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雨聽了大寶的話，頓了頓，看著前方正和戰友們集合的朱樾，和遠遠跟在自己身後的方煜，此刻，疲憊勞累突然像洪水一樣席卷而來，田曉雨的身子晃了晃，腳步也慢慢停了下來。

    大寶鬆了一口氣，拉著田曉雨的胳膊，一邊看著方煜一邊輕聲說道：“你沒看到，方煜聽說你自己上山時候的著急勁兒，早飯直接扔自習室就跑出來上山找你，我從出了自習室就沒跟上他……”說著又歎了一口氣，不無羨慕地又說道：“阿雨，你看方煜平時冷冷淡淡的，其實對你挺在意的，要是吳凡以後也這麽對我，少活二十年我也甘願……”

    “我和方煜分開了。”田曉雨輕聲打斷了大寶的話。

    “啊？！啊？！”被打斷了話的大寶聽到這個重磅消息，嘴巴一度難以合上，她用手遮住嘴，也難掩她此刻驚訝的表情。

    “我和方煜分開了。”田曉雨又對著大寶重複了一遍。

    大寶緊緊握著田曉雨的胳膊，盯著田曉雨的眼睛，確認不是幻聽後，咬著牙壓低聲音氣憤地說道：“我怎麽沒聽說？！什麽時候分開的？！我怎麽不知道？！”繼而又轉了轉眼珠子回想道：“不對啊！前兩天你倆不還在一塊兒呢嗎？！”

    田曉雨看看離她倆越來越近的方煜，又看看大寶，說道：“回去再跟你講。”

    “好！回去找你算賬！”大寶恨恨地回答道。

    不一會兒，方煜走到了田曉雨和大寶跟前，田曉雨低了低頭，而此時大寶卻突然放下田曉雨的胳膊，對著方煜說道：“方煜，你送阿雨回去吧！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兒！”

    田曉雨猛地抬頭看著大寶，拉著她的胳膊不讓她走，大寶拍了拍田曉雨的胳膊說道：“我真有事兒，讓方煜送你回去。”說罷還朝田曉雨眨巴了兩下眼睛。

    田曉雨明白，大寶是在給他倆留下單獨的空間，望著大寶離去的背影，田曉雨輕輕歎了一口氣，看向方煜。

    “你去山上做什麽？”方煜的問題，簡單而直接。

    “鍛煉。”田曉雨回答道。

    “能不能有句實話！”方煜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好幾度，把田曉雨驚了一跳。

    田曉雨抬頭看著方煜緊抿著的嘴唇，本來就不甚大的眼睛裏放出一絲憤怒的冷光，心裏便有點虛，她輕聲地說：“去見個人。”

    “誰？！”方煜問道，然後有看向已經入了隊列正向學校行進的朱樾一幹人等，揚了揚眉毛又問道：“那個人？”

    田曉雨轉頭看了看隊列裏的朱樾，跟方煜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不是他，”又撓了撓頭，嘟囔道：“這事兒不好講……”

    “慢慢講！”方煜說道。

    “你別凶了吧唧的！謝謝你去山上找我！”田曉雨急了，朝方煜抱怨又感謝道。

    “嗬！聽你這語氣，我還誤了你的好事兒！”方煜嘲諷地說道。

    可不咋的……田曉雨翻了翻眼珠子，沒說話。

    “走吧！邊走邊講。”方煜又說道。

    “……”

    田曉雨不知道這事兒該不該跟方煜說，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更合適。在心裏組織了語言，剛到嘴邊，歎了一口氣又咽回去了。

    “這麽為難？”方煜瞧著田曉雨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問道。

    “對啊！”田曉雨感慨道，想想其實也沒什麽，就又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想翻個山去白雲精神病院瞧個朋友。”

    “……”方煜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著田曉雨，低下頭瞪大了眼睛盯著她：“要翻山溜進精神病院，這不叫大事兒？！田曉雨，我對你刮目相看啊！”說著又看了眼旁處，輕哼一聲說道：“恕我直言，田曉雨，你這是不想考研的節奏啊！”

    一聽到方煜的“恕我直言”，田曉雨就開始聳著肩膀歪著頭，咬住嘴唇緊眯著眼，等待著又一輪的訓導……

    等了好一時，想象中的劈頭蓋臉的訓斥都還沒出現，田曉雨慢慢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雙眼睛在距離離自己隻有十厘米遠處，聚精會神地盯著自己，驚得田曉雨往後退了兩步。

    方煜看著田曉義這副樣子，歎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田曉雨繼續走。

    田曉雨跟在方煜身後，邊走邊說道：“所以我這不就趁著放假才去呢麽！”

    方煜沒說話，田曉雨見他好像是在等著自己說完，於是接著說了起來：“是我一個發小兒，抑鬱症，現在正巧在白雲精神病院治療，挺嚴重的，我想去瞧瞧他。我倒想從正門兒進，人家不給進。”

    “為什麽人家不給進？”方煜問道。

    “精神病院呀！哪能說進就進了……”田曉雨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嗬，你也知道。”方煜嘲諷道。

    “……”田曉雨一時語塞，沒想到應答的話來。

    “所以你就想爬個山，再翻進去？然後呢？”方煜側過頭看著田曉雨說道：“然後挨家挨戶地問你發小兒在哪個病房？就算問到了，一定能進去和他見麵？能說上話？即便說上話了，能一下子達到你的目的？”

    麵對方煜一連串的問題，田曉雨沉默了，不得不說，即便是十年後的自己，在考慮問題的時候依然會有些情緒化，反倒不如此時的方煜那樣想得周全。

    在步入工作之後，特別是進入法律行業，田曉雨發現，即便是同一階層同一領域，人和人的思維真的是大相徑庭，但從思考和做事的風格來看，不得不佩服前輩們對於幫派劃分的精確形容，即，“保守”與“冒進”。就眼下，自己和方煜，就屬於典型的“冒進派”vs“保守派”，直線式思維的田曉雨缺乏思慮問題的周全性，而迂回式思維的方煜則又多了些瞻前顧後的畏縮。

    追求結果，注重方式，田曉雨心道，看來進精神病院這碼事兒要從長計議了。於是她望著方煜，深以為意地點點頭，說道：“你說的對，方煜，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我原本以為能溜進精神病院就算大功告成，豈不知後麵有更多的情況在等著我，隻要有一樣處理不好，就滿盤皆輸了……”

    方煜看著田曉雨，驚訝於如今她的“孺子可教”，要知道，從前的田曉雨可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啊！他微微點點頭，訓導的話到嘴邊又刹住閘，咽了咽口水，繼而又問道：“既然你朋友已經在接受治療，為什麽你還要去找他？有什麽急事兒嗎？”

    田曉雨一邊走一邊用腳踢著路邊的石子，輕聲說道：“他可能會自殺，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你怎麽知道他會自殺？你們多久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