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蓮歌這麽一問，原本想要說尚書府的武珣的老太太突然覺得沒臉說出去，半天沒言語，看著這尷尬的場麵，采九承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我們覺得，武尚書家的武珣公子就不錯，門第還比咱們家高。”

    蓮歌盯著采九承看了半晌，身邊的祖母，用餘光看去，也是大氣都不敢出的盯著自己看，“為什麽父親和祖母都如此緊張呢？是生怕你們的話騙不了我是不是？”

    你……什麽意思？”采九承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沒什麽意思呀，大概父親和祖母覺得，你們提前商議過，我應該對武珣那個人不了解是吧？為何方才我單獨提出來他我不嫁呢，那是因為，在我幾天前回家，出去遊玩那天，在一個餛飩攤子那裏，被你們口中還不錯的，門第比我們家高的武珣公子當街調戲了。”蓮歌似笑非笑。

    老太太瞪大眼睛，看向采九承，之前她就聽過武珣與采淩雲關係不錯，按照老太太的判斷，那必然是個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本來不想答應這門親事，但是抵不過親兒子飛黃騰達的誘丨惑，可是現在聽蓮歌一聽，那個壞小子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不堪許多，她忍不住猶豫起來。

    蓮歌心中冷冷的，越來越冰涼，聽聞自己這樣說，采九承和老太太都隻是吃驚而已，根本就沒想過推掉這門婚事的可能，可見，自己的將來和死活，都不如采家的榮光來得重要吧？既然如此……

    那，丫頭沒事吧？”老太太有些心不在焉問道，此刻她心中頗有些複雜，“不瞞你說，這件事你父親之前跟我說過，武家那邊應該也是跟武珣公子說過，原本我們想著等等再跟你說，也讓武家那邊瞞著你，沒想到武公子迫不及待去見了你，這大概多少能說明，武公子心中是喜歡你的吧。”

    蓮歌詫異聽著她祖母荒謬的言論，心中想著，祖母這猶豫，大概不是為了這親事能不能成而猶豫，而是心中既鄙視武公子的所作所為，又巴不得自己名節被毀生米煮成熟飯不得不答應這門親事吧？

    對啊，”采九承也趕忙結果老太太的話茬，“孩子，這以後你夫君如果能疼你，你在府中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啊……”采九承覺得他低聲下氣的與自己的孩子這麽說話，絕對是對自己的羞辱，但是眼下，為了自己的前途，也不能不把這個死丫頭哄好了，唉，大丈夫能屈能伸也就如此了吧。

    蓮歌卻鄙夷的笑了，“那父親當初喜歡過母親嗎？父親覺得，那武珣可是比父親深情能對我一生不變？父親當街調戲過良家婦女嗎？”沒有說同意或者不同意，蓮歌連續問了采九承一連串的問題。

    放肆！有你這麽跟你父親說話的嗎！”采九承看著對他一臉不屑的女兒，感覺這死丫頭真是什麽時候都不會變，永遠都是那種能把他氣死的樣子，勾起來的前塵舊事，更是讓采九承直接喪失了理智。

    老太太本質上也是一個十分古板的人，蓮歌這樣與她的寶貝兒子說話，也著實是讓老太太也不開心起來，“小蓮，這件事，對你，對你父親，甚至是對我們的采家，都是有好處的，你好好想想吧。”

    蓮歌對老太太徹底死心，“祖母啊，那您說這件事對我有什麽好處？你們大概是看中了對父親和對采府的好處了吧？不過，蓮兒今日也不想多做糾纏，隻想問，這件事情，由得我做主嗎？我若是不同意，你們就真的會聽我的意見嗎？”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的眼中也閃動著權威被挑戰之後的怒火。

    哈哈哈哈哈……”蓮歌笑著站了起來，笑中帶淚，“是啊，我早就知道最終你們還是會堅持，還是會用這句話壓我，既然如此，今日找我來這裏又是要做什麽？是否是想著會不會僥幸我不知道武公子的品行，對你們的安排十分滿意，然後對你們感恩戴德？哈哈哈哈……”

    蓮歌也不多說什麽了，一邊笑著，一邊摸著臉上的淚水，邁步走出了老太太的住處。

    老太太在她的身後，心中最不堪的東西被直言刺激出來，氣的發抖，“去……去給我把她關起來！這段日子，不準離開她的青蓮院一步！”

    嬤嬤跟在身邊，猶豫了一瞬，“是……”畢竟，老太太，才是她們永遠的主子。

    這一天當蓮歌走到了青蓮院中的時候，青蓮院的院門就被鎖了起來，蓮歌的幾個貼身丫鬟采菱采馨她們，全都被老太太讓人帶出去關丨押，臨走前，兩個丫頭哭喊著不想離開小姐，小姐要保重……

    蓮歌點點頭，“恩，這件事，我不想屈服，所以，隻好委屈你們幾個受些苦，我會想辦法帶你們出來。”

    隻來得及簡單說幾句話，青蓮院中的人就被帶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全都是與蓮歌走的不那麽近的人，這些人中，很多還是老太太當初派來的那些，蓮歌的身邊，就隻剩下暮雨一個人。說起來，老太太和嬤嬤拿暮雨也是沒辦法的，暮雨名義上並不是蓮歌身邊的下人。

    而且，暮雨名義上，還是九殿下送給蓮歌，幫蓮歌打理一些東西的人，事到如今，沒想到這個身份給了暮雨和蓮歌這樣的便利，若是暮雨是個普通人，那老太太可以以采府家事的名義將暮雨請出去，可是九殿下，連雲貴妃都拿他無可奈何的九殿下，老太太是連冒犯的想法都不敢有的。

    等到一切安靜下來，暮雨陪著蓮歌坐在青蓮院的石橋之上，“小姐，別難過，這一切會過去的。”雖然暮雨不知道蓮歌是怎麽打算的，但是她卻可以確定，事情不會這麽簡單，他們早就撞破了那邊的陰謀，所以現在的困境，一定隻是暫時的。

    就像是想要證明暮雨的想法是正確的一樣，轉眼間，兩個人影閃現在蓮歌眼前，“小蓮兒啊，別難過，這不都是你自己打算的嗎？實在是不行，哥哥也能在最後時刻帶著你殺出去，放心，不會看著你嫁給那種廢物的。”暮七衝著蓮歌眨眨眼，衝淡了一些憂傷的氣氛。

    站在暮七身邊的暮三，也鄭重衝著蓮歌點點頭，“不管如何，保大小姐平安是沒問題的。”

    是呀。”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丫鬟走近，將手中的一杯茶遞給蓮歌，“蓮兒，檢查好了，裏麵沒下東西，可以放心喝。”正是易容之後頂替了老太太派來的丫鬟的暮十二。

    但是，形勢還是要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嚴峻，老太太原本斷了青蓮院的一部分供應，蓮歌的小廚房每日用膳的水準甚至還比不過蕭長暮來采府之前，蓮歌被劉氏苛待的那一陣子，每一頓餐飯都是清湯寡水，連一點油花都沒有，每天都隻是能夠保證蓮歌餓不死而已，吃好了就別想了。

    原本想象到可能會有這一劫，本來暮三暮七他們想從外麵給蓮歌找些好東西來簡直神不知鬼不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有紀家軍的人跟老太太說過蓮歌身邊有身份不明的人保護，老太太這次是真心沒想著讓蓮歌好過，第二天的時候，老太太身邊的貼身嬤嬤就過來了。

    那嬤嬤在蓮歌離開閨房的時候，就會守在蓮歌的身邊，寸步不離，在蓮歌回到閨房之後，她就守在門口，不管怎麽說，都巋然不動，蓮歌試過幾次與她說話，可是這嬤嬤畢竟是經驗十足，小女兒的把戲怎麽能瞞得過這種活了大半輩子的人。

    大小姐，老太太是你祖母，也是為了你好，你整天吃糠咽菜的，老奴看著也心疼，不若大小姐與老太太服個軟，這事情從長計議不好嗎？”嬤嬤看蓮歌一個大小姐，隻能被軟禁在小院子吃著比她們還不如的膳食，又想起來那天她與老太太的爭吵，其實是有些心疼的。

    謝謝嬤嬤的好意，隻是這件事我不能妥協，祖母和父親的意思是，根本就沒有回轉的餘地，我不信我的事我自己不能做主，若是現在這境遇就是祖母的意思，那麽蓮兒就順了祖母的意思，不吃不喝不算什麽，半年前我還少遭過這種罪嗎？但是若是一定要我嫁個登徒子，根本就不可能。”

    唉！”嬤嬤歎了口氣，大小姐脾氣執拗她是知曉的，“大小姐，真的不能看在老爺的份兒上，就答應了？”

    不能答應，我想問問嬤嬤，您願意用您的孫女換您兒子的順遂嗎？”見嬤嬤有些猶豫，蓮歌繼續道，“不選擇那個登徒子，父親的仕途未必就會不好，但是為了稍微平坦一些，就將我推入火坑，我其實很想知道，在父親和祖母的心裏，我是不是隻是棋子？”

    嬤嬤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了，既然老爺和老太太心中大小姐沒什麽分量，那麽大小姐當然不願意忍氣吞聲犧牲自己，為了不在意自己的老爺鋪路。“可老太太心意已決，大小姐準備怎麽辦？”

    蓮歌看著眼前的湯湯水水，毫無食欲，“好好活著不容易，想要死還不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