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千裏有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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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江來到後水峪,立刻便被菜園裏的景色給迷住了,他從馬車上勉強坐起來,望著眼前滿眼的綠色瓜菜,不住讚歎,“遲日園中麗,春風瓜菜香,滿園秀色,太美了。”

    阿混和陳榆見到方江這副樣子,都是大吃一驚,陳榆瞪著大眼睛說:“方組長,既然你有傷,那回密營躺著就行,我們有事就去找你報告。”

    “這裏蠻好,”方江笑道:“聞著果香菜香,傷口好得更快。”

    為了照顧方江的傷,陳槿也跟了來,他象方江一樣,也對菜園大加讚賞,“老方,這裏的田園風光自然旖旎,正對你這種文人墨客的脾胃,新鮮果菜營養豐富,養傷也最適宜。”

    “河裏還有魚,”瓜仔晃著大圓腦袋補充說:“等我去釣幾條新鮮的鯽魚,用香菜熬魚湯,對養傷才好呢。”

    大家散在菜園裏,一邊幹活一邊放哨。阿混立刻向方江匯報毒氣工廠的情況,“最近,不斷有汽車在工廠裏進進出出,從那裏流出來的臭水,比以前更多了,前幾天,又開來一個班的偽軍士兵,看來守衛加強了。”

    “是不是那種蒙著帆布的大卡車?”

    “對。開車的都是鬼子兵。”

    方江點了點頭,沒說什麽。這種情況,說明工廠已經投入批量生產,運出去的毒氣,正在戰場上毒害無數的抗日軍民。從掌握的情況來看,盡快破壞這個工廠,已經成了眼下的當務之急。

    “還有一個情況,”阿混綰著褲管坐在井台上,一邊擇菜一邊說:“我們發現了一個有點怪的人……是這麽回事,傍晚的時候,從工廠裏總是走出一個戴眼鏡的人來,象是個文職人員,背著手在外麵遛達,在小河邊走走,在路邊轉轉,有時候坐在河邊那堆沙崗上發呆,一個勁地唉聲歎氣。天快黑的時候,才回到廠裏。”

    “把這人抓起來,倒是不難。”陳榆在旁邊補充道。

    “抓不得。”

    “對,阿混也這麽說,所以我們都沒動他。”

    菜園裏涼風習習,風清氣爽,方江半倚在車幫上,貪婪地呼吸著帶有瓜菜香味的空氣,手裏搖著把蒲扇,神情很是享受。瓜仔在井台旁對陳榆小聲說:“咱們這個方組長,搖著芭蕉扇,不慌不忙,看著就讓人踏實,他就象……古書裏說的諸葛亮。”

    “諸葛亮?他可比諸葛亮強多了,論計謀,論策略,天文地理……不光這個,他懂得德國的閃電戰,蘇聯的合同戰,遊擊隊的麻雀戰,嘿,這麽說吧,你想得出什麽,他就懂什麽,你想不出的,他也懂,諸葛亮有這兩下子麽?”

    “真的呀?”瓜仔的小眼睛都瞪圓了。

    阿混熟練地把擇好的韭菜用稻草捆好,整齊地碼在菜筐裏。繼續向方江匯報。

    “本來,我想通過買菜的偽軍班長,混進工廠大院裏,結果呢,人倒是混熟了,可廠子還是進不去,鬼子管得非常嚴,老百姓一律不準接近。後來,惠姐告訴我們,要想辦法跟那個戴眼鏡的人,悄悄接近,最好交個朋友。可是,唉……惠姐又傷得不能動了,胳膊腿全折了,隻剩下了一口氣,我們也不好老打擾她。這幾天,也就沒怎麽行動。”

    “嗯,”方江搖著扇子,輕輕點著頭,“惠姐這個‘交朋友’的方略,非常精妙,咱們繼續執行。”

    “好。”

    下午,黃昏的時候。

    鄉村的黃昏,靜寂安祥。橙紅色的晚霞,象五彩絲線織成一幅瑰麗的壯錦,蒙在西方的天空,把世界都映得金色迷離。遠遠近近的田野山崗,都罩在紅黃變幻的五彩煙霞裏。

    那個戴眼鏡的人,又從工廠大門裏慢慢走了出來。

    他伸展了兩下胳膊,深深呼吸了幾口外麵帶著莊稼甜味的清新空氣,慢慢沿路走來。離著工廠大門兩裏地外的農田裏,戴著草帽、拿著鋤頭,裝作耪地的阿混悄悄對身邊的丁義說:“看,就是他。”

    離著工廠大門約三五百米遠,有一個沙崗,象個墳包似的矗立在小河邊上,崗子上長滿荒草,那人慢慢走到沙崗上麵,麵朝西方,似乎在欣賞美麗的晚霞,久久站著不動。

    阿混和丁義兩個“農民”一邊慢慢耪著地,一邊朝前靠攏。阿混小聲提醒:“看見廠裏的哨樓了麽?就是那個高高的木頭架子,上麵有哨兵,有可疑跡象就開槍。別讓他看出破綻來。”

    兩頂草帽,在玉米秸杆裏忽隱忽現,就象兩隻小船,漂移在無邊的綠色海洋裏,向著那個大沙堆慢慢接近。忽然丁義瞪大了眼睛,停下了手中的鋤頭,吃驚地說:“不對,哎喲,那個人……我認識他。”

    “嗯?”阿混也停下手裏的鋤頭。

    那個戴眼鏡的人,象一座雕像一樣,站在沙崗上,瞅著西方的天空,他的側影,臉龐輪廓,在晚霞的照耀下看得清清楚楚,丁義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在石山的丁家鎮裏,蝙蝠雙俠下毒害人,自己冒充“神醫”,在偽軍據點裏醫治過的竇先生嗎?

    就是他,那個彬彬有禮,神情落寞的竇先生。

    丁義腦子裏急速旋轉,原來是他!怪不得偽軍小隊長禁止自己亂問,他在石山隻是路過,是被護送到這個毒氣工廠裏的,而且一定是重要人物。

    這就對了。阿混說這人愛“發呆”,唉聲歎氣,那回在丁家鎮,他差不多也是這副樣子,很可能他是個知識分子或科學家,被迫到日本鬼子的工廠裏工作,並不心甘情願,卻又沒有辦法,因此神情才變得落寞無奈。

    象是印證丁義的猜測,那個人坐到了沙崗上,兩手抱膝,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望著西方變幻層疊的夕陽晚霞,滿臉都是沉悶憂鬱的表情。霞光披到他落寞的身上,在沙崗上投出長長的影子。

    丁義和阿混已經運動到沙崗的下麵了。

    沙崗上的人,並沒有在意莊稼地裏兩個耪地的農民。隻是專注地盯著天邊那一輪即將消逝夕陽,靜靜地沉思。過了好大一陣,從衣袋裏掏出一隻香煙,默默地點燃。

    這個圓形沙崗,正好擋住了遠處工廠裏哨兵的視線,丁義站在玉米壟裏,手裏拄著鋤頭,仰頭向上麵輕輕地說道:“先生。”(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