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鳳血玉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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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那婆子總歸又催了一回,楊妙彤含了歉意,將幾個妹妹打量過去,又到宋氏處拜過一回,走前又回頭歎息著凝視了一番楊家的府邸,在眾人的注目下馬車便絕塵去了。
楊幼禾回頭,見眾人神色各異,迷茫的,不舍的,豔羨的,怨毒的。通通都隨塵土變得迷茫起來。
年節將至,楊幼禾坐在榻上,玲瓏懶懶散散的陪她戲鬧著,她含著笑道:“倒是有些後悔沒給你取了懶團子的名號,如今瞧著一日比一日圓滾了起來,還不願動動。”
含畫聽著便道:“姑娘不知他逗弄恐嚇籠子裏的白雪團梅時有多起勁,這會子是乏了呢!”
楊幼禾笑著捏了捏他圓滾的肚子,便瞧著黃媽媽笑著進來了,謠書為她掃了身上的雪,道:“媽媽才去哪裏了,姑娘找您呢。”
黃媽媽見楊幼禾叫她坐在火盆處取暖,含著笑坐了下來,仍是不願全坐著,讓了半個杌子出來,楊幼禾心知她看重規矩,便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黃媽媽笑道:“方才夫人喚我過去說了年節的準備,提起四房可能回京的事,便來知會姑娘一聲。”楊幼禾點頭表示知道了,道:“四叔回來也是意料中的事。”又頓了頓,叫謠書在外邊守著了。才道:“那丫頭如何了?”
黃媽媽臉上肅穆起來,歎口氣輕聲道:“派人找著時,已是叫人糟蹋的差不多了,偏生又是個性子烈的,當著人的麵便要奪刀尋死,幸虧攔下來了,隻是刀口偏了些,在臉上留了兩寸來長的疤,隻怕是要破了相了。”
楊幼禾眼前浮現起那個嬌俏伶俐的丫頭來,她與六姐姐脾性相像,又多了幾分平常丫頭沒有的傲色,一時心痛惋惜不已,愧對彤姐兒的囑托,肚子方又隱隱作痛起來。
黃媽媽見她麵色有變,急忙上前為她順氣道:“撿了條命,已是大造化了,姐兒還需想開些。”楊幼禾又哪裏不知,隻是見她如今失了貞潔,又容貌不複,實在憐惜,怕她無求生欲望,忙問道:“可是妥帖安置了?”黃媽媽哪裏不知她所想,出聲勸慰道:“姐兒那日受六姑娘所托,老奴便是拚了命也要留她命在。”
楊幼禾這一驚,玲瓏便掙下床去,兀自跑了,楊幼禾見他動靜,才回神過來,閉了眼歎道:“六姐姐塞給我的字條,也能瞧出她的處境艱難來,若不是無計可施,也不會想著求助與我,如今為護她周全,心中多少有些難過,媽媽無需介懷。”
黃媽媽點頭,又聽她道:“還需媽媽多照看些,若是瞧著不對,就說讓她想著自家姑娘些。”黃媽媽鄭重應下,叫她喝了些熱好的薑茶,才放心下去了。
年夜之時,楊幼禾裹了厚厚的鬥篷出來。眾人皆在上花廳吃酒守歲,她覺得悶,便攜了含畫謠書出來走走,今夜的丫頭婆子大多被放了吃酒回家了,園中雪無人掃,積了腳底厚般的一層。
倒不知男眷那邊是否也是如此光景,想到這時便又想到了宋嘉言來,楊幼禾今日未曾去學笛,隻是在拜年時遠遠見他一次,下午時便見他乘車回宋府去了。
在園中的日子這般渾渾噩噩叫人抬不起興致來。她歎口氣,見含畫謠書立著百無聊賴,心思一動,便抓了把雪捏成團來向二人擲過去。
含畫正站著出神,冷不丁受這一下子,又冷又驚,見她家姑娘遠遠站著已是笑彎了腰去,她平日裏是個什麽都不怕的,今日玩性大發,立時也抓了團雪朝自家姑娘裙邊擲了過去。
楊幼禾跳將著躲過,笑道:“往日裏見你尖牙利爪,今日倒來好好教訓你。”遂揚了大把的雪過去,又蹦蹦跳的跑到了遠處,含畫已是張口結舌,卻又無計可施,怔怔間已是被自家姑娘當了肉盾擋了好幾次的雪。
“你愣著做什麽,往日拘謹慣了,今日不借此撒撒氣,總要憋壞了身子。”楊幼禾笑著塞給她一團雪球,笑吟吟的指了含畫道:“快丟她,叫你吃了好幾下雪呢!”
含畫見二人天真爛漫,玩的不亦樂乎,倒是也鼓起些勇氣來,將雪團扔在含畫腿上,含畫卻是不惱,笑道:“恁的沒吃飯?”謠書心下好笑,不時便和兩人打成一片。
楊幼禾正鬧著,卻覺得腳下一滑,身子便直直的要栽倒雪裏,她闔眼心中默歎今日玩過了時,便覺得自己落入一個極暖的懷抱。若有若無的檀香讓她有片刻失神。
“這裏這麽冷,也就隻有你有這般的興致。”楊幼禾見宋嘉言含著笑站在麵前,一時有些無措,他不是已經回家了麽,不待細問,便覺得一雙溫潤的手將自己的雙手包了起來,似乎極為小心翼翼的抬起放在唇邊哈氣道:“手這般冷,身子可還吃得消?”
她腦袋一片空白,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知道這一切並非做夢,臉霎時紅了半邊,急急的想要抽出手去,卻是不能動的了分毫,倒不知他方才立著看了多久,實在丟人得很,兩個丫頭心中略微有數,已是不知道人影了。她見狀又惱又羞,隻得抬眼對視他,似乎要在氣勢上高出一截出來。
宋嘉言難得見她孩子氣的一麵,噗呲笑著將她手握住籠在袖中,道:“走罷。”
她與宋嘉言並排走在雪路上,四下寂靜無聲,依稀間不知從哪裏傳來一兩句的嬉鬧吆喝聲,楊幼禾心想著這些人平日了皆是斂聲屏氣的,今日倒都像自己一般可笑,正想的出神,便覺得少年我這自己的手緊了些。
“又在想些什麽?”
楊幼禾訕訕笑了:“在想表哥怎麽又折了回來。”
宋嘉言腳下一頓,似是無意般淡淡出聲:“那你又為何不在屋中討好博老太太歡心?”楊幼禾一噎,才覺得這個少年並非自己所見所想的那麽簡單,一時又多了些心疼,宋嘉言兀自牽著她的手到了一處靜謐的八角亭內,將石凳的雪拂盡了牽她坐下,這才放開她的手來。
她覺得雙頰滾燙,抽回手時又覺得手腕處沉甸甸的,低眼去瞧,才見是個鳳血玉的鐲子來。卻不知何時為自己戴上的。
她一時手足無措,不知是否要摘下來,卻聽得他望了自己含著笑道:“是我親手做給你的,還要摘下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