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不會六藝怎稱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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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棄給放出來,高遵裕他們已經等不及了。“哥哥,現在俺們可是弓馬嫻熟,《九章算術》學了小半,禮儀和大樂也都學了不少,咱們該教訓那些窮酸了吧?”
李不棄問:“那些窮酸們還口不離祖製二字麽?”
“是啊!俺們現在挑動得他們最愛用祖製壓俺們了。”
李不棄說:“好!既然你們認為可以了那咱們就幹。讓那些窮酸知道知道祖製的厲害。”
“哥哥說說怎麽幹。兄弟們也好心裏有數。”
李不棄說:“你們去激他們也你們賭賽一場,分出誰是君子,這個應該不難吧?具體的當如此……”
高遵裕笑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哥哥這計策端的高明,這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不知道這下那些窮酸怎麽說祖製。激他們賭賽的事就交給我們作,哥哥就等好消息就是了。”
四天後,雖然五月的天氣已經甚是炎熱,但是早上辰時剛過四門學門前就擠滿了讀書人。四門學是收官員子弟學習的國立學校,本來就有大量讀書人,再加上勳貴子弟已經把要在四門學門前決出文武誰是君子的消息散播出去,引來大批的京城讀書人都來助威,好大一個廣場上竟然擠得水泄不通。
今日任公子和章公子竟然都在,任公子看到李不棄果然出現在勳貴子弟的人群中不禁一笑,叫過一個伴當對他吩咐幾句,那伴當連忙往四門學後麵去叫人。
李不棄看看已經日上三竿,再等下去天就熱了,就讓高遵裕按照安排前去惹戰。高遵裕走出人群大聲對對麵的文官子弟們喊道:“時候不早了,你們準備好比試沒有?”
文人這邊剛剛推舉出來號稱京城名士的崔賢亮和張鎮為首領,於是兩人邁著四方步也走出人群,說:“對上不學無術之人哪用得著準備?你們便放馬過來,要比詩文還是要比學問我們都奉陪!而且我等請得國子監教授作評判,定當讓你們心服口服。”
高遵裕見這些文人們果然以為還是玩兒口頭上的東西不禁哈哈大笑:“好,那我們便按照《周禮》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各進行比試如何?”
這話一喊出來,立刻廣場上就是一靜。雖然說《周禮》中確實是說六藝是培養“君子”也就是貴族的基本技能,可是這年頭哪兒還有特麽真正的貴族?這六藝現在真沒有幾個人能玩兒得轉,因此實際上是否通這六藝早就不是評判君子的標準了,誰會想到今天勳貴們竟然要比六藝?
崔賢亮和張鎮也是大眼瞪小眼。本來以文人的傲氣,若是他們略微會這六藝肯定二話不說就上了,可特麽悲催的是有幾項真的不會啊。
書這一項是文人本行,但是勳貴之家也不是全不讀書的,寫一筆好字還是必須的,因此文人在書這一項上未必就能壓倒勳貴。
大宋的文人現在還沒有完全墮落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地步,很多人倒是能開得硬弓,步射的水平也不低,因此射這一項上倒是也未必怕了勳貴們。
在這“數”上也可以比一比,雖然算術現在已經不被正統讀書人重視,但是這麽多人總有幾個鑽研數術的。可是說起其他三項上滿滿都是淚啊。
先說這禮樂,平民家庭,比如說張鎮和崔賢亮哪見過這東西啊,甚至不作高官一輩子都見不到國家祭祀和大樂用的樂器是什麽樣子的。但是勳貴們是要參加國家大型禮儀的,至少見過,這怎麽比。
再說這“禦”。且不說大多普通出身的文人士子家裏根本沒有車輛,就算是有車輛他們也不會去趕車。那是下人作的事情,文人一般是不會去作的。而且這“禦”不是光會駕車就完了,還有名目,分別是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具體怎麽作連國子監的學究們都在爭論,誰也搞不清具體情況。再者大宋缺馬,就是騎馬奔馳都有好多人不會呢。
高遵裕見兩人都不說話,嘴一下就咧到了耳根:“《周禮》可是規定君子必備這六種技藝,難道你們這些自認君子的人竟然不會?那就請兩位退下,讓那些自認是君子的來。”
這下文人們一陣騷動,就連幾位國子監教諭也是一臉便秘的模樣。禮樂兩件事因為太複雜,現在都交給專門的禮官和樂官了,就連他們這些國子監教諭也是一知半解。他們也不知道這些勳貴子弟到底對這禮樂搞懂了多少,不知底細也不敢隨便說話。可是總有人看不過眼,一個秀才便跳了出來。
“這六藝雖然是先王之道,可是現在禮樂皆交與禮官、樂官,我等平民百姓哪裏得見?人皆知我大宋缺馬,便是這禦術也是富貴人家才能習學。汝等非要比這六藝豈不是欺我等家貧嗎?”
他這麽一說立刻引起了那些貧寒士子的共鳴,很多人便喊起來:“對!他們就是家裏有錢欺我等家貧罷了!”“有錢就是君子嗎?”
寒門士子這一喊,那些官宦人家的士子也跟著起哄。反正他們人多,靠聲音大也能壓製住勳貴子弟。
若是以往高遵裕也就怯了,可是今天他卻成竹在胸,隻是笑嘻嘻看著文人們起哄,直到他們聲音稍微小一些才又大聲喊道:“你們這麽亂哄哄,真是烏合之眾!連個出來說話的人都推舉不出,這般做事也敢自認君子?真是笑話!”
這時候崔賢亮和張鎮經過與人商討再次走出來說:“休要胡說!我兩個便是大家推舉出來的!我們這些人都是貧寒之家出身,比不得你們家財萬貫,你卻要比禮樂也不過是仗勢欺人的把戲。誰能說家貧便不能是君子?”
高遵裕卻說:“可君子六藝出於《周禮》,夫子說‘鬱鬱乎文哉吾從周’,那麽這君子六藝對儒士便是祖製。難道說兩位不是學的儒學,還是說不要祖製?”
儒生就講究“名正言順”,若是承認自己不是學的儒學或者是不要祖製,那麽前程就完了。這兩頂大帽子誰都頂不起來,兩位士子一下子又給問得張口結舌。
文人都是覺得自己才是最厲害的,見崔賢亮和張鎮想不出詞兒來便極度不滿,立刻站出來喊道:“君子當有高尚的道德,具體的技藝都是次要的!”
高遵裕說:“夫子說聖王以禮樂教化臣下,不知禮樂之人敢說自己受過教化?若是這樣的人是君子的話豈非笑話!聖人教誨,儒門祖製難道不要了?”
今天高遵裕可算出彩了,任你有什麽理由,他就一口咬定君子六藝乃是祖製,不容更改,讓一幫文人們無處下口,就連國子監教諭都不敢輕易發話。幾十年裏隻要有機會他就要提一提當年舌戰群儒的光彩曆史,對他來說這比以後的累累戰功還值得炫耀。
當然文人們絕不會輕易認輸隻咬定勳貴們欺負窮人不鬆口,這樣辯論下去也辯不出結果來,眼看已經快到中午,雙方都給曬得打蔫,國子監教諭們連忙出來宣布為了大家的健康暫時休戰。
文人終究人多勢眾,想讓他們認輸實在太難了。但是反過來說文人們不能取得壓倒性優勢就是輸了。以後武人可以以不通六藝否認文人是君子,把雙方拉平到同一高度。另外以文人的尿性,估計他們給拱起火來是不會罷休的,指不定就有那激進的整出什麽幺蛾子來,李不棄就等著有人掉進坑裏。
既然已經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此李不棄也召回了口幹舌燥的高遵裕準備撤兵。但這時突然任公子從對麵人群中走出來:“李不棄!趁著今天京城文士薈萃此地,便把你文抄公的事說個明白吧!”
PS:今天上推薦了,慶祝一下,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