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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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淨添上最後一劃,放下手中的黛筆,對著銅鏡滿意地頷首。轉過身來,玉瓶和藍以墨都大驚失色,不約而同退後一步。
隻見眼前一個留著長髯的年老長者,右邊臉部有一大塊紅色的肉疤疙瘩,甚為嚇人。但他的眉目之間透出一股能洞察人心的銳利,從左邊臉上保養得宜的光滑皮膚能看出駐顏有術,一身玄色長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好一位仙風道骨的…
池半仙。
“淨姑娘?!”玉瓶繞著屋內找了一圈,如果不是知道房內隻有她一人,她真的很懷疑池淨被人掉包了。
“主子你…”藍以墨呆呆地看著她。這就是易容術?能千變萬化的易容術?那主子能把他的頭發和眼睛也變一下嗎?
藍以墨的眼神太過於饑渴,池淨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什麽易容術?這隻是化妝而已,21世紀每個女人必備的再普遍不過的技能。
十八歲化成八十歲,八十歲化成十八歲,甚至男變女,女變男,這對池淨來說根本就不是難題。
其實藍以墨的頭發可以染黑,眼珠子嘛…除非這個時空能出現美瞳…
還是別告訴他後世美瞳的存在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咳咳。”理了理衣襟,池淨淡淡地看著他們:“本半仙要出去賺錢了。你們在這裏好好看家。以墨別忘了背書。”
…
池半仙。
繁華的街市盡頭,有一條名為天機巷的狹長型小胡同,平時人跡罕至,門可羅雀。但每月逢初一十五,這裏便被來求簽問卦的人圍得水泄不通,座無虛席。
為何這些求簽問卦的人不去寺廟裏尋求大師解惑,而都圍在了天機巷裏?
能在天機巷裏擺攤並不隻限於固城縣本地的術士,它歡迎來自各地的有真本領的術士,上個月的十五,甚至還有其他國的國師慕名而來圍觀…
說這是個預測擂台也不為過。
既然高手雲集,多一個人多一份參考,對自己的命運又多一分了解,何樂而不為?
至於那高昂的卦金,對掌握自己命運相比,與趨吉避凶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天機巷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越坐在巷子深處,本領越高。所以坐在巷子入口處兩旁的都幾乎是新人,或者一些名氣不大的小術士,純粹混口飯吃。
池淨站在巷口晃了晃神。
老祖宗留下來的文化瑰寶,在千秋萬代的歲月沉澱裏,被很大一部分人當成騙術來使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魚目混珠。以至於多數國人對學易者深惡痛絕,覺得都是騙錢的江湖神棍,一竿子打翻了一條船,那些有著真正本領的人,也不得不無奈地轉行,許多先人留下來的秘訣便就此失傳。
其實易學在人類的生活裏無處不在,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寒來暑往,秋收冬藏。萬物都離不開十二長生的規律。
它隻是一門研究人類的生命軌跡學科而已啊。
這個時空,這個國家,這方麵的思想倒不那麽狹隘。池淨收回遊離的心神,邁步走進巷子裏。
她在離巷口不遠的一處空攤位坐了下來閉目養神,一邊聽著坐在她左右兩旁的術士們的預測過程。
“你這卦象,不妙,不妙呀。”一名老朽的聲音無奈地說,可以想象得出他搖頭皺眉的模樣。
“師父,怎麽不妙了?”求測者是名男子,輕聲細氣地,應該是讀書人。
“是呀,怎麽不妙呢?”是另一個聽起來略有些桀驁不馴的男子,聲音帶些不以為然。
“你這卦象,是天山走遁卦。正所謂,濃雲遮日不光明,勸君切莫遠出行。婚姻求財皆不吉,須防口舌到門庭。這正是落榜之兆,中榜無望。時也命也,小夥子,另謀出路吧。”老朽心裏也有些難受,但他依書直說,並不打算有半點隱瞞。
“這位老先生,”是那個桀驁不馴的聲音。“卦象我們不懂,但據說,相字卻是有理有據,可以說出個所以然來的。不知老先生,可會相字?”
相字,也稱破字,測字。是求測者出一字,或念出,或寫出,由卦師以字為基礎,進行占卜的方法。
看來這男子有備而來。
老先生微微一笑:“當然可以。”
男子想了想,對另一個男子附耳悄悄說了些什麽。須臾,方抬起頭道:“那就有勞筆墨。”
池淨依然閉目養神,並沒有去湊熱鬧看這男子寫了什麽。
不一會兒,隻聽他說:“先生,請。”
“嗬嗬。這位公子,你將來必科舉高中,光耀門楣。”
“先生,且看。”第一個男子也緊接著提起筆來,不知寫了什麽。
“李公子,”老卦師頓了頓,語氣深沉:“你不但不會高中,還會生一場大病。”
那個輕聲細語的李公子還沒有說話,那個跋扈的男子便又搶先開口了。
“可笑了,我與他同寫一字,為何我能中,而他卻不能?”
“你寫的“串”字,意為雙中。所以你不但能通過鄉試,還能通過縣試。”說到這裏,再次歎息:“李公子你有心仿之,也同樣寫了個串,但這已經不是“串”,而是“患”也。”
患也!
池淨雖沒有行露於色,心內卻不可抑製地升出些淡淡的欽佩來。易學,果然博大精深。
…
“什麽?你也不願意給老子看?是嫌老子給的錢少麽?”
一個怒不可揭的聲音如雷般響起,還伴隨著拍桌子的聲響。
眾人皆一愣,沒有再關注這邊的測字,注意力被轉移過去。
來天機巷求測的人基本都對這裏的卦師有一定的尊重,語言間都稍帶著討好,哪怕對方真的實力不足,求測者也不會這般不知禮數。
因為對他們來說,這些都是能通天的能人異士。
甚少有卦師們不願意看的卦。除非…
池淨心裏一咯噔,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是老朽學藝不精,閣下另請高明罷。”被砸場子的卦師並無不悅,隻是臉上略有愧色。
“又是學藝不精,學藝不精!巷子裏頭的那幾位大師我也去問了,我這才一報生辰,你們就通通用學藝不精來推搪與我!真是豈有此理!”
那個雷聲般的聲音依然在吼著。
有的老卦師好奇起來,便出聲問是什麽樣的八字。
那人便氣衝衝地報出一個生辰來。
話音剛落,在場的術士們紛紛一掐指,隨即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