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悼念亡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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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他們夫妻兩人自成親以來一直相敬如賓,恩愛有加,縱然是多年沒有子嗣二哥哥都沒有納側妃,這不是因為王妃嫂嫂父親是工部尚書一個理由所能解釋的,中間多的更是二哥哥對嫂嫂的愛護啊!

    可是自己的夫君呢!想著那一副漸漸臃腫的身體和在自己麵前懦弱的樣子,宇文漪傷心的眼淚滾滾。

    為什麽自己的夫君卻不是像二哥哥那樣的英武神勇呢!

    都怪父皇,為了朝局穩定安撫邊境將士的心,將自己指婚給了鎮遠大將軍的兒子,可是這個兒子卻連他爹半點英武的樣子都沒繼承。

    整天窩在家裏不學無術,隻知道鑽研廚藝,和一群丫鬟婆子混在一起,把自己給喂的又白又胖,這二十五都還不到,體重卻頂上了兩個二哥哥。

    越想著宇文漪剛才心裏的那點怨,居然慢慢變成了恨!

    “哼!”

    “自己的命運我一定要自己做主!我不可以這樣逆來順受”

    宇文漪暗暗的想著,柔潤的紅唇上布上一排久久未能褪去的牙印!

    弈王的出征悄無聲息,就和失勢下的他平平而為一般。據說是在五更天裏出城的,冬日裏那時候天還未亮,就連早市的百姓都還沒出門,就這麽靜悄悄的走了。

    弈王出征的那一天恰巧是瑾瑜當值,瑾瑜回來和芊芊講起這些的時候正值第二日晨起,今天瑾瑜休息可以不去宮中。

    今日對於瑾瑜來說沒什麽重要性,但是對於蘇文熙和整個蘇門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一天。

    本該出去一趟,但是最近事情太多,而且身後還總是有人跟蹤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紛擾,索性留在房中陪芊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芊芊聽到瑾瑜說的這些隻是用極淡的語氣說道:“那就隻有祝弈王殿下旗開得勝,捉了那匪首回來才能讓龍顏大悅了。”

    瑾瑜感覺像是憑空被人灌了一嘴又冰又冷的白水,望著芊芊一雙素手在梳妝台上巡回,對自己送的那支珠釵沒有半分的眷戀。

    芊芊今天隻穿了一件半舊的牙色襦裙,上麵散落著幾支汁綠色的玉蘭,很是素淨。芊芊發髻高聳卻不帶一絲金玉裝飾,隻是斜斜的在發髻間簪了一朵素錦製成的芙蓉花。

    就連妝麵都隻是勻麵後撲了一點胭脂讓人看上去有些氣色罷了。

    瑾瑜心裏暗暗的嘀咕:今日她是怎麽了,雖然她不是好金玉的人,但是平日裏也不會裝扮的這麽素雅。

    “一會我要出去一下,你留在府裏就可以了!”芊芊頭也不轉,用一個冷漠的背影回應著瑾瑜。

    屋外寒風獵獵鉛雲低垂,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風雪正在醞釀之中。

    “你要出門?”瑾瑜怔怔一問,緊跟了兩步卻停在芊芊身後一步之外,“最近流匪作案的凶,我陪你去吧!”

    “就算是碰上了流匪你能奈何?”

    恰巧芸香過來回了一聲:“老爺出門了!”

    芊芊微微的側身點了點頭,瑾瑜才看見她眼眶微紅,似是昨夜沒睡好,又像是眼淚給沁的。而芸香的手裏挎著一個竹籃,用布蓋著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東西!

    瑾瑜心裏莫名一慌上前說道:“我是男人,如果碰上流匪我這一身的皮肉也可以給小姐擋一下吧!”

    芊芊似是根本就無心和瑾瑜爭執,細長的眉毛一皺淡淡的說道:“好吧!但是到時候你自己別覺得尷尬就行了!”

    瑾瑜這才放下心來,目光落在芸香手中的竹籃上:“這是什麽?你們要去哪?”

    “你要來你就跟著,別問那麽多!”芊芊輕輕喝了一聲,可是聲音卻是軟綿綿的,轉頭又對芸香說道:“馬車都準備好了嗎?”

    芸香小心的點頭應了一聲才挽著芊芊緩步出門,瑾瑜跟在後麵抬頭望了望四四方方越來越沉的天,轉身回房拿了傘才跟了出去。

    長風獵獵,芊芊一身的牙色長裙在天光之下看上去卻是一身的素白,衣袍翻飛像是一隻孤零零的白鶴一般。

    瑾瑜心中一動:她不會是要去做那件事吧!

    馬車轆轆遠去,一路之上也不知道走了多遠,三個人在車內都是沉默不語,氣憤有點尷尬。芊芊一直低垂著雙眸,美麗的頸項彎出一個柔美的弧度,似是有所思。中間馬車顛簸,芊芊抬頭之間瑾瑜才看到她眼中喊了一片精亮,那是一片薄淚。

    瑾瑜想說點什麽卻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隻是默默的守候在一旁直到馬車停下,隨行的家奴報了一聲:“小姐到了!”

    下的馬車來頭頂是一片的蒼翠,而腳下是連綿不斷的枯黃,枯黃和蒼翠就從身邊開始暈染到遠處最後交織在一起。

    瑾瑜似是覺得眼熟,從遙遠的記憶之中搜尋才醒悟過來,這裏是城郊的一處竹林。

    曾幾何時他還是一少年郎的時候常常攜著朋友來此煮酒吟詩,有七皇子,有芊芊,甚至還有弈王。往昔的歡笑似乎還在耳邊,可是轉眼卻是物是人非無處可話的淒涼。

    此處靜辟,雖然有的好風景但是絕非是芊芊這樣的富家小姐可獨自常來的地方。

    瑾瑜嘴還沒有張開,卻見芸香朝自己搖頭,一臉的無奈。

    而芊芊早已經踏著滿地枯敗的竹葉徑直遠去,雖然地上滿被枯葉所蓋無路可尋,但是她對這裏卻是已經很熟悉了。

    竹林蕭蕭如海浪翻滾,細細密密此起彼伏,更像是人聲帶了無盡的冤屈在耳畔低訴。芊芊的背影遠去,翻飛的衣袍帶著一份無盡的失落和蒼涼,記憶深處的隱痛終於化成萬千跟細針紮進了瑾瑜的心裏。

    頭頂之上鉛雲被風吹開,慘白的天光自雲間傾斜而下,瑾瑜的心裏像是瞬間風雪急下,一片荒蕪和蒼涼。

    這麽多年他僅僅以為十多年前那一夜的屠殺,隻是給自己這個唯一苟活於世的人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誰曾想,無法愈合的傷也留在了她的心裏。

    這個柔弱的姑娘不僅僅是選擇記住她深愛的那個人,更是選擇了年年的悼念。

    其實她可以忘記,她可以重新覓的一良人結婚生子,過著富貴又溫暖的生活。在自己力量無法對事情做出任何改變的情況下,她選擇了銘記,用她微弱的力量選擇了堅持。

    當年卓吟風的構陷、弈王的明哲保身固然可恨,但是最恨又讓人更痛的卻是時間所帶來了遺忘。多少人,哪怕是卓吟風他自己恐怕都忘記了他的戶部尚書是怎麽來的吧!

    風吹動修長的蒼翠的竹,總有在繁華之下不經風霜的枯敗紛紛而落,落在肩上是沉沉的痛,落在心上經久不合的傷,唯獨緊緊攥緊拳頭才能用指甲掐進肉的痛來平衡心上的那一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