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值錢的賊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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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棄疑惑地看了一眼那張像,雖然不敢說完美,但是放在大宋肯定不會有比這張像更真實的反應這位的麵貌的畫像了,而且也沒有畫錯的地方。他疑惑地說:“這正是畫的你的麵貌,你說哪裏不合適我給你改改。”
沒想到尤公子卻跳了起來:“根本就畫的不是我能如何改?不要欺我不懂得畫畫。”
嗯?這是砸場子嗎?李不棄想起這個尤公子要自己畫像時包括書鋪夥計在內很多圍觀的人臉色古怪而且悄悄往後躲的樣子不由皺起了眉頭。
連廣智已經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說:“朋友,這明明是畫的你,怎麽能說是畫的別人?大家說是不是啊?”
應者寥寥啊,大多數人就連書鋪和夥計和賣文房四寶的老板都不敢做聲。看來這個姓尤的不是善茬。
姓尤的一梗脖子:“我自己都看不出畫的是我,你怎麽看出來的?”他問身旁的幫閑:“你們看像不像啊?”
十幾個伴當、幫閑都搖頭:“一點兒也不像。你待怎樣?”而且擠到連廣智身邊故意露出一身肌肉,一副挑釁的模樣。
姓尤的一臉壞笑:“就是嘛!小子,你這本事還不到家,就不要出來現眼了。不過本公子樂善好施,看你這措大模樣也可憐,便給你五文錢買了你這畫吧。王二,給他五文錢。”
一個伴當從褡褳裏摸出五文錢故意還數了數,然後向著李不棄扔過來。看來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這人就是攪事的。心念急轉之下李不棄已經想好把這家夥當個墊腳石。於是他一動不動任由銅錢落在地上。
姓尤陰了臉說:“怎麽嫌五文錢少?”
李不棄搖搖頭:“在下已經寫明,畫得不像分文不取。在下隻問公子認為在下畫得當真不像?”
尤公子哈哈一笑:“當然不像,根本就不是我!”
李不棄對已經要動手的連廣智擺擺手,又問了一句:“公子認為真的畫得不是你?”
“當然不是!”
李不棄拱手道:“原來如此,那是在下學藝不精,在下賠罪了。”
直起身來李不棄就把畫像卷起來,那尤公子卻伸出手來:“拿來!”
李不棄故作不解:“什麽?”
“畫像啊。”
李不棄這次是故作驚訝:“公子要這畫像做什麽?這畫的又不是你。”
尤公子本想白得一副畫像才矢口否認李不棄畫的好,本意是自己不買那畫像對李不棄就沒了用,自己一伸手這窮小子便要送上來。誰想李不棄卻不給。但是這難不倒他,他眼珠一轉說:“對了,你既然承認學藝不精,害得我在此枯坐了這麽長時間就必得給我賠償。”
這下連廣智差點兒立刻就要發作,李不棄卻用眼神止住他,不動聲色問道:“不知公子要什麽賠償?”
尤公子伸出一根手指頭:“一貫錢!我也不訛你,我這麽多人在這大日頭地下曬了這麽長時間,總得賞他們些茶水錢。”
這話一出口圍觀的人群一陣騷動,李不棄卻仍然低垂著眼簾扭頭問連廣智:“哥哥那裏可有一貫錢?先借給小弟。”
連廣智已經看出些門道,立刻拿過褡褳取出錢來。好險,正好一千零一文,李不棄數了七百文問:“這樣可行了?”
尤公子本想李不棄穿著一身麻布衣服身無分文的樣子必定舍不得一貫錢就會把畫像給他,沒想到李不棄竟然借了一貫錢給他,不由得氣惱,但是剛說的話又不好反悔,隻得怪叫道:“俺說的是一貫足,豈能一貫省就算了?”
宋朝銅錢貴重,因此一般說一貫錢就是一貫省,隻有七百文銅錢,一貫足卻是一千文銅錢,差了三百文。這下人們的議論聲更大了。但是李不棄仍然麵不改色的又數出三百文放在地上:“這樣可夠了?”
尤公子已經確定李不棄就是個死心眼,但也無可奈何,總不能光天化日在大相國寺搶東西吧?他爹後台雖硬,可是大相國寺的禿驢也不是好惹的,讓他爹知道他在大相國寺鬧事也少不得一頓打。現在已經有巡視的僧人被引來了,因此他把折扇一擺,一個伴當立刻上來拿錢。李不棄卻伸手擋住了那伴當:“等等。這一貫錢對在下也不是小數目,你收了錢總要有個說法。”
尤公子一瞪眼:“你要什麽說法?”
李不棄說:“怎麽也要立個字據,說明從此兩不相幹。”
尤公子說:“那你可快著,本公子等不得。”
李不棄走到連廣智的卦攤前提起筆來寫了兩份字據,然後當中宣讀,隻說尤公子認為李不棄畫的像跟自己一點兒不像,完全是另一個人,李不棄以一貫錢賠償尤公子耽誤的功夫,從此兩不相幹。
對此尤公子沒有異議,於是兩人簽字畫押摁手印並請了大相國寺巡視的僧人作見證。僧人不願得罪尤公子,也希望盡快平息此事便也簽字畫押摁了手印。
尤公子的伴當拿了錢,連廣智低聲問:“兄弟,你要怎樣?”
李不棄微微一笑說:“哥哥等著看好戲吧。”
轉身過去他又拿起筆來在那畫像上寫了三個字,大聲對連廣智說:“正好俺這裏缺個讓人一看便知的廣告,就用他了。”他把那畫像展開對圍觀的人群展示一圈問:“大家看怎麽樣?”
人群中認字的人看了畫像之後先是驚訝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認字的連忙問:“那上邊寫得什麽?”待聽認字的人解釋了,他們也跟著大笑起來。李不棄又繼續大聲說:“等哪天掛得壞了,俺就回家擦屁股了!”
這下眾人更是忍不住的笑。書鋪的夥計卻忙悄悄說:“小哥兒,你惹禍事了。那尤公子的爹可是東京城質庫的行首,便是在開封府也橫行的。你惹了他,必然不會善了。”
李不棄卻不以為意——韓琦要想弄死一個無名小卒易如反掌,但是要弄死一個有些名聲的人就未必那麽容易了。今天鬧出這事兒來,東京城立刻就會傳開,這絕對是給自己造勢的好機會啊。至於質庫行首比起韓琦來算什麽?
尤公子剛走出沒幾步,猛然聽到背後人們哄堂大笑,下意識回頭,見有人正扭頭看他們,當發現他看過去時又都連忙把頭轉向別處去。他心裏疑惑,就讓個伴當回去看看,轉眼間伴當如瘋狗一樣跑回來:“不好了。那廝在公子你的畫像上寫了賊樣子三個大字,要掛在牆上招搖呢!”
“什麽?賊樣子?”尤公子立馬就跳起來:“拿我當賊樣子?好大膽!”
從小到大還沒人敢如此戲弄他,他立馬轉身殺了回來大叫:“兀那漢子,你怎麽敢拿俺的畫像當賊樣子?你不打聽打聽俺是誰,是不是不想活了?”
李不棄仍舊不慍不火,手裏拿著尤公子剛剛簽字的字據:“尤公子說笑了,俺怎麽敢拿尤公子的畫像當賊樣子呢?你剛剛說那畫的不是你啊!尤公子不會這麽健忘吧?”
“你……”尤公子給噎的一時沒詞兒了。
見幾個禿驢也是一臉好笑,尤公子就知道今天栽了。他倒也光棍:“這畫我買了。”
李不棄卻搖頭:“不賣,這是俺少有的得意之作哦。”
“兩貫,不,三貫錢!”
李不棄又是搖頭:“不賣。俺還想讓世人都看看賊是什麽樣子呢。”
尤公子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出來:“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可知道俺是誰?”
李不棄哼道:“在下什麽時候欺你了?這是俺的畫,關你鳥事,難道你還能明搶嗎?我管你是誰?”
幾個僧人眼看不好,一個年紀大些的連忙上來勸道:“小施主,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就把這畫賣給尤施主吧。”
李不棄躬身受教,然後轉向尤公子:“看在尤公子誠心要這幅畫的份兒上,就給你個優惠價,拿十二貫足來,畫你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