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界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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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江對焦隊長“情報共享”的建議非常讚同,“老焦,眼下國共合作,咱們都是身處敵後,合則贏,裂則傷,能夠認識你們遊擊隊,我很欣慰。我看,咱們不但情報共享,眼前的行動,也可以合作。”

    “好,就是這樣。”老焦是個痛快人,大嘴一咧,一拳砸在沙土堆上。

    兩個人商量了一陣,互相交換了情況,擬定了“共同行動”的計劃。然後方江帶著陳榆、阿混走在前麵,丁義、阿四趕著馬車,和老焦等人走在後麵,大家分成兩個梯隊,保持著一裏遠的距離,出了柳林崗,拐上大路,就象兩撥進城做活的農民,若無其事的向縣城走去。

    剛才打過仗的小村裏,已經安安靜靜,看樣子黃皮或黑皮的漢奸警察們,已經撤走了。烈日象火球一樣懸掛在當頂,土路上的沙土似乎都是熱的,遠處的城樓城牆,象是被蒸騰的熱氣給融化了,模模糊糊。

    前麵的方江等三個人身上沒有帶武器,陳榆走熱了,把短汗衫脫下來搭在肩膀上,露出一身隆起的健子肉。他們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出示證件,很順利地通過了檢查,走進城裏。後麵,趕著馬車的丁義等人走到城門口,看見城門洞裏隻有兩個門崗,一個鬼子,一個漢奸。阿四說:“比南京城裏鬆懈多了。”

    “這裏離南京不遠,背靠大樹好乘涼,警戒挺稀鬆的。”老焦說。

    馬車的木頭車廂底下,暗藏著槍支武器,丁義不慌不忙,放下馬鞭,滿不在乎地走到門崗前麵,嘻嘻地笑著給站崗的鬼子和漢奸鞠個半躬,從身上背著的黑布褡褳裏掏出一盒老炮台香煙,塞進那個漢奸的手裏,“長官,辛苦。”

    漢奸一手接過香煙,一手拿著長槍翻動著車廂裏的草堆。丁義轉過頭,又對著站崗的鬼子點頭哈腰地嘻笑,“太君,辛苦大大地。”兩手在褡褳裏摸了一陣,掏出一個油紙包來,解開,卻是一塊熏鴨腿,此時天將中午,烈日下人們肚子正餓,熏鴨腿的香氣更加使人垂涎,鬼子眼睛放光,一把便拿過去,丁義兩手繼續在褡褳裏摸索,象變魔術一樣又拎出一瓶酒來,“太君,高梁燒,米西米西地。”

    鬼子的兩手都占滿了,連三八步槍都放在了地下,丁義又鞠了個躬,笑嘻嘻地牽著馬車,走進城裏。

    “行啊,丁老弟,”老焦咧開大嘴巴誇獎丁義,“你溜須拍馬屁的本事頂呱呱呀。”

    “那是。”

    進入城內,兩撥人馬便迅速分成了幾路。丁義和阿四趕著大車,徑自去大車店尋宿。方江、陳榆、阿混加快腳步,按照事先摸好的路線,直奔馮家胡同那個交際花朱阿玲家。滁縣城裏,象其他敵占區的情景一樣,冷清而破敗,大街小巷除了幾個衣衫襤褸的要飯花子,很少有行人。偶爾遇到幾個喝得醉醺醺的鬼子或偽軍,狂笑著晃過街頭。

    走進馮家胡同,幾個人都皺了皺眉,原來這個朱阿玲的家,離和平軍警備隊的住址很近,附近來來往往的,盡是些穿黃狗皮的漢奸。朱阿玲的家是個挺別致的小院,門前一對石獅子,打掃得一塵不染。黑漆大門緊閉著,上著一把大銅鎖。

    “家裏沒人,咱們跳牆進去吧。”陳榆瞄了瞄高高的院牆。

    “不,跳牆太招搖,”方江說:“阿混,開鎖。”

    阿混掏出兩段鐵絲,走上前插在鎖孔裏,鼓搗了幾下,大鎖“嘎崩”開了,方江瞅瞅四外無人注意,和陳榆一起快步走進門去。阿混重新把鎖鎖好,在院外把風放哨。

    院裏收拾得更幹淨,幾叢鮮花,爭奇鬥豔,窗下兩隻水缸,養著碧綠的荷花。門窗上都掛著粉紗燈籠,陳榆讚歎道:“真好看,我們村最好的富戶,也沒這麽講究。”方江說:“這婆娘是做娼妓出身,自然要搞得幹淨整潔,這才吸引嫖客啊。”

    屋門虛掩著,陳榆推門便進,到了內窒,更加富麗堂皇,一股撲鼻香水味迎麵襲來,錦鍛窗簾,雕花桌椅,整套的青花瓷茶具,牆上還貼著金紙的“喜”字,直象是富貴人家結婚的洞房。陳榆從來沒見過這等風韻,不住嘖嘖稱奇。

    忽然聽到阿混在外麵高聲說道:“先生小姐,請賞口飯吃。”

    “準備,”方江輕聲說。陳榆抽出匕首閃身躲在門後。

    院門開鎖的聲音,緊接著一陣腳步聲,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胡老板,阿玲謝謝你啦。你看著人家嘛,好看嗎?”淫聲浪調,直讓屋裏兩人惡心皺眉。

    方江大模大樣,端坐在屋裏的椅子上,團花門簾一挑,一男一女兩人邁進門來,忽然看見端坐屋內的方江,嚇了一跳,女人“啊”的一聲,眼睛瞪得象鈴鐺,往那男人懷裏鑽,那男人更是吃驚,往後縮了一步,一把將女人推開,轉身便跑,忽然身後伸過一隻粗壯的胳膊,將他脖子摟住,勒得他臉都紅了,隻是喊不出聲。

    方江沒動聲色,靜靜地打量這兩人,朱阿玲約摸三十多歲,臉上的脂粉抹得象舞台上的戲子,穿一身紅花旗袍,那男人有五十多歲,禿頂肥胖,穿著件古銅色大褂。

    “你是誰?”朱阿玲扶住門框,驚恐地問方江。方江沒理她的問話,目光轉到那個老男人身上,平靜地問:“你是誰?”

    “鄙人姓胡,你們……你們找阿玲姑娘有事,是吧?與我沒關係,沒關係,請便,你們請便。”那男人點頭哈腰,顯出一副油滑相。陳榆拿匕首柄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問你是誰呢,沒聽明白嗎?”

    “明白,鄙人明白,鄙人忝掌胡記糧貿行,小號靠著各條線上的朋友們照應,小本生意還算過得去,各位如果用得著鄙人……”方江明白了,這人隻是來找朱阿玲尋歡作樂的嫖客。他衝陳榆使個眼色,陳榆用胳膊一夾,把他拖到外屋。

    朱阿玲看著神色平靜的方江,剛開始的慌張逐漸平複下來,她疑惑地問:“大……大爺,您到我這兒來,是衝著阿玲……”方江打斷她,皺著眉頭問:“慈明在哪兒?”

    “慈明?”阿玲愣了一下,“你問那個挨千刀的啊,他給警察局抓起來了。”

    “什麽?”方江眨了眨眼,他盯著朱阿玲的眼睛,阿玲可能覺得方江神色溫和,並無惡意,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朝方江拋了個媚眼兒,嬌滴滴地說:“您找慈明幹嗎,他總是說了話不算數,大爺,您貴姓,咱們聊聊……”

    方江臉色一沉,“你好好說話,慈明怎麽回事?敢撒謊,就給你臉上放放血,眼珠子挖出來。”

    阿朱花容失色,不敢再放浪,“喲……您別嚇我,慈明前兩天確實來過,不過他這人向來不走運,據說牽連上了官司,好象是什麽……鋤頭團,在飯館兒裏吃著飯,就被稀裏胡魯地抓走了。大爺,他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以前開院子的時候,他都沒照顧過我……”

    方江心裏反複掂量,阿玲交待的情況,和焦隊長提供的情報是一致的,前兩天,有幾個鋤奸團的青年學生,確實在吃飯的時候被警察抓走了,這回老焦的遊擊隊進城,便是要偷襲警察局,搶救被捕青年。因此提前設計抓獲了一個警長,以獲取敵情。可沒想到的是,慈明竟然也被抓了。

    “慈明有什麽東西寄放在你這裏沒有?”

    “沒有,怎麽會呢,他對誰都不放心,何況是我這樣的人。”

    方江又問:“你不是跟日本人有聯係嗎?幹嗎不去走走路子,把慈明給救出來?”

    “喲,瞧您說的輕鬆,他這回犯的案子,是政治案,誰能說得下來?又不是花案盜案,我可不敢趟這腳渾水。”

    方江不再問話,默默沉思起來。右手習慣性地掏出一隻香煙叼在嘴上。朱阿玲見了,也習慣性地走上前一步,拿起火柴,“嗤”地劃著了,湊過來給方江點煙,倒讓方江愣了一下,歪頭向旁邊閃了閃,“去去去,躲開。”

    “喲,大爺,您客氣什麽呀,到了我這兒,都是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