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

    一陣驢叫似的吼聲，從後院裏傳出來。

    日軍小隊長宮本，正在練習拳術。

    午後的陽光，照在宮本的光膀子上，油光發亮，這個粗壯的小個子，在地上躥蹦跳躍，打起拳來勢大力猛，在地上踢騰起一片塵土。

    “好，”場子邊上，有人鼓掌喝彩，是身穿白汗衫的胡翻譯。

    宮本出拳如風，兩隻眼睛瞪得象鈴鐺，發著凶蠻的光芒，兩隻羅圈腿，進退迅速，疾轉忙躥，在地上掃出一溜風。

    “在我們中國，”胡翻譯搖頭晃腦地說：“習武的人都講究擺設擂台，擂台上打敗各路英雄，稱為王者。太君，您要是在上海設擂比武，保證能打敗全國……不，打敗天下無敵手。”

    宮本練完了一路拳，收勢停手，走到場邊擦汗，可能是胡翻譯的馬屁拍得他挺舒服，揚起粗短的脖子，嘎嘎大笑。

    一個穿和平軍製服的士兵，跑進後院裏報告：“太君，特工總部派人來，說要求見您。”

    “特工總部？”宮本一聽，眼睛立刻就瞪了起來，扯著嗓子吼起來，“渾蛋，他們來做什麽？給我趕出去。”

    士兵伸了伸脖子，等宮本吼完了，嘿嘿一笑，“太君，他們說，是來向您道歉的，賠禮道歉，並且，還帶來了禮物。”

    “賠禮道歉？王八蛋，我要把他們統統給宰了。”

    “什麽禮物？”胡翻譯問道。

    “哎喲，翻譯官，東西可真不少，有一筐水果，一筐鮮魚，還有一口肥豬。”

    “唔。”

    士兵磨磨蹭蹭，不願回去，瞅著胡翻譯的臉。胡翻譯心裏明白，要是把送禮的給轟出去，那人家可就把那些肥沃的豬、魚，又都拉回去了。

    胡翻譯轉過身來，衝宮本堆起笑容，“太君，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宰相肚子裏能撐船，凡是成大事者，必能容人，有肚量，您能不和他們計較，才正是英雄好漢的表現，比如說，古代的武聖人，關羽……”

    “叫他們過來見我。”

    前院裏，站了兩個氣宇軒昂的漢子，一個四方大臉的中年人，是許群，另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是陳榆。

    胡翻譯一步三晃，來到倆人麵前，許群畢恭畢敬，欠身鞠躬，將一封信兩手奉上，“翻譯官，這是我們李主任，親自寫的道歉信，因為上次的事，純屬誤會，是我們兄弟的不是，還請翻譯官多作周旋，海量海涵。”

    “好說好說，”胡翻譯把信抽出來，看了兩眼，信紙上用蠅頭小楷寫著幾行“致歉見諒”之類的話，下麵簽著李士群的大名，蓋著鮮紅的方形手章：李士群印。

    手章，是曾老師親自刻的，以假亂真。

    許群湊近一步，壓低聲音說道：“翻譯官，等和太君解除誤會，咱們多親多近，我們還有秘事相告。”

    “唔，好好。”胡翻譯自然聽得出話外之音，臉上露出貪婪的笑意。

    許群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七星鎮據點裏這倆爛柴貨，宮本蠻，翻譯貪，對付這樣的一頭驢，一隻豬，投其所好，必能建功。

    當宮本站在兩個人麵前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身材矮小，呲呀咧嘴，雖然壯壯實實，但是比起身材挺拔，一身英氣的陳榆來，活象是個醜陋卑微的小醜。於是越發揚起脖子，顯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太君辛苦，”許群笑嘻嘻地上前鞠了一躬，“從早就聽說，太君武功卓絕，氣度不凡，是當世英豪，今天能夠得到太君親自接見，我們倍感驕傲。”

    “嗯，”宮本想到自己是“宰相肚子裏能撐船”的英雄好漢，故意做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請屋裏坐，大家都是朋友，中日親善，共建王道樂土。”

    “太君，前幾天，我們幾位同事，來得冒昧，得罪了太君……”

    “不值得一提，”宮本一臉不屑，寬容大度，“小事，我是不會在心裏記住的。大家共同服務於帝國大本營，應該精誠團結，提攜並進，你們李主任，我們大家都是朋友嘛。”

    “是是，太君如此英明睿智，胸懷寬廣，讓我們感激涕零。”許群說到這裏，話題一轉，“太君，我們倆到此，還有一事相求。”

    “請講。”

    “我這位兄弟，平時也喜好武術，他聽說太君是當世高手，天下無敵，便想前來拜望，跟太君學上兩手……”

    宮本上下打量陳榆，“你想跟我比武？”

    陳榆長得英俊健壯，一身剽悍，站在屋裏，就象一棵挺拔的青鬆，豪氣勃發。

    陳榆咧嘴一笑，向宮本鞠了個躬，“嘻嘻，太君，比武，不敢當，我學過幾年長拳二十四式，有好多地方，都練不好，主要是想跟太君請教一二，若能得到指點，我可就受用不盡了。”

    殘酷的戰火，隱秘的敵後特工生涯，在短短的時間內，已經把年輕的陳榆，鍛煉得剛柔相濟，能屈能伸，對付宮本這種“強驢”，得心應手，遊刃有餘。

    “哈哈哈，”宮本被這倆人捧得滿心舒暢，開懷大笑。

    幾個人來到後院裏的“演武場”。

    場邊埋著根木樁子，磨得光滑鋥亮，看來經常被宮本當作靶標踢打，陳榆瞄了一眼，木樁磨損最重的部位，是上部和下部，空手道裏的一部分武功，來源於中國的“鶴拳”，踢、打、摔、拿技擊手段，與武術類似，但由於每人資質不同，擅長著力的部位有別，宮本身材矮小，腿短腰長，但力量足，木樁根部，被踢打得已經凹陷進去。

    陳榆看了木樁，對他的武功特點，已經猜了個大概。

    “太君，”陳榆笑嘻嘻地又對宮本鞠了個半躬，“我聽說，空手道高手，練出來的都是實打實的硬功無，據說，有高手獨自對戰十頭公牛，當場折斷公牛角，空手劈牛，將十頭牛全部殺死……”

    “嗯，沒錯，你倒是什麽都知道。”

    “請太君手下留情，咱們點到為止。”

    “好的，好的。”

    日本武道，講究道場禮儀，宮本站在場中，整衣行禮，陳榆抱拳拱手，行了個中國武術的開門禮。兩個人相向而站，作了個預備起手式。

    許群籠著手，和胡翻譯站在一旁，笑嘻嘻地聊天觀戰。

    陳榆起手一拳，直搗宮本的胸口，他自稱“練了幾年長拳”，便隻以長拳對敵，這一拳中規中矩，拳風迅猛。（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