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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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世代行醫的婦人乙上前細細查看了一番,先是鬆了口氣又神情凝重:“孩子被喂了蒙汗藥!”
居然給那麽小的孩子喂蒙汗藥!
婦人乙聲音剛落,吳夫人伸出已氣得發抖的手,指著床上頭破血流的李花,還有已經偷偷穿好了褲子準備趁眾人不備逃走的劉二狗,疾言厲色一聲令下——
“姐妹們!打!給我狠狠地打!”
…
“大家快出來看,快出來看,那邊有人遊街啦…”
“遊街?什麽遊街?”
“那邊有一男一女,男的隻穿了條褲子,女的隻穿褻褲和肚兜,快去看快去看,好熱鬧…”
“哎呀,還真的是呢。怎麽這二人還鼻青臉腫的…”
“吳夫人呀,帶著李嫂子白嫂子宋嫂子她們幾個上門去揍的。現下是要押到衙門去呢。據說那婦人是搶了原配的兒子,還被人捉奸在床…”
“不止啊不止啊,我聽說那惡婦還把原配給毀容了…”
“天啊?你說的可是真的?世間怎有如此歹毒的婦人呀…”
“後來還把原配的兒子毒啞了…”
“畜生!”
人群裏不知誰扔了一塊石頭,砸在已經半昏迷的李花頭上。
李花打了個激靈,睜開眼望去,見是個五六歲的小童。她瞪大了眼,滿眼的鮮血更讓她如同一個瘋婆子。她對著那小童恨聲罵道:“誰家的死孩子,不想活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河裏去喂魚!”
那小童嚇得臉色發青,退後幾步,唇一抖哭了出來:“嗚嗚嗚,娘,我好害怕…”
隻見小童身後疾步走來一挽著泔水桶的婦人,二話不說直接把桶裏的汙水向李花潑去——
“呸!娼蹄子!我倒要看看,你怎麽捉我兒去喂魚!”
群眾們紛紛撿起了地上的石頭…
…
“姑娘。”在茶樓上看到浩浩蕩蕩的抓奸大隊從街上經過,走在前排的抱著孩子的那個還是自家姑娘,玉瓶趕緊從茶樓裏出來。
“玉瓶,打聽出來沒有?”池淨邊問邊憐惜地抱緊懷裏的嬰兒,這到底是被喂了多少蒙汗藥,現在都還沒醒過來?
“回姑娘,我問過了,最近城裏都沒有丟失半歲大的嬰孩。不過…”玉瓶躊躇著,不知該不該說。
“不過什麽?”池淨想起了李花的話。“這孩子的家人,是不是全死了?”
“沒有全死,死的隻是他的娘親和姑姑,以及隨行的護衛家眷。”玉瓶將自己這半天打聽來的消息告訴池淨。
“昨日有一輛馬車路過固城,經過城外的東子林時,一行人遭仇家追殺。其家人收到消息趕到時,發現除他們家五個半月的小少爺失蹤外,包括孩子的娘親與姑姑在內,無一活口。”
“他們怎麽那麽肯定他們小少爺是失蹤了而不是死了?”池淨插話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隻是,姑娘…據說…那是山狼寨的馬車…”玉瓶支吾著把話說完,擔憂地看著池淨和她懷裏的孩子。
山狼寨是固城與寧城交界的狼山上的一群土匪,奸淫擄掠無惡不作,聽說年初的時候還劫了一位從京城來的良家女子為壓寨夫人…官府屢派官兵前去殲滅數次而無功而返,他們依仗著對地形的熟悉,總是一次又一次全身而退。
兩城百姓們早已對之恨之入骨,如今知道這山寨裏的人被仇殺於綠林之內,無一不拍手稱快。
…
“喔。”山狼寨。聽名字就知道肯定是土匪窩,池淨敷衍地應了一聲。
“對了姑娘,方才你怎知這孩子不是那婦人親生的,而是抱的別人的孩子呢?”姑娘讓她去打聽附近丟失的孩子,分明就是認為那婦人不是他的親娘,可姑娘為何如此肯定呢?
“首先,他與那婦人容貌大相徑庭,一對親生母子是極少有半點不相似的地方。他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耳垂厚長且高於眉,乃福澤綿綿之相。”池淨道。
“然而,他哭起來的時候額上現出了三條細紋,第一道天紋為父,第三道地紋為母,而地紋斷了。”地紋斷了,母多數早亡。
“其次,此婦人雖是小人之相卻不短壽,衣著簡陋又神色慌張,而這孩子身上的衣料是時下最上等的金絲棉。”總之,怎麽看都格格不入,絕不是親生母子。
金絲棉不是一般人家買得起的,每年隻出五十匹,因料子極其柔軟而舒適,金色的絲線點綴其中,如星星閃爍般若隱若現於布料上而有名,深受富貴人家喜愛。
而也因極柔軟,多數用來裁剪為嬰兒衣衫,以示溺愛。
當然其三,最重要的是她的直覺。前世在尋親網做誌願者,網站方培訓過不少辨識人販子的知識。
加上後來她偷聽了劉二狗與李花的對話,更是直接證實了她的直覺多準確。
“姑娘真是觀察入微。”玉瓶讚歎道。可是若姑娘救的真是那寨子裏的小少爺…
想到這裏,又往那孩子看去。“啊呀!”玉瓶視線移不開池淨懷裏的孩子,近乎著迷地看著。
他睜大了圓溜溜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絲毫不怕生,粉雕玉琢般的臉蛋兒紅撲撲,小嘴兒裂開無聲地笑著,笑容百般無邪,討人心喜。
聽到玉瓶的驚呼,池淨也下意識地低下頭看著自己懷裏的孩子。
那孩子有感應似的,也往上一瞧,對上池淨又黑又大的眼,默然片刻,然後…
“嗚哇——”淒厲的啼哭聲幾乎穿透了池淨和玉瓶的耳膜。
…
池淨嚇得猛地把孩子往玉瓶懷裏一塞,說來也奇怪,他竟立馬不哭了。
這…還真是打擊人啊。
玩心一起,池淨又從玉瓶懷裏把孩子抱了過來。接下來像設置了機關似的,池淨一抱他,他便哭得驚天動地慘絕人寰,把他塞回玉瓶懷裏,他便立馬閉嘴。
隻見他一雙又濃密又長的眼睫毛被眼淚打得濕漉漉的,扁著小嘴眨巴著委屈的大眼睛看著玉瓶,可憐巴巴的模樣,像在埋怨玉瓶為何狠心把他交到惡魔手中。
惹得池淨和玉瓶哭笑不得。
…
突然池淨眼裏的笑意淡了下去,寵溺的笑也凝固在唇邊。
小孩子純淨的雙眼可以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東西。
池淨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用力地快速跳動了幾下。她想起那幾個夜晚裏,寅時準時響起的,幾乎令她魂飛魄散的驅鬼鼓聲。
惡魔…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