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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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著大半個月,每日都有流民來到陸崢的農場,根據曹田的統計,目前共計有三百四十九人到此,其中可征為兵丁的是一百二十人,能耕作的有兩百零五人,餘者都是老弱。陸崢給的一百兩黃金安置了這些人,又買了十數頭牛後就所剩無幾,花錢如流水的速度讓陸崢大跌眼鏡。

    “陸大哥,咱們這塊兒地,這些人就差不多了,若是再有流民來也無事可做。”江固托著賬本給陸崢算完賬後痛心疾首,“以後再有流民來,咱們便不收了吧。”

    陸崢沉吟道:“也隻好如此,以後隻收匠人,流民就不收了,再多些人,陛下恐會起疑。”

    江固指向遠處在建的磚瓦房道:“多虧了人手足夠,又是替他們自己蓋的房子,大夥兒幹勁兒十足,日夜不休,才十來天的功夫,這房子便造的差不多了,我看再有十來天,便可以住人了。”

    陸崢道:“這都是你連軸轉的功勞,辛苦了。”

    江固笑道:“就像陸大哥說的,這是咱自己的事業,辛苦點算啥。不過陸大哥,到秋收還有五個月,他們這麽吃下去,這錢可就花的太快了。我聽說朝廷對安置流民的人家有些補貼,雖然錢不多,可蒼蠅肉也是肉啊。”

    陸崢點點頭,他想著,正好借這事兒再去會會郤希文,我若要成事,必少不得他。便對江固說道:“這事兒我去辦。”

    周播氣喘籲籲跑過來道:“陸大人,再有幾天功夫,這地便都能翻一遍了。荒廢太久,太硬了,要是熟地,早就翻完了,現在都能架牛上犁了。”

    沉睡了幾年的荒地,在這萬物萌生的季節被翻活了,散發著清新的泥土氣息,在陽光的照射下,一絲絲的濕氣正慢慢升起。

    陸崢道:“辛苦眾位兄弟了。等把地都翻完,春耕前,咱們放鞭炮。”

    周播快人快語道:“咱們肚子裏的貨都拿去肥了田,雖然少了點,可蒼蠅肉也是肉啊。”

    陸崢扶額道:“為何你們都愛拿蒼蠅來打比方......”

    唐渡酒肆也在動工中,三四樓已經蓋好了架構,就差封頂了。陸崢將原來唐家夫婦住的院落拆掉,納入了酒肆,將酒肆擴建了數倍。一樓是廳堂和廚房,還有店內各人的住處,二樓中間便造了一個大大的方台,用以演奏歌舞,給客人助興。三樓四樓也是環著方台而建,但都是單獨的雅間,在此間喝酒顯得熱鬧,在外麵的嘈雜聲中談事情也顯得更為隱蔽。

    “還可以做炒菜,這個時代的人還沒嚐過呢,肯定能火。”

    將這些事都安頓好後,陸崢便驅馬去了郤希文處,遞上名帖,閽者看了看陸崢,感覺這麵孔很生,又是個年輕後生,說話便不客氣起來,“郤大人今日公務繁忙,你且等著吧。”

    陸崢心裏冷哼一聲,臉上卻掛著笑,掏出一吊錢來給閽者道:“晚生和郤大人是舊相識,煩勞通報一聲。”

    那閽者收了錢,臉上立時變色,笑道:“好,好,小爺稍候。”身影一閃,便進了側門。

    不多時,便從裏麵傳來郤希文數落閽者的聲音,沉重的朱木門打開,郤希文親自過來迎接陸崢。

    郤希文拉起陸崢的手便往院子裏走去,笑道:“老弟前來怎麽也不先派個人知會一聲,平白還受這些狗奴才的氣。”那閽者跟在陸崢身後,腰彎的頭都快磕到地上了,他賠笑道:“小人該死,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大人,望大人贖罪。”

    陸崢笑了笑,卻不理他,閽者更加惶恐,懷裏那吊錢此時便如燙胸山芋般讓他渾身難受起來。

    兩人穿過院子,來到了正廳,早有奴仆將茶點都擺上了,此時正靜立在一旁侍候,這機靈勁兒,可比陸崢家裏的那群女人強多了。

    陸崢開門見山道:“愚弟有話要和郤大哥商量,願少聞。”

    郤希文摒退左右,問道:“老弟找為兄所為何事啊?聽說老弟最近忙的很嘛,又是置田,又是修酒肆,一副要當陶朱公的模樣。”

    陸崢笑道:“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郤大哥。愚弟要做何事,大哥心知肚明嘛。愚弟最近招攬了一幫流民墾荒,聽說朝廷對招募流民的人家有補助,便想找大哥周旋周旋,省一筆開支,蒼蠅肉也是肉啊。”

    郤希文伸出一個指頭左右晃著,嘴角一撇道:“老弟找我肯定不止為了此事,老弟找我,是為了蜀王。”

    陸崢嘻嘻笑道:“都過了快一個月了,以郤大哥的手段,此事肯定有所進展。”

    郤希文道:“我見了蜀王,也探了他的口風。這權位嘛,他自然也會想想,但又懼怕兩位哥哥。”他湊近陸崢道:“畢竟這種事,失敗了就是一個死,若是沒有幾分把握,蜀王怎敢起這份心。”

    陸崢道:“郤大哥誤會了,我隻想問問蜀王是個什麽樣的人。”

    “蜀王為人謹慎,謹慎的有點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人很聰明,這朝中亂局他便看的很透,也深知他那兩位哥哥深耕多年,樹大根深,這朝堂,他是根本擠不進去的。既如此,他便安心讀書,不理世事,免得惹禍上身,日子久了,趙王,魏王便忘記了這個兄弟,對他毫無忌憚,沒有防備。”

    陸崢笑道:“那不是很好麽。郤大人,我原本還擔心蜀王是個扶不起的劉阿鬥,儲君之爭,一步錯步步錯,若蜀王愚笨,那我是萬萬不敢下注在他身上的。”

    郤希文道:“老弟啊,不是哥哥呲你,蜀王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陸崢道:“郤大哥,我問你,你覺得皇上想要的是個什麽樣的太子?”

    郤希文望天思索道:“他自然想要一個和他一樣的雄才偉略之人。隻可惜......”

    “隻可惜他的兒子們都不如他。皇上又何嚐不知道這點呢?”陸崢接過郤希文的話道:“他想要的是一個守成之君。縱然沒有他的文韜武略,但至少也能護衛現有的江山,他最怕的,是子孫把他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天下給斷送了。趙王尚武,夢想立下赫赫武功開疆拓土,勝了自然是好,若是敗了呢,滅國之禍就在眼前。郤大哥,你覺得皇上信任趙王布兵戰略之才嗎?”

    郤希文歎道:“皇上曾說,趙王知兵善謀。但趙王之才和陛下比,顯是螢蟲之光,這一點,陛下定然心知肚明。”

    “魏王和豪族世家走的太近,陛下怕有朝一日,大齊皇族淪為司馬家的下場。皇帝雖是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但皇權和士大夫之權乃是相生相克,有時甚至是劍拔弩張的對抗關係。魏王現在還是魏王,和士大夫們,利益多過分歧,可一旦魏王借助士大夫之力登基後,皇權必定式微,到時候,新皇又該如何去鉗製那些士大夫呢?”

    郤希文心道:“也不知這陸崢年紀輕輕,從哪裏學的這一套權謀之策,這朝政之事被他一說,如同輪扁斫輪,難道真是天賦使然,便如同當初漢高祖一般?此人可怕,深藏不臣之心,這般真知灼見不去貨與帝王家,倒是留待自己做晉身之資,若不除去,我大齊恐要江山易色。但若除去,皇上那三個兒子在這兵連禍結的亂世又不能堪當重任,到時若無梟雄力挽狂瀾,我大齊百姓難免又要命喪異族之手。”

    陸崢見他不說話,又繼續追問:“郤大人是忠於吾國吾族,還是吾皇?”

    這一問如同當頭棒喝,讓郤希文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