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淡的月光透著格子窗戶透進來，正好有一束落在她床榻前，仿佛在林中的那些歲月，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著，最後沏了一壺安神茶，這才慢慢的進入夢鄉。

    而南宮裴的人敗走之後便在離他們不遠的城池駐紮了下來，呈守勢，長久的勝利，如今一朝敗北，他們的人士氣自然低迷。

    而南宮裴除了布兵用陣之外，最關心的是莫過於白瀅傾。

    當得知她來到天水城，還成了帶兵將軍，他便不顧一切的過來了，然而，依然沒有將她帶過來。

    皇兄！”南宮冰目光閃爍，心中有欲言又止的話。

    南宮裴神色陰鬱，抬眼看了看他，目光中有審視，有疑惑，深處隱藏的，卻是深深的不信任。

    南宮冰一看他的神色便慌了，心中有什麽在拍打著他的心，仿佛浪花不斷地拍打海岸一邊，久久不能平靜，膝蓋砸在大理石板上的悶響聲異常明顯，南宮冰心中是有愧的，畢竟他隱瞞了白瀅傾之事。

    可是他，卻不是有心的，他不過想要給皇兄一個驚喜，沒想到皇兄卻突然來了，如此一來，他這樣的行經，反而成了別走禍心。

    南宮裴不過瞥了他一眼，便迅速將目光移開，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握成了一個拳頭，指頭間泛著白色，沉默良久，才道:“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

    南宮冰一愣，連忙搖搖頭，他知道自己皇兄的性子，這般問便是不信任他了，“皇兄，臣弟總共就這麽兩件事，可是關於白瀅傾，臣弟真的不是……”

    夠了！”明明知道自己有多想念她，在知道她來的第一時間，卻瞞著他，這是南宮冰所不能容忍的。

    更何況，前後兩次欺君，真的無心嗎？若真的無心，隱藏自己的武功，隱藏白瀅傾來的事情，卻往深處想，或者，他是有私心的。

    眼睛眯了眯，被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目光中濃霧漸漸聚集起來，遮雲避日的，隻下一刻，便有狂風暴雨襲來。

    南宮裴性子本來就清冷，如今被自己弟弟擺了這麽一道，心情更是差到了一點，更何況，前後兩件事都證明了他這個弟弟不簡單，他心中有一種念頭，雖不強烈，卻也足夠將兄弟兩個長久建立起來的信任摧毀。

    南宮冰亦知道這個道理，懷疑往往要比信任來的快，朝前幾步，麵上盡是誠懇，“皇兄，臣弟這麽多年一直衷心耿耿，對皇兄絕對沒有二心！”

    朕信你，下去吧，這幾日你也累了，這次的出兵，你就在這裏休息吧，會有人接替你的位置！”語氣冰冷的不含一絲感情。

    南宮冰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人，名為讓他休息，實際上卻拿了他的兵權，是怕他起兵造反嗎？

    他若真的想要他的皇位，早在他離京之際，便已經下手，讓他永遠也回不來北國，又何必等到現在這個時候呢，心中一陣陣難受，在皇權利益之前，他們多年的兄弟之情薄如蟬翼。

    緩緩的磕頭，行禮，繼而出了屋子。

    藍三站在外麵，看著他一臉落寞的出去，心下疑惑，感覺發的屋子裏的氣息異常沉悶，不禁擔憂道:“王爺，這是怎麽了？”

    南宮冰笑了笑，沒有回答，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悲傷，藍三在南宮裴身邊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皺了皺眉，提了提腰間的劍便進去了。

    皇上，五皇子……”

    讓他去！”南宮裴聲音冷淡，仿佛正在凝結成冰的水，一點一點，寒意滲透整間屋子。

    藍三打了一個高顫，聽出他聲音中有明顯不快的意味，想到他聽到的那些傳言，皇上為了一個女子不顧一切從皇宮中出來，心中便了然幾分。

    能夠讓皇上這般不顧一切，牽動他的心的人，無非就是那個女子，試探著問出口，“皇上，是不是白小姐來了？”

    話著一落，藍三便感覺一道淩厲的目光，伴隨著警告的意味，投到他身上，整個身子仿佛置身在一處火海之中。

    可他終究是是他的貼身侍衛，若他都不能進言，那麽還有誰能進言，一撩衣袍，跪了下去，“皇上，如今最重要的是同瑞國的戰爭，隻要贏了，天下哪裏不是皇上信手拈來的！”

    隻要將瑞國吞並，天下哪裏不是皇上的，介時，不管一個白瀅傾，還是一群白瀅傾，都皇上的。

    如今他們軍遭受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慘敗，駐紮在樂浪中的將士幾乎甚少有生存，他進來之際，軍中已傳的沸沸揚揚，說瑞國是虎狼之師，若任由這些傳言流下去，恐怕還沒再次開戰，他們便先怕的不敢出兵了。

    空氣中有檀香的氣味，淡淡的，在這樣的夜晚，筆挺而有沁人心脾，卻又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窗外一朵花開，一朵花落，不過轉瞬。

    南宮裴慢慢走到窗戶前，看著漆黑的夜，陷進了沉思，良久，他的眉頭凝了一抹狠毒之色，上下兩個唇瓣一碰，“連夜屠城！”

    清淡的兩個字，像一道霹靂一般，在屋子中炸開，藍三被他的話嚇到，屠城？

    他們雖然占據了瑞國許多城池，對待裏麵的百姓卻還是客氣的，如今皇上卻說要屠城。

    自古得名心者得天下，這一舉動，委實不是一個好計策，“皇上，萬萬使不得！”

    南宮裴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盡是冷絕，“用他們的命，振我軍威，立刻去辦！”

    藍三想要再勸，對看到他堅定的背影，也知道多說不宜，皇上如今是怎麽了，即便以前性子在古怪不近人情，卻也不會讓自己的刀上平白染上這麽多無辜婦孺的血。

    他想不明白，為何不過短短數月，皇上便變成這個樣子。

    籌措許久，決定還是先去找五皇子商量一番，畢竟屠城不是一件小事。

    南宮冰聽到這個消息，也震驚了，他無法無天，也殺過無辜之人，不過卻也控製數量，這是一個城，少則上千，多則上萬，這麽多無辜百姓，即便是他，也下不了這個手。

    連忙抓起木架上的披風，同藍三一起急匆匆的往南宮裴屋子裏而去，隻不過到了門口，卻發現裏麵早就沒有燭光，整個屋子一片黑暗。

    兩人猶豫著要不要去敲門，便感覺到身後一陣詭異的風閃過，往後一看，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們身後的南宮裴。

    兩人一愣，連忙跪了下去，風揚起南宮冰的袍子，仿佛翻飛的蝶翼。

    南宮裴背著手，一身的陰鬱氣息在此刻更加明顯，目光在兩人之間交錯著，仿佛要看到他們內心去，“你們倒是顯少的默契！”

    他這話實在耐人尋味，就連藍三夜覺得皇上今夜很不對勁，皇上這句話，隱隱有對他們猜忌的意思，心中一驚，“皇上，屬下求您三思！”

    三思，不用瑞國百姓的血，難不成用北國百姓之血，兩個時辰，無論用什麽辦法，朕都要看到結果，即刻起，再有勸者，格殺勿論！”

    藍三臉色一白，無奈的垂下了頭。

    皇弟看著麵色有些憔悴，即日起，便好生在屋子裏將養罷，待將樂浪收回，朕會讓你重新領兵！”說完猛甩衣袖，便離開了。

    南宮冰身子一震，皇兄不信任他，奪了他的兵權，還限製了他的自由，名為將養，實際上卻是囚禁。

    他們多年的兄弟情，他對皇兄一片赤誠之心，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濃重的失落和失望交織而來，真是可笑，他出生入死，一心為了別人，如今，反而被人猜忌。

    藍三看著他落寞的身影，心中亦難受萬分，“王爺，皇上終有一天會明白的！”他又怎麽看不明白，南宮冰對皇上的一片真心實意。

    在他看來，這世界上皇上最應該在乎的就是自己這位弟弟，若不是他一直傾力相助，皇上為沒那麽容易肅清敵黨，若他有私心，又怎麽會甘願替人守著皇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