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世說新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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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夏和小泥猴兩個人,昨夜躲在山洞裏的鬼子倉庫中,輪流放哨,在洞裏的麻袋堆後麵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發現下麵的大院裏崗哨林立,山坡下的大路邊,聚集了大批的敵軍,小泥猴高興地說:“老夏,貨要來了。”

    “嗯。”老夏趴在洞口,仔細觀察,遠處的人影,象螞蟻一樣挪動著,看不清麵目,但他知道丁義和牛娃子等人,一定已經開始行動了。洞口旁樹木的陰影,一點點地縮短,漫長的等待,讓人覺得時光變得其慢無比,小泥猴早已經抓耳撓腮,不住地催促著鬼子們,“你們倒也快點呀。”

    終於,卡車車隊來了,大隊的鬼子偽軍,湧進院內。兩個人睜大了眼睛觀察,鬼子兵們進入房間了,偽軍們各歸各位,一群軍官走入室內,院裏的人,稀少下來了,一個穿便裝的人,悄悄走向牆邊的廁所,從走路姿態身形上看,正是鬼難拿丁義。老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和平軍製服,“小泥猴,好好放哨,我下去了。”

    “嗯。”小泥猴把身後的短槍掏出來,“嘩啦”一聲頂上子彈。

    老夏慢慢從洞口走出來,盡量放輕腳步,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山坡側麵的一處平台,站著一個和平軍崗哨,正望著下麵的院子。老夏避開他的視線,拐個彎往下麵走。正在這時候,耳邊響起一陣“吱吱”的叫聲,一隻金黃色皮毛的小猴子,從山坡上跳躍著,直衝下來。小猴子竄蹦跳躍,連跑帶叫,玩得甚是活躍。

    那猴子的叫聲,吸引了哨兵的注意,他扭過頭來,正巧看見走動著的老夏。

    糟糕,這隻猴子是哪裏竄出來的?是不是董太太馬戲班丟失的那一隻?老夏心裏暗暗叫苦。這地方毫無隱蔽,已經來不及躲藏了。他急中生智,拔腿向小猴子追過去,同時向崗哨說道:“喂,抓住這隻小猴,幫幫忙。”

    “操,抓那幹嗎,沒事閑的。”崗哨不滿意地瞪了他一眼。

    “看你往哪裏跑。”老夏追著那隻小猴,很快下到坡下麵的院子裏。小猴子竄得飛快,很快便跑得不見蹤影了。老夏打量了一下哨兵,見他沒有注意,放慢了腳步,緩緩沿著院子的圍牆,向前走去。

    他走到廁所的後麵時,丁義正在扒著磚孔向廁所外觀察,老夏不能確定男廁和女廁裏是否沒有別人,他也扒著花牆上的磚孔,向廁所裏打量,正好丁義聽到了聲響,扭頭察看,兩個人的眼睛透過磚孔都看見了對方,丁義嚇了一跳,繼而認出是老夏,趕緊向他招手。

    老夏閃身進了廁所。丁義急切地指點著,“你看,那個鬼子兵,進去了,我敢保證那就是機要譯電員,你想呀,軍官們在交接密碼,有誰會在這個時候被叫到高級軍官的房間?隻有譯電員,再也不會有別人。”

    “嗯,有道理。”

    “快看,出來了,出來了。”

    透過花牆的孔隙望過去,那個戴眼鏡的鬼子,已經從軍官房間裏走出來,胳膊下夾著個皮包。丁義和老夏高興得眼睛都放光了,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寶貴的”鬼子機要員在兩個持槍士兵的護送下,進入了離軍官房間不遠的一個安裝著柵欄門的房屋裏。那間屋子的牆後,有一棵筆直高大的椿樹,上午的陽光照耀下,樹葉間似有光芒閃出,丁義知道,那是隱藏在樹枝間的天線。

    “老夏,我去了。”丁義緊了緊腰帶,朝老夏舉了舉拳頭,然後走出廁所,不慌不忙地朝著那間有柵欄門的房屋裏走過去。老夏也衝他舉了舉拳頭。

    在這個“銅牆鐵壁”的鬼子倉庫駐地,丁義要設計實施一個似乎不可能完成的“騙局”。

    今天的陽光格外毒辣,遠處的山嶺,似乎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蒸氣,不住地蒸騰搖動,明晃晃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大院裏一片靜悄悄的,特務們都縮到了樹蔭牆角,有的湊在一塊抽煙,有的靠在一邊沒精打采地呆著。對於從廁所裏出來的丁義,並沒人理會。

    丁義一直走到眼鏡鬼子的房間外麵,抬手輕輕敲了敲門上安裝著的木柵欄。

    一會,門從裏麵打開了,那個戴眼鏡的鬼子隔著柵欄看著丁義。丁義摘下頭上的禮帽,對鬼子陪著笑臉,點頭哈腰地說道:“太君,剛才您接收的貨,還有個手續要辦,麻煩您了。”

    “什麽的——手續?”鬼子兵麵無表情地問著。中國話說得挺流利。

    “就是,得給我簽個收條。”

    “剛才已經簽過字了。”

    “不不,還得簽個收條,就是這個,您看……”丁義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黃色道林紙,上麵印著兩行字,他指著紙張的右下角,“您得從這裏再簽個名,嘿嘿,公事公辦,太君,請您開開門,麻煩您辦一下,很簡單……”

    鬼子皺了皺眉,把木柵欄打開。

    丁義嘻嘻一笑,走進屋內,把那張紙恭恭敬敬地遞到鬼子兵的手裏,他迅速用眼睛打量著室內,很好,屋裏沒有別人,裏屋用隔牆截開,一張厚重的木桌上,放著電報機、打印機,一股淡淡的油墨味,在陽光的蒸騰下散發著。

    鬼子從衣兜裏拿出筆來,伏身在紙上簽名。丁義從衣袋裏摸出兩支“老炮台”香煙來,遞給鬼子一支,自己點上一支,笑嘻嘻地說:“太君,請吸煙,我從武漢帶來的,正宗老炮台,您的請,大八夠地米西米西。”

    鬼子放下筆,拿過香煙,丁義劃著火柴,給鬼子點上,“太君,您的辛苦大大的。”那鬼子把紙交給丁義,然後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丁義慢吞吞地把紙折疊好,放入口袋裏,卻不離開,繼續笑嘻嘻跟鬼子東拉西扯“太君,我們在來的路上,您說奇怪不奇怪,看見了一樁怪事,有一個放羊的老百姓,跟羊打起來了,被羊給打死了……”

    “你的,走吧……什麽的?被羊給打死?”

    “您可不知道哇,山羊本來是最老實的牲畜,可它若是被鬼給迷上,山裏有的是無常鬼……”

    “嗯,”鬼子搖了搖頭,“你的,胡說的,快走快走。”他擺著手,衝丁義瞪了瞪眼睛,“快快地。”

    “是是,”丁義嘻嘻地笑了笑,衝鬼子鞠了個躬,轉身便走。身後咣當一聲,木柵欄門又關上了。丁義沒有回頭,拐了個彎離開這間房子,朝著牆邊走過去。

    沒過一袋煙的功夫,房間裏的木柵欄門,又忽然打開了,戴眼鏡的鬼子用手捂著肚子,愁眉苦臉地走出來,把門關上,快步朝著廁所裏走過去。此時,丁義正躲在房子不遠的地方,靠著一棵大樹抽煙,他望著奔向廁所的鬼子,心裏冷笑了一聲,“好,老炮台發威了,你不聽我講故事,那好,到廁所裏聽老夏去講吧。”

    眼看著鬼子進了廁所,丁義瞅瞅四周,一切都正常,崗樓頂上的鬼子兵,正瞅著遠處。各處的特務們,並沒人注意這裏的動靜。那間鬼子軍官的房間,不時有說笑聲傳出來。

    他邁步走向那間帶木柵欄的機要室,三晃兩晃,走到門前,再斜眼打量一番,確定沒人注意,迅速從腰裏掏出兩把萬能鑰匙,試了幾下,把木柵欄門打開,閃身便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