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秋花嘟著嘴，跟姚氏說：“娘啊，難道讓這小寡婦坐在家裏當少奶奶，吃白食麽？”

    姚氏直接瞪向她，眼睛陰沉沉的，好像在說：再不閉嘴，老娘直接撕了你這嘴巴子。

    簡秋花話還沒說玩，一看姚氏到臉色，立即噤了聲，手捏著衣擺，忿忿地盯著簡小七。

    簡小七心裏鄙夷，簡秋花自找沒趣，這個家裏，幹活最少，話最多的，不正是簡秋花麽？論起來，吃白食做少奶奶的人，簡家裏，除了她自個兒，還能有誰？

    吃完就去挑水，水缸全部要裝滿，中午做飯！”姚氏對簡小七命令一句，扭頭跟張氏說：“你去將衣服洗了，然後下地幹活，吃得多還做得少，倒了八輩子黴才讓你進門。”

    張氏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她想頂一句的，可這會子姚氏氣性不小，連簡秋花都沒討到好臉色，她哪敢開腔啊？

    簡小七瞧著張氏與簡秋花吃噶，也沒多大感覺。

    姚氏在簡家就是這麽有權威，沒有這份霸氣跟潑辣，她哪能拉扯大這些個孩子。

    簡小七走到院子裏，瞧著旁邊幾個水桶，認出其中一個木桶，看起來是剛剛洗過的。這是簡家每日用來存屎尿的恭桶。每天存起來，然後給自家的田地當肥料。

    今兒恭桶裏幹幹淨淨的，裏頭沒有屎尿。姚氏還沒去地裏幹活呢，那昨兒存下來的屎尿去哪兒了？難道說，姚氏一大早就忙開了，將昨兒存下的那些東西，全潑去江婆子家了。

    極有可能，這種性子的姚氏，才是簡小七認識的那個！

    還不去挑水，愣著做什麽，想偷懶麽？”簡秋花站在門口，頗為趾高氣昂。她瞧見簡小七瞪自己，撇了撇嘴，扭頭跟姚氏挑唆，就算姚氏不劈頭蓋臉的罵一頓，也想讓簡小七的皮肉遭點罪。

    簡小七哼了一下，曉得簡秋花就是這麽壞心眼，當然不會給姚氏發作的機會，她拿起木桶，就走了出去。

    姚氏大早上去了趟江婆子家，這會兒也懶得囔囔，待會兒還有得忙。朝廷劃出來給簡家的田地隻有巴掌大，要趕緊往外頭擴一些，除去草，插上點樹枝，就可以暫時歸簡家耕種了。不然被別家占了去，又要一番折騰。

    吃完了就給老娘洗碗去。”姚氏放下碗筷，對簡秋花命令一句，就往頭上裹個布頭，拿著鋤頭去田裏了。

    簡秋花捏著衣擺，氣得牙癢癢的，自己娘真的開始偏心小寡婦了，為什麽會這樣？

    簡秋花不知道的是，昨兒簡二就跟姚氏說了，在飯館遇見過簡小七與霍懷荊。

    別說姚氏還算精明，就算是個榆木疙瘩，也能用眼睛看出簡小七這兩個月的變化。模樣變好，該凸的地方也凸出來了，就算霍懷荊沒想收了簡小七，送去地主家做個姨娘什麽的，也是有可能的。加上簡二想當裏正，所以簡小七這邊，姚氏就稍稍收斂一些。

    這廂簡小七拎著水桶，來到新安村中央的老槐樹下。

    這邊有個石頭砌起來的池子，裏頭蓄著泉水，水是官府從山上引下來給村民們飲用的。

    簡小七到的時候，遇見了簡金釵，吃了一驚。也就兩三天沒見，她怎麽瘦成這樣？先前在軍營的小院裏，好不容易養出的幾兩肉，像是被人生生削去一樣。

    簡金釵也就十四歲，這個模樣，卻像三十幾歲的媽子，小可憐見的。唉，簡金釵破了身，簡樹根還有兄嫂們更是不會拿她當人了。

    小寡婦……”簡金釵瞧見簡小七，打水的動作停下，眼淚就開始往下掉。

    簡小七歎一口氣，自己的事情還沒擺平，知道簡金釵的日子不好過，拍拍她的肩膀，輕聲說：“幹活吧，別想歪了，隻要還活著，總會走出一條路的。”她這樣說，是怕簡金釵一時想不開，尋短見。

    上輩子，銀妮子就是因為回家後，被家裏磋磨得想不開，直接跳了河。幸虧被一個好心的男人救了，也虧她有點福氣，後來嫁給了那男人。

    那男人是個鰥夫，沒嫌棄銀妮子不是黃花大閨女，還感激她過門後照顧自己沒親娘的兒子，更是孝敬公婆。最讓他感動的是，銀妮子不會像他死去的那個婆娘那樣，總嫌他是個殘廢，沒本事養家糊口。

    所以銀妮子後來的日子安穩多了，這樣的命運，不知比簡小七好上多少。

    簡小七繼續說：“明兒我進城找活，看看有沒咱們姑娘家適合的活計。”

    簡金釵咬咬嘴唇，小聲道：“能找到嗎？”

    要是找到了，就跟你說，你再考慮考慮。不過事情沒成前，你跟誰都不能講，聽見沒？”簡小七唯一能幫她的就是這個。在家裏受磋磨，沒一點溫暖，這種苦，簡小七比誰都能感同身受。

    簡金釵沒答複，簡小七繼續說：“萬一找到活計，隻要手腳勤快些，腦子放靈光，準能掙得到銀子。總比留在家裏做牛做馬，任人打罵來得強。”

    簡金釵終於明白了簡小七的用意，點點頭，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終於有了一絲神采。

    幹活吧。”簡小七開始打水，拿起石頭上公用的葫蘆瓢，將水打進桶裏。

    葫蘆瓢裏的水一澆進木桶裏，簡金釵聞見異味，捏起鼻子：“小寡婦，你該不會是要在這邊洗屎尿桶吧？洗這東西要去河邊，不然被人看見，準會罵你。”

    少廢話，你弄你的，別管我。”簡小七瞪一眼簡金釵，糾正道：“還有，再叫我小寡婦，我就不理你了。”

    別別別，以後我不這樣叫你了。”簡金釵低下頭，她隻是叫順口了，現在她是破鞋，連簡小七還不如，如果簡小七也不理她，她就隻能一頭撞死了。

    在軍營裏的院子裏，要不是有簡小七一直陪著安慰著，估計她早就去陰曹地府了。所以簡金釵早就將簡小七當成精神支柱，才會在一看見她的時候，一句話沒說，就委屈得一個勁地掉淚珠子。

    簡小七提著水，走回簡家。其實她的力氣並不大，沒有遺傳到姚氏的體質，沒辦法拿著扁擔挑一擔水，隻能一桶一桶的往回提。

    等水缸裏的水都倒滿了，簡金釵手中打著個絡子，站在門口，沒好氣地說：“喪門星，挑點水都磨蹭半天，還不趕緊做飯去，待會兒娘跟哥哥們回來沒吃的，有你好看！”

    簡小七沒有回嘴，把桶放好，走到院子的角落。那邊搭著個棚子，下命用石頭和泥巴弄起一個簡易的爐灶。

    簡秋花瞧著簡小七還算老實，想繼續找茬，結果發現手上絡子編錯了，就嘟嘟囔囔地大罵是簡小七害她的，又聞見一股子很怪的臭味，皺了皺眉頭，罵道：“什麽味道，你踩到狗屎了？”

    我沒聞到啊，是不是昨兒二嫂跟娘的衣服弄到的屎尿味道？難道還沒散掉？”

    簡秋花哼了一下，繼續站在門口編絡子，時不時抬頭盯著簡小七，生怕她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