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了斂神色，將眼中漾開的一圈圈漣漪仔細藏起來，一雙明亮通透的眸子中，有的是，曆經滄桑的從容淡定，“對於南宮冰，可想好了如何用？”

    顧晗煜並不是什麽都不知道，更何況，他背後有無數的百姓等著他，這一場戰爭打到現在，早已經不是你勝我輸的問題了，若瑞國敗了，以南宮裴現在心中的仇恨，他定不會放過他，亦不會放過那麽多百姓，到時候隻會血流成河，所以，這一戰，隻能勝！

    顧晗煜將手收回，靠在椅子上，目光灼亮，“用之，防之，棄之！”

    眉黛鬆開，眼睛深處那一抹了擔憂仿佛落日餘暉一般，慢慢退去，隨之而來的是了然，顧晗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智慧，也比她看的清，如此這般，她就放心了。

    副將的帳篷就在主將旁邊不遠處，白瀅傾回去之際，路過他的帳篷，聞到裏麵有一股香氣，走進一聞，卻是平常熏香。

    站了一會兒，還是掀開簾子進去了，裏麵的人拿著一件袍子，反複在熏香上過著，任憑香氣散開。

    南宮冰並沒有抬眼，卻也知道是她，將手中的衣裳翻了個個，“以前這些事，都是下人做的，如今自己做起來，卻別有一番感受！”

    一語道出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心酸，在歲月的漫漫長河裏麵，人的一生要經曆過許多，酸甜苦辣，愛恨嗔癡，無論哪一種，都是人生的厲練。

    有的人，終其一生，日子平平淡淡，從來不知道愁為何物，有的人，不過豆蔻芳華，便嚐盡人生百態，亦有的人，從一出生，就注定了命運。

    亦如她，經曆了前世今生，經曆了蝕骨之痛，今生，步步籌劃，她的每一步，可以說都踩著鮮血，若說無辜，當初誠王兵變，跟著他的那些士兵何其無辜，她還是沒有手軟，一一將他們斬於刀下。

    而南宮冰，他過去的歲月，看似很瀟灑，可是誰又知道，他的背後堆積的累累屍骨，或者，他手中的鮮血，已經勝過自己百倍。

    可又如何，籌謀了那麽久，朝夕之間，從敵國的堂堂五皇子，落魄成她的副將，對於北國，他的行為是投敵叛國，一旦被南宮裴知曉，可能他這一輩子，都會被人唾罵，再也回不去北國。

    而他，為了心中的目標，既然來了。

    你這裏不會連杯茶都沒有吧！”白瀅傾找了個位置，隨意的坐下去，似乎方才在顧晗煜帳前的不快就像一個夢一般。

    南宮冰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動容，他知道，他的改變太快，快到他自己都無法這麽快接受，隻能找點事麻痹自己，更何況是她呢。

    她心中想什麽他不是不知道，也明白，這一次，他真的沒有一份私心，也不會對顧晗煜，對瑞國如何，戰爭到了這個時期，他幾乎覺得，從一開始，這場戰爭就沒有打的必然，顧晗煜賢德，仁義，寬容，比起現在的皇兄，的確是一個好君王。

    也隻有這樣的君王，才能救民於水火，才能保住北國。

    恍然想起，方才在顧晗煜帳篷中的情景。

    考慮了一夜之後，獨自進來，在門外就被攔下了，也許穿的太粗糙，也許他的樣子實在太過於頹廢，沒有一人肯相信他就是南宮冰。

    直到青竹將他帶進去，進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回頭，也回不了頭了，北國幾百年的曆史，不能就這樣毀在皇兄手中，所以，不管他受多少的屈辱，也想保住北國。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顧晗煜竟答應了，如此爽快，反而讓他有些不相信，要知道，他如今手上能夠調動的，不過隻有自己幾百個親衛，甚至在北國皇室，已經被除名了。

    也就在那一刻，他才明白，無論是皇兄，還是自己，亦或是別人，都沒有顧晗煜那樣的胸襟，那是一種海納百川的情懷，他敬佩之餘，也隻能高瞻！

    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君王，能這般大度，處事之果斷，智慧之敏捷。

    他們之間的較量，還沒有開始他就敗了，而他，輸的心服口服，他也明白，為何白瀅傾心中唯獨隻有他一個。

    那樣的男子，雖然燦爛，卻不會遮住身邊人的光彩，相反，反而像陽光一般普照大地，潤物無聲。

    而他也知道，即便沒有自己的幫助，他也能打敗皇兄，或者，他可以將自己抓了，去動搖北國大軍的軍心，可他沒有，他給了自己足夠的尊重，也讓他自己選擇。

    若他的身份不是北國皇子，他想，他定會歸在他手下，可是他的身份不容許他這麽做，他平生由衷的這般佩服一個人。

    將衣裳收好，掩去臉上所有的情緒，若他這般想法被麵前這個女子知道，指不定有多得意呢，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旁邊，“女孩子家的，多喝點滋補的，當心以後嫁不出去！”

    白瀅，本來端了杯子，一聽他這話，重重的將杯子壓下，一張臉上眉頭蹙著，“喂，我嫁不嫁的出去，該是我爹操心的事！”

    南宮冰看著桌子上有水灑出，心中卻有些慶幸，這樣同他發脾氣，不客氣的白瀅傾才是真正的白瀅傾，他害怕的是，兩人像陌生人一樣相處，如今看來，他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一把將她手下的杯子撈出來，自顧喝了，“自然不該我操心，不過你打算一直頂著這張其貌不揚的臉，真真可以了你那傾國傾城的容貌了！”語氣中不無惋惜。

    南宮冰！”白瀅傾這下真的怒了，她心中才道他成熟了許多，不再是小孩子了，怎麽如今又變回來了，一拍桌子，“你胡說八道什麽呢，你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副將，你得聽我的！”

    南宮冰點點頭，笑的沒心沒肺。

    白瀅傾見他的樣子，再大的火氣也隻能消了，自己倒了茶水，懶得理他。

    ……

    顧晗煜帳篷中，青竹正稟報著情況。

    皇上，李將軍同南宮副將似乎早就認識了，話語之間，像多年的老朋友一般！”青竹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一稟報過去。

    顧晗煜臉色不變，目光卻深邃起來，依南宮冰的性子，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更何況是女子，如今雖然落魄了，性子卻改不了，更何況之前，他也發現了南宮冰對李將軍有些不一樣的感情，至於什麽，一時半會也摸不透。

    青竹麵上染上了一層擔憂，“李將軍會不會……”

    不會！”李長風的為人他很了解，而他極力推崇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麽問題，這其中，必然有什麽問題是他們忽略掉了的，“他們說什麽了？”

    青竹回想了一下，將探子聽到的話一一說了出來，“沒有關於軍事，似乎在說婚嫁問題，李將軍似乎很不開心！”

    婚嫁之事？

    顧晗煜劍眉微蹙，身後的頭發微微擺動，一個男子同女子討論這種問題，一般都是關係較好，他這位李將軍，到底同南宮冰有什麽淵源，倒是稀奇。

    隻是一直在追查她的身份，都沒有查出來，線索到李長風將她救了便再也查不出來了，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而來，就連真實姓名叫什麽，家住何處，遭了什麽難，家中還有誰人一概不清楚。

    這樣這人，若用好了，便是一把利刃，若用不好，便是插入自己心髒的一劑毒藥。

    可是下意識的，即便知道她的身份存在這麽多疑惑，他還是選擇相信他，這種相信，毫無道理，甚至隻是一種感覺。

    會不會，他冒險了，亦或者，同他的感覺一般？

    皇上，李將軍身居要職，若真的……對於我軍，可是一大損傷！”青竹勸道，畢竟事關重大，他身為皇上的侍衛，要考慮的就多些。

    顧晗煜想了許久，最後還是將周將軍調過去，名為增勢，實為分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