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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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珠在哪?”

    放下這枚坑過無數人的假拓影珠,老人臉色發黑,悶聲問道。

    在運貨途中,被一隻虎貓妖,給,給搶走了。”

    蘇茗輕輕一歎,嗓音有些發愁。

    搶走了?

    老人目光一凝,怔立當場,像是突然間失了魂。

    這滄溟海妖龍拓影珠,看來不像那日蘇茗說的那麽簡單啊。

    一旁的柳乘見狀,默默摸著下巴琢磨。

    前輩,我有一關於滄溟海妖龍拓影珠下落的猜測,不知道該不該講。”

    說。”

    側身望來,老人目光如兩汪幽幽深潭,仿佛直照自己內心。柳乘不由得有些緊張,再沒了先前的嬉笑之心。

    在老人與蘇茗的注視之下,柳乘將林誌義三番兩次有意無意提到拓影珠,還有老管事先前叛變之事,都一一詳細說出。

    老人聽完,與蘇茗對視一眼,後者默默點頭,證實了柳乘的話語。

    這裏太亂。”

    望向大廳內一眾哄搶廝殺的江湖草莽,老人眉頭皺起,抬起衣袖,隨意一揮。

    淡淡毫光一閃而逝,強烈至極的無形波動自袖口生出,往前肆意橫掃。

    嘩啦啦!”

    霎時間,廳內像是被風暴襲擊,桌椅齊飛,人影如同狂風下的麥浪,盡皆伏地,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

    偌大的廳室之內,除了門口三人,竟是再無一物立地!

    大廳中央,一道丈寬的幹淨路徑被生生掃出。老人沿著此路負手踏前幾步,在上千道駭然目光注視下,麵無表情開口。

    誰是仙寶齋掌櫃?自己站出來。”

    大廳一角,林誌義跌坐在地,一張胖臉漲得發紫。

    眼見周遭目光齊齊落在自己身上,他一咬牙,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小人正是。”

    我隻問你,滄溟海妖龍拓影珠在哪?”

    滄溟海妖龍拓影珠……小人,小人不……”

    見他神色猶豫,答得結結巴巴,大廳那頭,頓時一聲冷哼。

    右掌曲爪,隔空一抓!

    刺啦。”

    廳內眾人齊齊倒吸冷氣。

    兩片破裂的紫袍,輕飄飄倒飛而來。抓著空蕩蕩的寬大袍子,老人盯著前方,原本漠然的神色逐漸凝重。

    大廳那角,林誌義臉色猙獰,靜靜懸浮在半空之中。失去紫袍的遮掩,他脖子下的身體完全暴露。

    那赫然是一粒粒細小的紫沙,所凝聚而成!

    沙粒密密麻麻,如同一大群蚊蠅般,隨著林誌義的呼吸之間不斷扭動起伏。肉褶堆砌的肥胖頭顱浮在其上,仿佛傳說中的飛頭鬼怪,分外可怖驚人。

    我的媽呀,這這這,這也太嚇人了……

    駭然望著那道詭異的“沙人”,柳乘雙腿哆嗦,頭皮發麻,不禁猛然抓住了身側蘇茗的小手。後者朱唇發白,瘦肩微顫,皓腕情不自禁反握。

    不曾想這小小的青陽城中,竟然還有荒教餘孽。”

    緩緩放下手掌,扔開紫袍,老人悠然摘下氈帽,露出了霜白的發髻。

    觀你沙色為紫,同化周身,約莫已將荒塵邪術修煉大成,定不是荒教無名之輩。”

    抬手憑空一捏,枯瘦的指尖多了道寸長的琥珀劍芒。

    老人抬眼笑問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哼!老子是荒教土行護法,林誌義!”

    目光掃過老人眉間,那一點淡紅的棗核印記讓林誌義瞳孔微縮,眼底隱隱多了幾分忌憚。

    哦,老道是洪崖孤寡老頭韋玄真,真是幸會幸會。”

    洪崖!

    聽到這二字,林誌義的一張胖臉僵住,驀然浮起無盡的怨毒之色。

    他睚眥欲裂,死死盯著老人韋玄真,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洪崖!洪崖!當年若非新月那個賤女人騙走教主,我堂堂荒教怎會敗在你們這群狗賊手裏!”

    紫沙暴漲,如同一團煙霧般膨脹開來,化為一顆三丈來寬的大球,將林誌義包裹其中。

    你們自詡仙家正派,個個都是些卑鄙無恥之人!該死!統統都該死!”

    歇斯底裏的叫喊聲裏,無數沙粒化為一條條紫色小蛇,拖著輕煙似的尾巴,朝著四麵八方蜿蜒射出。

    一時間,大廳上空俱都被這漫天蛇影所籠罩,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窸窣之聲。

    荒塵?驟蛇!

    韋玄真麵容一緊,萬萬沒料到單單“洪崖”二字,便把林靈素刺激得如此瘋狂,使出荒塵邪術裏波及範圍最廣的一招。

    顯而易見,他這是打算滅掉大廳內的所有人!

    來不及多想,韋玄真心決默運,口中清斥,指尖頓時一抹流光閃逝。

    三清劍訣?一氣化三清!

    那道寸長的琥珀劍芒快若閃電,在空中一分二,二分三……刹那之間,已化為萬劍齊飛之勢,帶著道道淒厲的破空之聲,悍然迎上條條紫色蛇影。

    蛇影似霧,劍芒如雨。

    啪啪啪!

    大廳上空,爆發出朵朵巴掌大的紫色煙火,紛紛揚揚,飄零輾轉,化為點點暗紅灰燼墜地。

    遠遠望去,那些尚未熄滅的灰燼,仿佛一雙雙不甘心的眼睛。

    當年那番大戰,我洪崖的三清劍訣便是荒塵邪術的天敵,今日你……”

    韋玄真還待說下去,哪知腳下暗紅色的灰燼中卻突然躥出道灰線,直奔胸口而來。

    措不及防之下,老人臉色大變,匆匆抬手一擋卻依然晚了一步。

    一聲悶哼,他倒飛摔向大廳角落裏,生死未知。

    大廳這頭,柳乘看得傻眼了。

    臥槽,說好的高手呢?為毛就這樣被人幹掉了?!

    嘿嘿嘿,這招‘寂蛇’的滋味如何?”

    紫色沙球之內,林誌義得意地猖狂笑道。

    場中變化太快,望著這番詭異離奇的畫麵,許多人看得目光呆滯,眼見灰燼飄落身側,竟是忘了躲開。

    嗤!

    甫一接觸,灰燼猛然一晃,在數人身上騰起道道透明火焰。

    鑽心蝕骨的灼燒感讓其放聲慘叫,奮然撲打,甚至在地上扭曲翻滾,卻都無法讓那透明火焰熄滅。

    不多時,哀嚎聲漸漸低不可聞,那些人卷縮的身體完全靜止下來,被風一吹,化為點點浮灰,消散不見。

    媽呀,快跑啊!”

    場中死寂片刻,突然間有人一聲大喊,呆若木雞的餘人登時驚醒,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如同一隻隻無頭蒼蠅般,鬧哄哄地往大廳門口湧去。

    嘿嘿嘿,想跑?見鬼去吧!”

    猙獰的怪笑自紫沙大球內傳來,隨即地上的點點暗紅灰燼無風自動,詭異的旋轉開來,悄無聲息地附上倉惶逃竄之人的腳跟。

    透明火焰再度騰起,淒厲的尖叫聲中,無數道人形火柱徒勞拚命掙紮,將偌大的城主府大廳化為一片地獄火海。

    火影猙獰撲來,跳躍的火舌映入睜大的眼眸,照亮了眼底的惶恐不安。

    柳乘臉色慘白,哆嗦地拉著同樣臉色的蘇茗不停躲閃。

    眼見大門就在幾步之外,他心中一喜,剛要奔去,哪知數道人影渾身冒著透明火焰,搶先封住了去路。

    二人不得不再度退回大廳內,蘇茗咬牙抽出長劍,橫在胸前。又是一道火焰人影慌不擇路撲來,少女抿緊嘴唇,一言不發。

    皓腕翻轉,長劍斜斬而落。

    唰!

    青光乍現,慘叫聲戛然而止,那人被一劍斜斬成兩截,在地上垂死動彈幾下,靜靜燒成一堆浮灰。

    這幕落在附近著火之人身上,卻更是激發了他們的凶性。

    一時間,十來道人形火柱厲聲嚎叫著,對準二人,猛然圍撲上來。

    蘇茗見狀,玉臉已是毫無血色。她想要再度出劍,無奈丹田靈力空乏,腳步一錯,踉蹌著竟是險些摔倒。

    怎麽辦?怎麽辦!

    伸手扶住少女瘦小的肩頭,柳乘眼睜睜望著瘋狂撲來的人形火柱,急得口幹舌燥,滿頭大汗,想吐口水都吐不出來,壓箱底的血劍術直接報廢了……

    蘇姑娘。”

    抬眼,他勉強笑笑,低聲喃喃道:“我想說,我……”

    珵!

    皓光直落,恍如九霄星墜。

    一柄寸許小劍周身剔透,仿佛月華凝成,射進二人身前,將方圓三丈內的人影齊齊震飛,再無一人可靠近。

    柳乘啞然,張嘴轉頭。

    隻見大廳那角,瘦高挺拔的身影懸在半空。

    花白長發在風中紛紛揚揚,一襲青袍獵獵作響。

    韋玄真麵無表情,嘴角掛著一抹暗紅血跡。枯瘦的手指在胸前飛速結出一記古樸道印,眉間淡紅的棗核印記亮起,驀然殷紅如血。

    他舌綻春雷,對著前方一字一頓,肅聲喝道:“天地萬物,道法自然,疾!”

    三清劍訣?道法自然!

    駢指一引,眉間血紅印記射出道細長的劍芒。浮光掠影,樸實無華,卻引得廳內天光都悄然黯淡下去。

    哼,靈台劍出,生死不顧……看來,是想拚命了。”

    紫沙大球內,林誌義陰陽怪氣地說著,周身紫沙扭曲聳動,化為一頭猙獰怪龍,迎著那道劍芒,張口吞了過去。

    荒塵?化龍!

    一時之間,大廳內天光黯淡,淒風慘慘,滿地火光跳躍,慘厲的哀嚎聲不絕於耳……

    恍然如同九幽絕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