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賣花姑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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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池村外的小河裏,飄著枯黃的荷花殘葉,緩慢地向前流,河麵上象是起霧一樣,升起淡淡的水氣。

    幾個人坐在河邊的草地上,商量下一步行動。

    陳榆說:“老許,跟我們回南京吧,丁默邨這件事兒,沒有希望,他殺了那麽多的人,負債千條,兩手順著指甲縫裏往下滴血,早就沒有回頭路了,隻能繼續做鐵杆漢奸,你呀,別費勁了。”

    許群默默地抽煙,苦笑著搖了搖頭。

    項先生叼著那隻木頭煙鬥,倒沒顯出失望萎靡的模樣,他從軍多年,身經百戰,勝負早已經習以為常,這樣一場小小的戰鬥,隻當是午後散了散步而已。

    抽了一陣子煙,項先生神色如常,樂嗬嗬地說:“老許,其實這件事不難理解,要想爭取丁默邨倒戈,並非沒有可能,但是須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日本鬼子江河日下,窮途末路的時候,他為了自保,就會很容易地跟你握手言歡。但是現在,鬼子攻勢淩厲,戰場上未露敗象,他姓丁的在上海灘呼風喚雨,威勢赫赫,怎麽可能屈就於你?”

    這話雖然簡單,卻分析得入情入理,幾個人都頻頻點頭。

    許群思忖半晌,瞅著落葉飄零的河水,象發狠似的揀起一塊小石頭,拋進水麵,打起一串波紋。

    “我還要再試試。”

    “啊?”陳榆瞪大了眼睛,“老許,你這種……頑強的精神,值得佩服,可是這是行不通的,你現在已經撞了南牆了,再不回頭,就是……就是不聰明了。”

    項先生叼著煙鬥,沒有吱聲。

    老張說:“我覺得,小陳說得對。與虎謀皮,必受其噬呀。”

    老張的胳膊上,被子彈打了個過橋傷,纏著白布繃帶。

    許群衝大家笑了笑,“是,我知道大家是關心我。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雖然咱們已經闖了一回虎穴,但細究起來,卻並沒有和丁默邨正麵接觸。這事,怨我性急倉促了,那丁默邨身份特殊,疑神疑鬼是天生本性,冷不丁聞聽有人要見自己,哪會不起疑?他以己度人,必然首先防範刺客。”

    “那,”臘梅坐在旁邊,兩手交叉攏著膝蓋,“老許,你想怎麽辦,丁默邨經過這一回,隻怕更加警惕了。”

    “我想通過他喜好女色這一點……”

    “你快拉倒吧,”陳榆沒聽完,便打斷了他,“就那個陳麗,還沒讓你死心啊,壞事,就壞在這種爛貨的手裏,那個成語叫……什麽來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嗬嗬,當然不能再用陳麗。我是這麽想的,眼下,我先揠旗息鼓,潛伏下來,好好察看察看動靜,摸摸丁默邨的脈搏,然後伺機而動。老項說得對,丁默邨現在一呼百應,威風凜凜,哪會考慮反水倒戈?但隨著形勢變化,情況一定會有轉機。”

    “那得哪年哪月。”陳榆失望地搖頭。

    “不論如何,我意已決,若無策反希望,那就想辦法行刺,殺掉他。”

    “老許,你……真挺讓人佩服,意誌就象鐵一樣堅決。”

    “嗬嗬,陳榆,我從重慶出來的時候,上峰對我說,抗戰艱難,漢奸,是促成這種局麵的重要因素,殺一鐵心漢奸,其效果往往勝過殺一日本鬼子,若能讓丁默邨之類的漢奸頭目反水,意義重大,退一步說,策反不了,將其除掉,也是莫大功德。我當時,跟上司做了保證,願意以我一命,換丁默邨那條命。”

    幾個人都沉默下來。許群的幾句話,句句鏗鏘,說得人不免又熱血沸騰,是啊,能除掉丁默邨這個魔頭,對於敵後抗戰,將會起到多大的震動影響啊。

    “老張,”許群扭頭問道:“據你們平時觀察,丁默邨平時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哪裏?”

    “嗯……除了極斯菲爾路他們的總部,那就是四馬路、會香裏,這些個青樓紅燈區了,這家夥‘色中餓鬼’的名頭,那是名不虛傳的。”

    幾個人都笑起來。

    “不過,”老張收起笑容,“要想在這些地方刺殺他,也並不容易,每回他不光帶著明暗警衛,一般還要先由特務進去偵察一番,發現可疑人員,立即驅逐甚至逮捕,丁默邨的警覺程度,超出常規。”

    “嗯,賽巴黎舞廳這一場,大家都體會到了。“

    秋風吹過河邊的草地,枯枝搖曳。小河裏的流水,泛起道道波紋。藍色的天空,飛過一行南行的大雁,啾啾雁鳴,更顯得秋後的藍天高遠蒼涼。

    許群忽然發起感慨來,“這些天以來,我身處敵後,在南京被逮捕,又被救出,在上海又差點被逮捕,體會之深,直切肌骨。你們長期潛伏在敵人心髒地帶的特工們,太讓人尊敬,危險每日如影隨形,身陷重圍是家常便飯,比我們在前線作戰,更加艱難數倍,你們卻是談笑殺敵,以敵營作閑庭,我也是一名老戰士,榜樣在前,哪有臉麵為了自身一己安危,放棄任務,灰溜溜滾回重慶?”

    項先生磕磕煙鬥裏的煙灰,“陳榆,臘梅,你們晚回南京兩天,跟著老許,繼續偵察丁默邨。”

    “是。”

    …………

    過了兩天。

    上海福州路,會香裏。

    這裏是一片鱗次櫛比的樓堂會所,招牌一層套著一層,處處笙歌曼舞,絲竹聲聲,茶樓、書場、戲館包圍下,“青春玉女”、“二八妙齡”的幌子,滿眼都是。

    陳榆汗衫短卦,拉著一輛黃包車,慢慢沿街走來。車上坐著身穿鮮豔旗袍,塗脂抹粉,手拿粉色手帕的臘梅。

    許群和張二明穿著黑色綢子褲褂,象是兩個保鏢,跟在黃包車的左右。

    陳榆和臘梅都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花街柳巷”,覺得處處新鮮,那些身穿旗袍,濃妝豔抹的站街女,百無聊賴地或倚牆而立,或遛遛達達,一陣陣勾人魂魄的靡靡之音,夾雜著聲聲浪蕩調笑,飄散到耳邊,難免讓兩個年輕人有些麵紅耳熱。

    黃包車在一處叫做“青蓮閣”的二層小樓附近,停下來,張二明用手指點著,小聲說道:“前麵,看見了嗎?那回丁默邨到這裏逛院子,被我們跟蹤了,當時的計劃是乘他下車之際,開槍狙殺……”(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