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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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晚上,蓮歌知道了陳家姐妹的故事。

    她們來自靖瀾西南邊的連雨州,陳家姐妹的父親是連雨州下麵冬磬縣縣裏的師爺,冬磬縣位置在靖瀾的邊陲,屬於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當地縣令幾乎可以說是當地的地頭蛇,與縣裏的富商勾結,欺壓百姓,打壓外地的商戶和商隊,簡直無惡不作。

    後來,根據暮雨和晚月說的,有段日子,她們的父親突然開始眉頭緊鎖,唉聲歎氣,她們憂傷之下詢問,父親也不肯說,後來實在是被逼問的,她們的父親告訴她們,自己留下了一個賬冊,已經托人帶給了他的摯友魚山寺的一位僧人。

    若是自己以後遭逢什麽不幸,如果有機會,可以把那賬冊找來。

    暮雨和晚月從小和她們的父親一樣喜歡讀書,她們的父親倒也不拘束著她們,姐妹兩個看得出來都是聰慧的人,所以當時,兩個姐妹很快意識到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暮雨問陳師爺,是不是縣令貪墨的事情。

    蓮歌最初聽到賬冊這個詞的時候,也是想著這個方向。誰料,陳家姐妹說,她們這麽問的時候,她們的父親搖搖頭,苦笑半天也沒有跟她們說到底是為何,隻說冬磬這邊遠離皇都,縣令如果隻是貪墨,他倒是不會如此擔心。

    那會是什麽?

    陳家姐妹說,她們父親又講到,有人命的關係,也可能會關係到靖瀾國本。

    蓮歌瞬間瞪大眼睛。“那到底是什麽?”

    暮雨和晚月搖搖頭,她們的父親不願意她們知道太多,也就沒說太多,很多東西都寫在了那個賬冊上,可是他們的父親又沒有說明給了哪個僧人,也許真的是個很大的事情。

    沒等兩姐妹追著父親問清楚緣由,有一天,她們的父親就被縣令以傷了人命為由抓了起來,陳家家人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頭霧水,事情來的太快,根本也無暇思考,更加無力抵抗。

    陳家一家人被抓到了牢裏,陳父為人磊落,因此家中用人不多,卻都是於陳家頗為忠心的人,對於陳家來說,這些下人們,其實更像是鄰裏甚至是家人一般。

    在牢中,縣令逼問陳父賬本的下落,陳父閉口不言,暮雨和晚月隻能在心中驚恐的思忖事情是怎麽暴漏的,沒過多久,縣令便叫來了縣裏的一個捕快,與陳父在牢中對峙。

    那捕快姐妹倆認識,是一直很喜歡來家裏的一個捕快,被父親視為至交好友,閑來無事兩人經常坐在一起閑談,暮雨和晚月短時心涼了半截,會逗她們笑會給她們帶禮物的高叔叔,為什麽會是最終出賣父親的那個人?

    這種時候,來不及多想,已經見高捕快在陳父的厲聲指責中低下了頭,被陳父罵的抬不起頭,最後也隻好說,“老陳,我對不起你,可是我也是為了我兒子,不管你理解不理解。”

    縣令逼問不出來,開始用極端的手段來威脅陳父,先是將那些與家人無二致的陳家的幾個用人吊起來毒打,慘叫聲響徹整個牢房,直到現在,暮雨和晚月耳邊還能響起來那清晰的叫喊。

    陳父忍痛,不為所動。

    縣令見陳父硬氣,開始用刑,陳家姐妹親眼看著那花樣百出的刑具就那樣用在了他們的父親身上,陳父疼昏過去了幾次,卻被涼水潑醒,繼續用刑,姐妹倆隻能不停地哭叫,卻被綁的緊緊地,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陳父受苦,甚至連耳朵和手指都被一刀一刀切了下來。

    更甚至,那縣令不如的在牢房裏,當著陳父的麵要了陳母,暮雨和晚月哭的撕心裂肺,卻根本什麽都做不了,原本自己被動了酷刑都沒有吭一聲的陳父在那一瞬間淚流滿麵。

    卻在縣令問他說不說的時候,還是無力卻堅定地搖搖頭。

    這時候,她們父親那位曾經的好友,又做出了另一件令人不齒的事情,他諂媚告訴了縣令,有一日他去找陳父閑坐,聽到姐妹倆問過賬本什麽的,所以從陳父這邊撬不開嘴,可以問問陳家姐妹啊。

    縣令像是找到了方向一般,將凶狠的眼神對準了暮雨和晚月。

    兩個都沒出過多少次家門的姑娘根本沒見過這種殘忍的事情,卻從內心深處知曉父親是想要堅守這個秘密,為了守住這個秘密,她們的父親付出了太大的代價,往日裏父親母親舉案齊眉,所以這件事,一定是比她們全家都重要的事。

    陳母為了不拖累陳父和姐妹倆,也是恥於自己身上發生的事,終於趁著那縣令和衙役們不備,轉身用盡了自己最後一點力氣,從那準備給陳父動刑的人手中搶過了一把匕首,自盡了。

    為了撬開陳家姐妹的嘴,縣令開始給陳父動刑,沒有了母親,用父親來威脅女兒總可以吧。

    誰料,這個固執的父親的女兒也是固執的,她們哭是哭,但是哭過之後,她們會替父親繼續延續這個秘密,也會守住這個秘密,既然這件事情在父親的心中重如千斤,那就一定要不辜負父親的期待,總有一些事情,會讓人放棄一切,都會選擇堅守。

    盡管不知道拿賬冊中寫的究竟是什麽,暮雨和晚月也知道她們的父親大概也是在算著會不會有朝一日她們會麵對如今這樣的境況,也許也在懷疑兩個女兒受不受得住這樣的摧殘與煎熬,會不會一個忍不住,就會把那消息告訴縣令。

    但是,兩個看上去纖細弱質的姑娘,眼睜睜的看著周圍的人一個一個被毒打,被動刑,自己的母親被侮辱,死在她們的麵前,看著父親被一刀一刀淩遲,三千刀下去,直到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森森白骨……

    暮雨和晚月最後,隻記得父親給她們的一個欣慰的眼神,便含笑而終了。

    最終,隻剩下兩個姐妹相依為命,不管被怎麽對待,怎麽毒打,暮雨和晚月誰都沒有開口,縣裏氣急敗壞,卻又不能真的打死姐妹倆,畢竟最後知道秘密的可能隻有這兩個姐妹了,若她們死了,就沒有辦法找到是誰帶走了賬冊,如有一天賬冊突然落到了……

    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縣令派人將暮雨和晚月送到了帝京的若柳樓,讓姐妹倆嚐盡最深刻的屈辱,並且說,如果姐妹倆有朝一日想通了,隻要一句話,立刻可以讓她們結束這樣的生活。

    但是陳家姐妹到底硬氣,從沒說過低頭的話,但是她們卻從沒有一刻不盼望走出這個魔窟的,可那縣令背後的人派人將她們看的,機會幾乎沒有。

    兩個姐妹很聰慧,總會絞盡腦汁想辦法拜托看管的人,逃走,可是總是不多時就被抓回去。每次因為逃跑被抓走,那回到那個地獄的時候,就又會是一陣的毒打。

    因著想要折磨她們,所以她們被吩咐接那種最變態的恩客,動輒以打她們為樂,她們叫的越慘,那些就笑的越是快樂。

    終於,在這一次上元夜的逃跑中,她們遇到了蓮歌和蕭長暮,兩人終於讓她們徹底脫離了那種地方,因為在牢獄中和在若柳樓這加起來近半年的折磨,兩個女孩已經不太敢相信,還能逃離那裏。

    蓮歌深深歎氣,“兩位……姐姐,請起,若我猜的沒錯,令尊拚命要保護的消息十分重大,令尊是個可敬的人,兩位姐姐也是,蓮歌深感欽佩。”蓮歌將陳姐姐妹摻起來,深施一禮。

    恩公……小姐,使不得。”暮雨和晚月眼中淚痕未幹。

    蓮歌聽完這個經曆,也是心中脹痛,她現在很無力,“我無法對你們承諾什麽,與你們相比,我困於後宅苦求生計,也許以後,我會有強大起來的時候,隻是現在,我還隻是一個被庶母壓抑的弱小女子罷了。”

    小姐,我們願意追隨小姐身邊。”暮雨和晚月咬咬牙,“父親想要守住的秘密一定萬分緊要,今晚我們被九殿下救出,其實也已無處可去,一旦出門,相信過不了多久,也會被抓回去。”

    所以最安全的地方,就隻有蓮歌和蕭長暮給安排的地方了。

    蓮歌點點頭,“我一定不讓你們再落入那群人手中。”看著兩姐妹激動的神色,蓮歌勸慰,“時間也不早了,兩位姐姐現在繁花閣住下吧,我讓王叔叔給兩位姐姐安排一下,你們放心,這裏不會有人打擾的,也沒人敢來硬的。”

    暮雨和晚月點頭應下,他們在若柳樓早就聽說過繁花閣了,那些衣冠們喜歡擺闊講排場,都以有繁花閣定製的成衣為榮,而且早就聽說過繁花閣背後勢力很大,很多人都猜不出來幕後究竟是何人,但是今晚這一場經曆,讓聰慧的兩人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蓮歌說過繁花閣現在在她的掌控之下,可做到如此勢大,絕不可能幕後僅僅是一個侍郎府不受寵的嫡小姐,很可能最終的主子是……今晚出手救下她們的那一位。

    其實說到底,到現在兩人相信的還是蓮歌身後那個人罷了。

    蓮歌知曉,卻也不點破,若是換作自己,也會被仇恨充斥一整顆心,最先想著的是誰會對自己報仇更有利吧?

    那我先回去了,暮三哥,”兩個披好披風,扭頭對著暮三道,“我明日上午想見見墓王殿下,如果暮王也有時間,麻煩暮三哥幫我去問一聲。”

    暮七在一邊說道,“王爺原話:告訴那個笨丫頭,本王明日上午還在這裏等她。”

    蓮歌撇撇嘴,心思又被猜中了,那個人真的是妖嗎?不過,聽過這樣沉重的事情,被這人用這種方式將心情變好了許多,有些事情已經過去,總應該想著以後要怎樣,想必今晚,也不會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