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娘今年十四歲，再過一年便要及笄。

    但在小烏氏看來，女兒再大還隻是個孩子，驟然聽見林四娘這麽說話，她很是意外。

    林四娘見小烏氏沒說話，便又道：“娘，既然咱們明的拗不過大哥，咱們可以來暗的啊。”

    小烏氏苦笑道：“暗的？你想和你大哥玩心眼，隻怕你還太嫩了點。你大哥掌管林家生意這麽多年，什麽樣的手段招式沒見過？別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林四娘不以為然道：“我聽古人書上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大哥做生意是行家裏手，可這宅院之事，他不一定就能摸得透裏麵的彎彎繞。”

    小烏氏沉吟不語。

    林家雖然富貴，但是宅院裏的情況並不複雜。

    二房老爺林東海是個性子軟綿的，早已被二太太袁氏治得服服貼貼。袁氏也不小氣，生了二少爺林之灝後，便給林東海納了幾房姿色水靈，性情老實的姨娘。林東海也十分知足，每月總有半月是歇在袁氏房裏的，其餘半月幾位姨娘雨露均沾，相處得倒也和睦。

    大房老爺林東涯雖然風流，但自打十年前出了梅娘那樁子事，他也收斂了不少，雖然後來又抬了幾房姨娘，但林東涯早已被掏空了身子，縱然美女如雲，也隻能說多半是有心無力了。

    況且林東涯在林家是個尷尬的存在，隻能算是個富貴閑人，林家的事他根本插不上嘴，事事都要聽大少爺林之瀾的，因此林東涯在林家是半點威望也無。姨娘們也無心爭寵，隻想安安穩穩的過太平日子，平日裏少有作妖的。就算是生了三少爺的祁姨娘，平日裏也是安安穩穩的，沒有恃子而驕。

    因為誰都知道，就算是生了兒子，左右也大不過大少爺去。

    大少爺，就是林家的天。

    正因為如此，小烏氏並不精通宅鬥之術，反正她是大房的正房太太，銀子握在她手裏，姨娘再怎麽樣也反不了天，她也懶得在這上頭花心思，現在一聽林四娘這麽說，小烏氏還真有些踟躕不定。

    “那你說，該怎麽辦？”

    林四娘笑道：“娘若是肯聽我的，就趕緊去給大哥認個錯。您和大哥的母子之情本來就淡，若是一直這麽僵下去，隻怕......聽說過幾天大哥又要出遠門了，什麽時候回來還不知道呢。”

    小烏氏歎道：“若是能換來你嫁入侯府，別說是讓我去給他道歉，讓我去給他磕頭認錯，我也去得。”

    林四娘眼中含淚道：“為了女兒，讓娘受委屈了......若是有朝一日女兒真能嫁入侯府，一定為娘掙個誥命！”

    小烏氏站起身道：“為了你這一句話，我就跑這一趟吧！”

    林四娘見小烏氏鬆了口，忙殷勤的跟上道：“那我陪娘一起去吧。”

    母女二人便親熱的出了蘭芷院。

    此時的林之瀾正在聽雨軒和蔣萱說話。

    蔣萱雖對林之瀾要將林九娘嫁入侯府一事很是不滿，但她嫁給林之瀾多年，早已深知他的秉性，不想夫妻間起齟齬，便閉口不提此事，隻是輕言細語的關懷林之瀾的身體情況。

    林之瀾知道自己忙於生意，家裏一大攤子事都丟給了妻子，心裏很是愧疚，於是便拉過了蔣萱的手，溫柔的說道：“我沒事，有竹笙和竹笛照顧呢，倒是你，又要顧孩子，又要顧九妹，實在是難為你了。”

    竹笙和竹笛是林之瀾身邊的兩個貼身小廝。

    林之瀾身邊沒有丫鬟，也沒有姨娘和通房，他隻有蔣萱這一個妻子，平素在外也從不惹花事。

    光是這一點，蔣萱就夠讓人羨慕的了。

    蔣萱溫言道：“之瀾，你這話就見外了，我既是你的妻子，照顧孩子，照顧九妹，那都是我的份內之事。”

    林之瀾剛想再和妻子溫存一番，誰知門被敲響了，傳來了竹笙的聲音：“大少爺，大太太來了。”

    林之瀾有些意外。

    自打上次小烏氏到聽雨軒大鬧一場之後，他還沒和小烏氏見過麵，平日裏也隻是讓蔣萱晨昏定省，替自己盡盡孝。

    雖然小烏氏已和自己撕破臉，但不管怎麽說她也是長輩，林之瀾趕緊迎了出去。

    一見小烏氏，林之瀾趕緊躬身行禮道：“母親怎麽來了，有什麽事，您讓人吩咐一聲，我去蘭芷院便是了。”

    若是在平時，小烏氏定會嘲諷林之瀾幾句，但她剛聽了林四娘的話，便將已到口頭的嘲諷之語咽回去了，淡淡道：“這幾天我也好好的思慮了幾番，之前是我不對，之瀾，你也別放在心上。九娘那丫頭怎麽說也是老爺的血脈，她能進侯府，也是我林家的喜事。”

    林之瀾萬萬沒有想到小烏氏居然是來找他認錯的，一時怔住了。

    蔣萱忙將小烏氏扶到椅子旁坐下，溫言道：“母親這麽說，真是折煞之瀾了。也是之瀾太魯莽行事，這麽大的事，沒有和父親和母親商量好就自作主張，這才惹得母親動怒。之瀾——”

    林之瀾看見蔣萱的眼神，忙走到小烏氏跟前跪下，低頭道：“是之瀾魯莽，之前頂撞了母親，還望母親不要生之瀾的氣。”

    小烏氏見狀，忙俯身將林之瀾扶起來，歎氣道：“也怪我這當母親的自私，隻顧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忘了老爺的其他血脈。現在九娘的事定下來了，也是好事，我聽說，你還為她請了教養嬤嬤？”

    林之瀾忙道：“是，畢竟侯府不是尋常人家，九娘多學學規矩總是好的。”

    小烏氏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這姑娘的教養，將來就是娘家的麵子。這件事本該由我來操持，卻要勞煩你這個當哥哥的，實在是我這個母親當得失職啊。”

    林之瀾心裏咯噔一聲，隻覺得今天的小烏氏有些奇怪，便沒有接她的話，隻是“嗬嗬”了兩聲。

    小烏氏也沒再糾纏，客氣了兩句便告辭了。

    林之瀾有些莫名其妙，送走小烏氏，悄悄對蔣萱說道：“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母親怎麽突然就轉了性子？”

    蔣萱笑道：“估計是怕你報複她，會給四娘的婚事使絆子吧。畢竟在咱們林家，你是老大呀。”

    林之瀾擰了一下蔣萱的鼻子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再說了，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嗎？九娘是我妹妹，四娘也是我妹妹，若是母親真為四娘擇門好親，我隻有添磚加瓦的份，怎麽可能添亂呢？”

    蔣萱心裏酸酸的，突然問道：“既然九娘和四娘都是你的妹妹，你為何執意要將九娘嫁進侯府？”

    林之瀾長歎一聲道：“畢竟，是我們林家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