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準捂著鼻子，甕聲說道：“陸兄，你燒的那個，那味兒真是......咳咳......”

    陸崢心想，李準這人雖然高傲，不易拉攏，但倒不是個見風使舵的人，重情重義。陸崢問他道：“第一隊死傷多少？”

    李準搖頭歎氣，“死傷有一百二十多人。不過陸兄，你也不必過於自責，當兵打仗，原就如此。”

    陸崢心裏隱隱覺得有些愧疚，又問出連花托道：“出連花托，你那時對柔然人說的什麽？”

    出連花托隻穿著皮甲，雖無致命傷，但他現在身上每塊肉都是痛的，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得意道：“我告訴那些柔然人，我是斛律部俟斤斛律窮奇，克羌人襲擊我們，殺死我的族人，所以我求助齊國攻伐他們。那些柔然人的可汗是鬱久閭匹候跋，他和斛律窮奇從小便是伴當，斛律窮奇還救過他的命，當時鬱久閭匹候跋發誓，今生他的刀劍絕不指向斛律窮奇。柔然人都知道這個典故，他們怕可汗責罰，所以就不再攻擊了。”

    陸崢驚奇道：“你這麽一說他們就信你了？”

    出連花托笑道：“陸大人，我這麽說你可別生氣，你們漢人總說我們是蠻夷戎狄，其實在我們眼裏，柔然人才是蠻夷戎狄，他們才剛剛會用刻木記事，以前，他們清點敵軍人數是靠數馬糞蛋的。柔然人沒什麽腦子，唬他們一下不難，何況都過去二十年了，誰又知道斛律窮奇現下長什麽樣子，便是鬱久閭匹候跋和斛律窮奇麵對麵，估計也認不得他的伴當了。”

    陸崢誇讚道：“出連花托，你腦子可真不笨。多虧你了，這次功勞，我一定給你報上去。”

    出連花托聞言就要掙脫出來跪謝陸崢，被李準牢牢架住，數落他道：“逃命要緊，還行什麽大禮。”出連花托回頭對陸崢喜滋滋說道：“多謝陸大人提拔，給小老兒賺了個前程。”

    前麵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些齊兵，都是受傷落在後麵的，他們見陸崢一行人追上來，都激動道：“陸將軍！李旅帥！你們活著回來了，太好了！”有個年輕的小兵對陸崢哭道：“陸將軍，多謝您救命之恩。沒想到您和李旅帥真的把我們這些當兵的命看的這麽重，以前我跟過的大人，都是自己先撤，讓我們斷後。跟著您這樣的大人，我以後就算戰死也不虧了。”

    陸崢斥責道：“什麽死不死的，你得活著，活著當個將軍給我看看。”

    那小兵一激動抻著傷口了，痛的齜牙咧嘴，卻還一臉興奮道：“是！”

    陸崢催促道：“後麵還有克羌追兵，大家走快些。”

    眾人加快了腳步，慢慢便看到大部隊了。陸崢大喊道：“顧先生，顧先生，到目的地還要走多久？”顧臻的聲音帶著層層回音傳過來，“陸大人，你來了。這裏雖是捷徑，卻也還要走上一天一夜。”

    陸崢喊道：“全軍聽令！急行軍，晝夜不歇！”

    李準心裏生疑，和陸崢小聲說道：“賀葛巫都修那麽長一條地道做什麽，尋常地道隻為逃亡，斷然不會修的這麽長。出連花托，你和他是親戚，他連你都瞞著，可見這地道極為秘密。”

    出連花托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地道，以前從沒聽賀葛巫都提過，早就疑惑不已，他思索道：“許是為了偷襲之類，便於隱匿行軍。”

    李準道：“倒是有這可能，從這條地道出去，三四日便可到狼湖城，翻越大青山到達漠北也很方便，賀葛巫都心不小啊。”

    陸崢道：“陛下已將五方城和賀葛巫都的領地賜給了有功的莫賀弗部，等上去了讓他們去狼湖城報信，免得田將軍以為我等全軍覆沒了。”

    李準調侃他道：“也免得定康公主以為你陣亡了，要尋死覓活。”

    陸崢回想剛剛一戰，心有餘悸，差點就再也見不到定康公主了。出連花托卻從這話裏聽出了弦外之音，知道那步六狐韓圖戴了綠帽子，大為高興，喜形於色，咧著嘴笑起來。

    李準困惑道：“你笑什麽？”

    出連花托打個哈哈道：“劫後餘生，心有竊喜。”

    經過一天一夜的行軍，幾百人終於到達了五方城的地下，卻悲哀的發現，路被堵死了。

    顧臻滿臉沮喪道：“都怪顧某考慮不周，將大夥兒帶入了死地。這地道盡頭通往五方城中一處小宅院，想必是上次賀葛父子逃竄時被克羌人發現，為防他父子再潛入進來，便將出口堵死了。”

    陸崢寬慰他說：“這事不怪先生，當時我們留在那裏也是死地。我們可否從這裏向上再挖出一個出口？”

    顧臻搖頭道：“這地道挖的極深，要再挖出一個出口很是費時，就怕克羌人從後追趕到此，那時就逃生無望了。”周圍士兵聽到他這話頓時萎靡下去，本來就連續行軍了一天一夜，又聽到這個噩耗，很多人當下就癱在地上不再動彈。

    陸崢伸手摸索著地道兩邊，對顧臻說道：“我想這地道應該另有出口，狡兔三窟，賀葛巫都不會隻給自己留一條生路，眼下這種情況，他一定也考慮過。”

    顧臻讚同道：“是是，陸大人說的有理。”他招呼起士兵，“大夥兒都仔細看看，是否有機關之類的。”

    陸崢心想，若另有暗室，不管多麽隱秘，必定還是要鑿個門，但現在黑燈瞎火的，要去找這個門還挺困難。他讓士兵把火折子都吹燃，仔細看了一圈兒，並沒發現什麽端倪。

    陸崢問士兵要過一柄短匕首，沿著牆麵用力橫劃過去，劃到一處，刀尖稍向下陷，似有鬆動，陸崢心裏一喜，將匕首上下劃動，果然有一道縫隙。陸崢道：“把火折子拿近些。”幾個士兵拿著火折子圍過來，陸崢用匕首勾畫出了一扇門的形狀。圍觀的士兵麵有喜色，紛紛道：“陸大人找到出口了。”

    陸崢在那扇門周圍摸索著，終於在門頂端摸到一根不起眼的短小黑色鐵柱，他用力按下去，悉悉索索的細灰掉了他一滿臉，他後退一步，咳嗽不止。石門發出了沉重的聲響，慢慢向上升起，原來那小鐵柱是用來卡住石門的，鐵柱被按下去後，彈性機關便帶動石門上移。

    顧臻擠過來道：“果然另有生路。”他原本一直愧疚害死了數百將士，現在這顆心才稍微放下。

    門後傳來一股腐朽的氣息，好像許久未有人開啟過。幾名士兵正要進入，陸崢攔住道：“別慌，我和雍旅帥，李旅帥進去探探再說。”

    三人從士兵手中拿過火折子，抽出配刀，躡手躡腳朝著漆黑的門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