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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徐長林帶著唐棠翻山越嶺,來到了一處山坡的墓碑之前。

    這次孤零零的墓碑立在山坡之上,周圍掩映著綠草和鮮花,並不讓人感覺凋零,而是一種靜謐而安詳的氛圍。

    唐棠沉靜地看著墓碑,那上麵印刻著兩個名字,交相輝映,像是一對無聲的誓言。

    突然間,徐長林蹲下身子,清理了一下墓碑旁邊的雜草,輕聲說道:“爹娘,我來看你們了。”

    唐棠心裏一震,不由自主地隨同他矮下身子,一一將帶來的祭品擺在墓碑之前。

    隨後,更是同他一起叩首,向已經過世的徐家父母表達敬意。

    徐長林目光深邃,坦然地對著墓碑說道:“爹娘,這就是你們的兒媳婦,也是我想一輩子好好過日子的人。”

    他直白的話語,不禁讓唐棠的耳根有些火辣辣的,麵上也露出了羞赧之色。

    徐長林微微側首,同她說道:“你也和爹娘說上幾句話吧。”

    直到這時,唐棠才清清嗓子,第一次鄭重其事的開口叫了一聲,“爹,娘。”

    徐長林的嘴角揚了起來。

    經過這一次掃墓之後,唐棠發現兩個人的關係越發親密起來,仿佛就像是真的在家長麵前經過了見證。

    看在旁人的眼裏,更是覺得他們兩個人就像是新婚的小夫妻一樣,蜜裏調油,如膠似漆,好的就像是一個人,讓人倍感羨慕。

    就連小柱子見了,也忍不住微微咋舌。所幸,他們在村裏並沒有再停留多長時間,而是在不久之後就隨他一起前往他的家。

    唐棠這才發現,小柱子竟然與他們同處一所城市,不過這麽多年一直沒有碰麵的機會,更是不知道彼此之間的音訊。

    這讓她越發好奇楊樹的目的,不早不晚地恰在此時讓雙方重新牽上了線,其中的寓意不由引人深思。

    不過,徐長林和唐棠一直秉持其來之則安之的態度,但是不懼怕他在背後耍什麽花招,徑直聽從了小柱子的安排。

    小柱子打著為他們置辦行頭的由頭,一下火車,就將兩人拉到了一家裁縫鋪,請一位老裁縫為他們量體裁衣,記下了衣服的尺碼。

    唐棠甚是不解,連連擺手說道:“不用費這個力氣,我們不缺衣服穿。”

    聽到這話,小柱子不由笑出了聲,“唐棠姐,做衣服不光是我的心意,更是楊樹的意思,你就別推拒了。”

    他這麽一說,唐棠更是覺得無功不受祿,接下這件衣服指不定背後還有什麽蹊蹺呢。當即,就說什麽也要阻止老裁縫為他們做衣。

    這位老裁縫頭發花白,雙手戴著套袖,脖子上還掛了一條軟尺,從老花鏡下瞥了他們一眼,不鹹不淡地說道:“衣服不做便罷,可是這預交的訂金和布料就別想著退了。”

    他的態度堅決,話語之間總是有一種驕傲和自重,竟是將記錄了兩人尺碼的本子收了起來,甩手就想將幾人從大門口推出去。

    小柱子一見,立時就急了,對著唐棠念叨:“哎呦,唐棠姐,這師傅的手藝可是名滿全城,我們好不容易才排上號訂到的,錯過這個機會,可就沒有下一個店了。”

    唐棠倒是不在乎這個,自然不會被這一番話所動搖。她淡笑看著小柱子,“這是你們的安排,我們可沒答應。”

    一句話,就差點讓小柱子火冒三丈,急出一頭汗。

    他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嘴唇,一張臉都糾結地蹙成了一團,狠下心透露了一句內情,“其實這件事,是楊樹早就計劃好的,他想邀請你們參加一個內部的宴會,就拜托這位老師傅提前為你們做好一套正裝。誰知你們如此謹慎?”

    唐棠的眼神湛然一亮,瞧著他似笑非笑。

    頓時,讓小柱子覺得麵上有些掛不住,畢竟這事他可是瞞了不少時日,就連徐長林威脅恐嚇他之時,也沒有透露出半分實情。

    如今,臨門隻差一腳,他實在是沒招了,才萬不得已將此事說了出來。

    唐棠微微一笑,與徐長林對視了一眼,還沒有來得及說答不答應,就被老裁縫給齊齊推搡了出去。

    “有什麽不合的出去解決,別砸了我的招牌!反正我錢是收了,尺碼也拿到了,三天後叫人來取衣服,願不願意穿就是你自己的事兒了,我總歸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啪嗒!”裁縫鋪的大門被一把扣上,幾人猝不及防地被關在門外麵麵相覷。

    小柱子愣了兩秒,急急地說道:“既然如此,三天之後,我就將衣服給你們送上門去,唐棠姐你可千萬不要拒絕啊!”

    他說完,就捂著耳朵飛快地跑走了,故意不想聽唐棠那些猜忌十足的話語。

    轉頭跑到楊樹麵前,深深地訴起苦來,“小樹,你為什麽讓我辦這麽艱難的事?這些日子應付唐棠姐和徐大哥,差點累死我了,我感覺我的頭發都愁白了好幾根!”

    楊樹瞧著他癱倒在座椅上麵的疲懶樣子,忍俊不禁道:“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想跟他們重新再見一麵嗎?怎麽這點苦就吃不得了?”

    小柱子一臉仇大苦深地委屈道:“我哪裏想得到,他們進去將我當成敵人了?你到底惹他們什麽了,感覺你們之間的恩怨有十八輩子那麽多,估計見了麵就得拔刀相向!”

    這番抱怨的話,惹得楊樹的嘴角微微提了起來。他輕笑著回道:“恩怨?你往下看就知道了,我對他們的回報可是不止於此。”

    果不其然,三天後隨著一套嶄新的正裝送來的,還有一整套女兒家化妝擦臉的東西。

    雖然這個時代風行艱苦樸素的作風,人人都是素麵朝天,姑娘家更是少有描眉畫眼的,但人民群眾的智慧依然不少。

    火鉗子燙熱了,夾在頭發上,就能熨燙出波浪來。

    火柴棍在火上燎過之後,趁著焦黑火燙的火柴梗,就是上好的睫毛夾。

    一小方紅紙,既能當胭脂,也能當腮紅,擦在臉上格外襯得人好氣色。

    唐媽眼見這十足的工具和簇新的衣裳,忍不住起了手癢之心,親自洗手下場為唐棠打扮了起來。

    她繃緊了一根細棉繩,在唐棠的臉上來回扭動,將細小的絨毛一一絞下來,這在唐棠的老家被稱之為開臉,多半是在家裏的姑娘出嫁時才做的。

    眼下用到了唐棠的身上,一時之間讓她情不自禁地微微有些不自在起來,心裏莫名地忽而升起了一絲赧然之意。

    再一抬頭,可是發現唐媽的眼眶都有些泛紅。唐媽極力壓抑住自己的心情,手上的動作又輕又快,雖然讓唐棠的臉上不由產生了一種火辣辣的感覺,但心裏卻溫柔成了一團水。

    “以後出嫁了,可就不能再任性了。”唐媽低聲囑咐道,倒真像在叮囑即將出嫁的女兒。

    唐棠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莞爾道:“媽,你同我說這個做什麽?我還想好好在家裏陪你和我爸幾年!”

    “這怎麽使得?”唐媽沉著臉道,“人家小徐還不得急瘋了?!”

    唐棠一聽這話,立時撲哧笑出了聲,讓唐媽板著的臉也忍不住破功了。

    唐媽止不住嘴角的微笑,提醒道:“人家小徐是個好孩子,把你早日嫁過去我和你爸都放心。”

    沒想到,有朝一日唐媽竟然會為徐長林說起好話來。想當初,她和唐爸反對得那叫一個強烈,簡直是連他的名字提都不能提。到現如今的轉變,不可謂不大。

    眼見唐媽的心情大好,唐棠不由附和地說道:“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縱然這麽說,但姑娘就是貼心的小棉襖,哪裏舍得說給別人就給別人。

    唐媽心中感慨萬分,一出門看到穿著新衣的徐長林之時,忍不住上前了幾步,笑眯眯地稱讚道:“這身衣服好,精神極了!”

    一件正裝線條硬朗,褲腳衣袖都被熨得筆直,顯然是老裁縫頗下了一番功夫,穿在人的身上更是格外不同凡響起來。

    就連唐鋼見到了徐長林,也是眼神大亮,三步並作兩步撲了過去,愛不釋手地摸著他身上的新衣,欣羨道:“姐夫,這衣服真好看,能借給我穿兩天嗎?”

    徐長林:“……”

    在唐鋼眼巴巴的眼神之下,徐長林無奈地回答道:“要不,我找人重新給你做一身?”

    “那敢情好!”唐鋼一聽,興奮地跳了起來。

    唐媽立時揪住了他的衣領,教訓道:“好什麽好?不準給你姐夫添麻煩!平日裏的衣服還不夠你穿了嗎!”

    一通話連珠炮一樣地砸在了他頭上,立刻就將唐鋼砸蔫了。“那不一樣——”

    “媽,跟你和我爸也做一身吧。”徐長林驀然開口道。

    唐媽驚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不、不用。”

    “就這麽定了。”徐長林果斷地拍板道,立即就聽到了耳畔的歡呼聲。

    “謝謝姐夫,姐夫我愛你!”

    唐媽忍不住抄起掃帚,狠狠地追在唐鋼的身後,“說的什麽胡話?”

    唐鋼隻好狼狽地抱頭鼠竄,沒想到一轉頭竄進唐棠那屋,正好瞧見屋門從裏麵拉開,一個人走了出來。

    唐鋼腳步一頓,呆愣在了原地。“你——是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