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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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洢璕看著地上痛苦打滾的黃婆,不禁濕潤眼眶。

    她想著憑楚曜的功夫,要對付如此善於用毒的磯硫,隻怕還是差了一截,反而會害得他也丟了性命,自己的身體又如此不堪,直到現在還使不出一丁點功力。

    為今之計,隻有拖!等虛名回來!等冷無痕醒來!

    她看了一眼磯硫手中的繈褓,那裏又傳來了嗚嗚的哭聲。

    她別過臉,朝楚曜有氣無力的喊道:

    “快!把那個抽屜裏的白瓷瓶裏的紅色丹藥給黃婆服下!”

    她邊說邊用眼神示意楚曜不要對磯硫輕舉妄動。

    楚曜馬上按照她的話去做,黃婆服下丹藥,便不再痛苦,而是昏睡了過去。

    突然在這小小的房間中,有了一瞬間的寂靜,所有的聲音都好像被吸走了。

    窗外灰沈沈的天底下,忽而來一陣涼風,已經是傍晚時分,那天色卻還混混沌沌,分不清水霧和天空。

    一直沒人關注的門邊長椅上癱坐著的人,突然開始發出奇異的紅色光芒,就像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房間裏的一切都被映紅了,就像著了火似的。

    所有人都驚訝的盯著瞿四俠,不知道他在這裏又鬧什麽幺蛾子。

    隻有楚曜知道。

    瞿四俠終於做出決定了。

    瞿四俠早在來的路上就跟他說過,如果他心中不願意,任何人也沒法逼他交出那部分定靈珠之力。而交出這份力必須犧牲他的生命。他其實還是想活的。不然也不會考慮了這麽久。

    近鄉情怯啊!

    紅光逐漸變化,又成為一種像橄欖般的碧綠色。那碧綠色像破磚碎末般粗糙,又幾乎像流水一樣清新。

    瞿四俠坐在這光裏,這光也越來越柔和,越來越淡。坐在當中的瞿四俠似乎突然清晰起來。

    一陣碧綠色的光突然從瞿四俠的身體中迸射而出,直接射進了劉洢璕的眼睛裏。

    劉洢璕不受控製的睜大了眼睛,迎接那光束。

    磯硫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心裏卻是知道,自己這一時半刻恐怕也拿不到定靈珠了。

    他,一手抱著嬰兒,轉動著眼珠子。心想這個放光的人是楚曜帶來的,必定是她劉洢璕的幫手了。自己雖然搶了這孩子在手,卻也是以一對三,沒有太大的勝算。不如幹脆擄了著孩子去,等著劉洢璕自個兒來找他,豈不是更好!

    “哈哈哈!”磯硫突然大笑了三聲,“既然眾位這會有要事,那我也就不打擾了!劉洢璕,你記著,申時我在後山等你,你必須一個人來,否則,這孩子……哈哈哈!”

    磯硫說完,便抱著孩子轉身滑行而去。

    “你!”楚曜正準備抬腳去追,又一回頭看見此時經不得任何打擾的瞿四俠與劉洢璕兩人,想來磯硫沒拿到東西,斷然是不敢傷害孩子的,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留在這裏給傳功的兩個人護法。

    劉洢璕是聽見了磯硫的話,她的腦子有一瞬間的慌亂,又馬上被那離綠色的光給拉回了正軌。她漸漸的漂浮起來,身體不受控製的向瞿四俠的方向飄過去。

    她的腦子裏現在在飛快的閃過一些畫麵,那些畫麵,她都覺得無比的熟悉。

    那些畫麵一頁頁飛躍了很久,恐怕已經翻過了數千頁了,時間卻隻過了一瞬。

    她突然明白過來!

    原來這些畫麵就是她的記憶!

    畫麵逐漸逐漸,由曆史悠遠的更古上古時期,逐漸播放到二十一世紀,慢慢的,終於漸漸停了下來。

    劉洢璕也輕輕的落回到了地麵上。

    她腳尖輕輕點在地上,仿佛不用動用任何漂浮術就能輕鬆浮起。門外突然吹進來一口涼風,吹動她的黑發,就像是神仙下凡一班俯瞰著世間。

    她微微轉頭,看向瞿四俠的方向。

    瞿四俠這會兒已經隻剩下了一個碧綠色的輪廓,輪廓的裏麵已經看不見任何肉體了,隻有一些金光閃閃的漂浮物還在原本該是他身體的地方飄蕩著。

    “參天碧玉,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回來吧。”

    楚曜吃驚的看著這一切,他聽見劉洢璕的聲音這樣說著,卻並沒有看見她動嘴巴,而且她的聲音竟然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他嚇出了一聲冷汗。

    隻見劉洢璕說罷,輕輕伸出手掌,四個指頭緩慢而溫柔的一勾,瞿四俠那身體輪廓裏的金粉便迅速收攏,凝結成了一塊小指頭大小的形狀奇巧如高音音符般的碧綠色的玉石,並且迅速的飛到了劉洢璕的掌心當中。

    她垂著眼簾,溫柔的看著玉石,另一隻手輕輕在玉石上撫弄了一下,那玉石上便生出一根細細的黃金鏈子來。

    她微微一笑,掌心輕轉,那黃金鏈子墜著的玉石便不見了蹤跡。

    此時,隻有楚曜在場。這一切,隻被楚曜看見了。

    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發現現在站在麵前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劉洢璕了,根本就不像她了。

    劉洢璕看了楚曜一眼,朝他微微一笑。

    這一笑,笑得楚曜寒毛直豎。

    他竟有些怕她。

    劉洢璕並沒有理會楚曜的情緒,她收拾自己的情緒還來不及。

    她腳尖輕輕放下,落在地上,逐漸整個人都落下來,踏踏實實站定。緩緩走到窗邊,拉開了窗戶。

    窗外陽光正好,不複早上那樣的水霧沉沉,秋天的天空已經高潔明亮。

    一束陽光正好灑在她的臉上。

    她驚訝的望向湛藍的天空,仿佛一切依舊,又仿佛從未來過,又仿佛今生如夢,當世界坍塌露出醜陋,所有便重歸了寂陌。

    浮生若夢,夢卻千瘡百孔。

    所有的記憶,經年累月的記憶,美好的痛苦的喜樂的煎熬的……一切的一切都重新回歸了她的腦中。這一刻,她發現她再也不是劉洢璕,她似乎已經成為了另一個人,一個奪走了劉洢璕的記憶的人。畢竟,劉洢璕的記憶對於她此刻記起的所有來說,隻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什麽二十一世紀,什麽昱暻國,什麽穿越,又是什麽大禹國……一切的一切,在經世累月的記憶麵前,都成了弱不禁風的小小曆練而已。

    人,隻有經曆過後才成熟。隻有成熟了才能真正處變不驚。所以有老話說人老了就成了精。她覺得她已經成精了,在獲得她所有的記憶也就是經曆過那麽多之後,她等同於是活了幾百歲幾千歲了。

    那穿心的刻骨和蝕骨的痛,她始終沒辦法忘卻。

    原來,她,自己,才是那株參棘。

    可是此刻,她再也不覺得,那株參棘,是幸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