然而止,喝酒聊天聲也突然消失,所有訝異的視線都在她和嶽啟飛的身上來來回回移動。

    “你怎麽哭了?”嶽啟飛一見她流淚,哪裏顧得上劇組其他人的側目,伸手就幫她擦拭,“我說錯了什麽嗎?!唉,好了,你說不是就不是,我搞錯了,我胡說八道,行了吧?你別哭了……”

    她猛地推開他。

    電閃雷鳴的雨夜,簡葇一個人衝出包房,衝進大雨。

    傾瀉而下的雨水打在身上,帶給人冰冷的疼痛,可她全然不覺雨水的冷冽,不顧一切向前跑。天與地一片昏暗,仿佛已經淹沒在一片汪洋中。她的世界已經在汪洋中坍塌,就剩下讓人窒息的雨水和走不到盡頭的黑暗。

    嶽啟飛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卻被她超乎尋常的力道推開。他急忙又追上去,用盡全力將她抱在懷裏,“你瘋了!這麽大的雨,你要去哪?”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她像個受傷的小野獸,拚了命地掙紮,“你放開我!”

    “你告訴我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明亮的閃電在黑暗中一閃而過,雷聲的巨響轟隆而來,簡葇愣愣地站在冰冷的大雨裏。

    是啊!她要去哪?去S市?去找鄭偉琛?讓他麵對麵親口告訴她,他不是鄭耀康的兒子,他的媽媽不是呂雅非。

    如果他說“是”呢?她該怎麽辦?

    如果他問她:為什麽要問這些?

    她該怎麽回答?

    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到底是不是呂雅非,她還不能完全肯定,也許,是她誤解了。

    看見她冷靜下來,嶽啟飛總算鬆了口氣,擁著她僵硬的身體往車的方向走,“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有什麽事慢慢說。”

    半小時後,嶽啟飛送簡葇回了家。他逼著她換下了滴水的衣服,擦幹了臉上和頭發上的水,又給她泡了杯紅茶,才安下心坐在她身邊。

    “鄭偉琛從來沒跟你提過他的家世?”他問。

    她捧著手中的熱茶點點頭,濃鬱清透的茶香讓她的心緒寧靜了許多,“我以為那不重要,不管他的父母是什麽樣的人,我都一樣愛他,不會改變。”

    “既然不重要,那你現在為什麽這麽介意?!”

    “……”

    “你怕他們家人反對你們在一起?”嶽啟飛自作聰明地猜測著,“還是怕他隻是跟你玩玩,沒打算跟你有結果?”

    以前她的確擔心過這些,然而,現在這些也不重要了。

    抬頭看一眼牆上的時鍾,時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的位置,盡管她知道嶽啟飛賴在她家不走,完全是出於擔憂,別無目的,她還是麵無表情地下逐客令,“很晚了,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了。”

    嶽啟飛也看了看時間,點著頭扯了扯身上濕透的真絲T恤衫,起身,“好吧,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你等一下!”

    正欲出門的嶽啟飛站在原地,看著簡葇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男款的外衣,又拿了一把雨傘遞到他手裏,“雨傘你不用還了。衣服就放在公司前台吧,我有空過去公司取。”

    他接過了傘,卻沒有接衣服,留下一句,“如果不需要還,我或許不介意穿一穿。”

    他走進了雨夜。

    狂風無休無止拍打著孱弱的玻璃窗,簡葇坐在沙發上,微顫的手猶豫著拿出了手機,撥了鄭偉琛的電話號碼。極少打通的電話,這次竟然意外地在幾聲等待音後,接通了。

    夜半時分,鄭偉琛的聲音浸著柔軟的笑意,沁人心脾,“想我了?”

    她的唇開開合合,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嗯。”

    “你是不是想問我在幹什麽?”

    “嗯。”

    “我在看《娛樂零距離》的重播……”他聲音裏的笑意更濃,“超越問我怎麽好意思送這麽小的鑽戒,他不仔細找都找不到鑽石在哪兒。我告訴他,你看上的是我,不是鑽石。”

    她低頭,握緊戴著鑽戒的手,眼睛分明已經閉緊了,眼淚還是擠出了眼眶。

    如果他永遠封存在傾盆大雨的記憶裏,不曾再次出現,該有多好。沒有這段甜蜜的記憶,沒有對彼此的付出和期待,就算沒有未來,他們記憶中也都是對方最美好的樣子。

    現在,她付出了全部,他在她心中已不再是記憶,是個可以觸摸、可以感受、可以依賴、可以深愛的男人,她不想放棄,也沒辦法放棄。

    “鄭偉琛……”她顫聲喚著他的名字。好在外麵響起了轟隆隆的雷鳴,掩蓋了她聲音的顫抖。

    “嗯?”

    觸摸著窗前的仙人掌,她說:“我愛你……如果有一天,我說我不愛你,你一定別問我,是真是假。好嗎?”因為,那一定是他們的緣分盡了。

    他忽然笑了出來,“不行,我一定要問,我一天聽不見你說愛我,我就睡不著覺。”

    “……”

    “對了,這周六中午你有空嗎?我要帶你見見未來婆婆。”

    仙人掌尖銳的刺深深刺入她的手指,刺痛讓她一反常態地冷靜,“未來婆婆……是呂雅非嗎?”

    片刻的沉默,於她幾乎耗盡了一生的氣力。

    他問:“你知道了?!”

    她最後一點幻想也破滅了,“我周六有空。”

    “好,我去你家接你。”

    電話在眷戀不舍中結束,簡葇躺在床上,一夜無聲的淚水濕透了厚厚的枕頭。

    然而,他眼中所見的卻是她在電視上比蜜糖更甜的笑臉,聽見她勇敢而堅定地說:“隻要他敢娶,我就敢嫁!”

    自電話掛斷後,簡葇的體溫便持續高升,高達四十度後才算穩定下來。這是她在父親去世時落下的病根,隻要身體稍有不適,一定會發高燒。

    連續兩天,她把自己關在家裏,也沒聯係任何人,包括鄭偉琛。

    餓了,她就去煮點蔬菜湯喝。渴了,喝點白開水。渾身發疼的時候,她便摸出抽屜裏的退燒藥,看都沒看就吃了一捧,又縮在床上繼續睡。

    夢裏,她見到的總是爸爸從樓上摔下來,那雙死不瞑目的眼。

    她翻個身繼續睡,夢境裏又看見簡婕一身是血躺在病床上,右腿一片血肉模糊。醫生要家屬簽字,以便他們盡快給簡婕做截肢手術。胳膊上還纏著繃帶的媽媽說什麽也不肯簽,跪在地上求醫生:“我女兒才十六歲,沒有了右腿,她這輩子就完了……我求你救救她,別截她的腿……”

    在鮮血淋漓的夢境裏,她昏天暗地睡了兩天,身上的熱度才退了下去。

    一大清早,簡葇剛剛感覺有點氣力,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你是簡葇嗎?”陌生的女人聲音傳來。

    她沒心思多想,直接答:“嗯,我是,你是?”

    “我是《影視圈》的記者,網上有人爆出你和嶽啟飛在大雨裏擁抱的照片,聽說你和嶽啟飛就讀同一所小學,同一間中學,嶽啟飛是你的初戀男友吧?你在《娛樂零距離》戴的戒指是他送給你的吧?你們是不是在交往?”

    一連串的問題讓她還來不及清醒的大腦又陷入一片混沌。

    “你說什麽?我和嶽啟飛?!”

    “是!你在《娛樂零距離》高調曝光初戀,是不是有意在逼嶽啟飛承認你們的關係?”

    她毫不猶豫否認:“不是!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要亂說!”

    “那麽,為什麽你在日本出事,嶽啟飛第一時間去日本幫你解決?他還在日本滯留了一個多月,和你住在同一家酒店。”

    她揉著劇痛的額頭,完全想不出反駁的話。

    “網上已經貼出你們在大雨裏擁抱的照片……”

    聽到這句話,簡葇馬上掛斷電話,跌跌撞撞爬下床。打開電腦,她在搜索引擎裏輸入了她和嶽啟飛的名字,一連串匹配的網頁出現了,她點開某門戶網站的娛樂新聞的網頁,一眼便看見昏天暗地的大雨中,她和嶽啟飛相擁的照片永遠定格在屏幕上。

    濃重的夜色和磅礴的大雨模糊了他們的表情,但他們的樣子仍然清晰可辨,無可抵賴。

    照片下麵還有一段長長的文字,簡葇迅速掃了一遍,上麵寫著:

    “繼簡葇在《娛樂零距離》中自曝初戀情史後,簡葇和天世傳媒嶽啟飛深情相擁的照片被曝光,兩人的地下戀情浮出水麵。

    據悉,自去年簡葇在嶽啟飛力捧下出演《不分手的愛戀》,便有兩人交往的傳聞。

    去年簡葇赴日本拍戲身陷“暴力門”,嶽啟飛第一時間趕去日本,並且留在日本長達一個月。

    且據知情人透露,兩人自小學開始就讀同一所學校,中學也在同一所學校,這與簡葇自曝的初戀史極為相似,不禁讓人懷疑簡葇稱‘隻要他敢娶,我就敢嫁!’是在有意在公開她和嶽啟飛的戀情……

    自照片公布後,簡葇和嶽啟飛都沒有出麵否認,記者求證簡葇的經紀人,對方並未否認,隻說:‘這是她的私事,我不清楚。’種種跡象表明,兩人交往的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

    這段文字報道下麵,還附有嶽啟飛的身家背景,以及她的簡介。

    她略過了那些無聊的內容,看向下麵看熱鬧的網友們對新聞的評論。麵對這樣有圖有真相的爆料,眾人自然無一例外地信以為真。

    有人評論說:難怪她一路飄紅,有天世傳媒的公子哥一路保駕護航,想不紅都難。

    有人評論說:什麽初戀!什麽真愛!一看就是作秀。說白了,就是給“潛規則”這種肮髒的交易找個體麵的包裝。

    也有人說:本來還挺喜歡她的,現在看來,一樣的XX貨色……

    簡葇的眼前都是霧霾一樣的灰暗,下麵的評論已經沒辦法看清。所幸她看不清了,不用去麵對那些更加不堪入目的評論。

    自從踏進這個圈子,簡葇就知道自己生活在捕風捉影的鏡頭下,她無時無刻不在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就會被那些記者無限放大,搞得聲名狼藉。卻不曾想到,昨晚的一時激動,她還是犯了個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