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熊深淵發足狂奔，靈魂世界的本能強大無比，作為外來者根本無從對抗。但是從天而降的觸手仿佛世界的主宰，無論冰熊深淵逃向何處，都始終籠罩在頭頂。

    “轟”的一聲巨響，大嘴狠狠地咬在地麵上，天地都為之震撼。幾秒鍾後，天空中的九頭怪獸緩緩收起觸手，觸手上那張巨大的麵孔顯出滿足、興奮的神情，五官變得越發模糊。地麵上留下一個方圓數十米的大坑，黑黝黝的看不見底。

    一隻小小的眼球從黑黝黝的大坑裏探出來，它似乎在打量四周，發現沒有什麽危險，歡快地跳出坑來。在它身後，更多的眼球跳了出來，大大小小好像潮水一樣湧出。這股眼球潮水迅速彌漫開來，變成一片白色汪洋覆蓋在大地上。

    天空中的九頭怪獸發現了異常，怒吼連連，一條條觸手攜帶著憤怒砸向地麵。每一下都能在地麵上咬出一個大坑，但這毫無用處，就如同在攔江大壩上開了洞，使得更多的眼球潮水噴湧而出。

    越來越多的眼球覆蓋了整片大地，根本望不到盡頭。白茫茫的汪洋掀起一道道數米高的驚濤駭浪，好像在示威。血紅色的天空中雲氣翻滾，九頭怪獸發出駭人的吼叫，在回應這再明顯不過的挑釁。它伸出最粗壯的一條觸手，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砸進下麵的大海，一口吞吃掉無數眼球。不過這對眼球汪洋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數不清的眼球浪潮倒卷上來，撲打在觸手上，爭先恐後地鑽進去。

    觸手劇烈地抖動，急速地向回收去，頂端的那張麵孔表情也變得暴躁恐怖。眼球們嵌進觸手的外壁上，一眨一眨發著閃光。

    觸手收回到一半時，定在半空中不動了。它快速地膨脹，就像從一個健壯的男子，一下子吃成了癡肥的大胖子。那條觸手變成一隻氣球，頂端的那張麵孔也被撐大到變形，顯出扭曲痛苦的表情。

    地上的眼球汪洋忽然安靜下來，所有的眼球齊刷刷地望向半空的氣球。目光齊聚，與氣球上鑲嵌著的眼球做著交流。

    “砰”的一聲，觸手氣球終於被撐破了，炸得四分五裂。一個人影從天下掉下來，掉進眼球汪洋裏。

    冰熊深淵不知道該不該感歎自己的運氣好，剛被靈魂世界的本能吞吃，現在又落入不知名的怪物堆裏。眼球們冰涼滑膩，一個個正往自己身上拱。在那觸手中殺戮和吞吃的欲望隻是摧殘他的意誌，這些眼球卻是試圖控製這具具象化的身體。自己明明十分清醒，但手腳都不聽使喚，每鑽進一個眼球，身體的一小部分就失去了知覺。也許就不該進入這個陌生的靈魂世界裏，冰熊深淵心中有些後悔。一旦失去了具象化的身體，他的靈魂意誌便沒有了承載，會彌散在這方世界中。這大概是最憋屈的一種死法了吧。

    “你是誰？”有個聲音從耳邊傳來。冰熊深淵努力轉了一下頭，隻感到冰涼的一堆眼球在臉麵上蹭過。

    “你……唔，嗚嗚嗚嗚？”他張嘴欲問，差點讓一隻眼球鑽到嘴巴裏，趕快閉上嘴用模糊不清的語調哼哼，不過對方倒是聽懂了他的話。

    “你沒資格發問，回答，或者死亡。”那個聲音異常冷冽，直接在冰熊深淵的腦袋中響起，看來有眼球鑽進了頭皮裏。

    “冰熊深淵是我的名字，巨獸之國的神山薩滿。”冰熊深淵試著在腦海裏回答，看對方能否聽到，眼下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神山薩滿？到這裏來幹什麽？”對方果然能聽到，看來已經獲得了具象化身體的部分控製權。

    “我來找人，一個叫卡瑟琳的東方大陸魔法師。你不是這方世界的靈魂意誌，我能察覺到，天上的才是。你同樣是外來者。”冰熊深淵不忘試探。

    “這方世界的意誌已經差不多崩潰，天上的隻是一些本能和意誌的殘渣。”對方沒有否認，“你來找那個卡瑟琳幹什麽？”

    “我來幫她摧毀這方世界。”冰熊深淵人老成精，他已經大概確定了聲音主人的身份，“這裏是終極之域和這方世界的交匯處，在這裏進行破壞可以加快終極之域對靈魂世界的同化速度。”

    “原來是你把本能引到這來了。你為什麽要幫我？”那個聲音終於變換回冰熊深淵熟悉的語調，“進入這方靈魂世界，對你來說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吧。”

    “在終極之域裏你不信任我，這樣做是為了展現我的誠意。”冰熊深淵感到周身的眼球慢慢在退後。他預料到卡瑟琳肯定擁有非常手段，才敢進入他人的靈魂世界作戰，但眼球汪洋實在令人驚歎。

    “你的誠意讓我越發不敢相信你。”卡瑟琳從一堆眼球中緩緩走出，她胸口穿出一條鎖鏈，鎖鏈的另一端隱沒在眼球堆裏，“不過你畢竟幫了我，作為回報，等我們出去，你不妨告訴我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麽，我盡可能滿足你。”

    冰熊深淵感受身下傳來一股推力，如同從海底浮上了海麵。他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眼球組成的平台上，身處汪洋裏的一座孤島中。卡瑟琳就站在身旁，抬頭仰望著天空中的九頭怪獸，不，是八個頭了。

    “它學乖了，隻肯待在天上。”卡瑟琳說。

    八頭怪獸晃動著八條粗大無比的觸手，觸手頂端的麵孔發出尖利的嚎叫，但無論八條觸手如何亂舞，卻始終不接觸海麵。

    “自我保護也是一種本能。”冰熊深淵站起身，身上的眼球從身上落下，蹦蹦跳跳地落回海裏。他眺望眼前一望無垠的眼球汪洋，問道：“這片——海域，是受你控製？你能淹沒這方世界嗎？”

    “不能，這方世界無邊無際，我隻是淹沒了很小的一部分，更廣大的地方我根本無力觸及。”卡瑟琳搖著頭，“剛才要不是發覺這裏的異變，我還在往這方世界的更深處進發。真是要感謝你，再走下去，說不定就迷失在世界深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