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孤立無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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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敏德麵上一怔,倒不知他竟將這些翻了出來,本是收在何氏處的,想到這個婆娘如今這樣害死了他,平日裏待他又是非打即罵,咬著牙便豁了出去:“是何氏那賤婆娘做的,與我半分幹係都沒有——”

    楊正賦聽他撇的幹淨,怒意再也忍不住,正要補一個巴掌的時候,倒不知韋氏從哪裏衝了出來將兒子撲到懷裏護住,咬著牙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我可憐的兒啊,竟遭他親大伯這般虐待磋磨,也不知楊家先祖看見,寒也不寒心,哎喲我的兒,你瞧,著半邊臉都腫了,怎麽下得去的狠手喲——”

    楊正賦見她潑鬧,怒極反笑,伸出手指著她剛要開口,就見楊正洪向他使了眼色。

    卻是走到何氏身邊親自將她扶起來:“二嫂先起來吧,院子裏這麽多下人皆看著,傳出去也失了體麵。”

    何氏見她一掌拍在棉花上,並沒有人順著她的意思還口,一時有些悻悻,便覺得媳婦的計謀委實不大靠譜起來,遂拉著兒子起了身,隻是仍舊做出極委屈的樣子來抽泣著。

    楊正洪見狀,仍是笑了笑道:“二嫂深明大義,如今二哥犯了錯,官府派人尋他,還望二嫂告知我他在何處,也好問清此事來龍去脈,將這次的麻煩化解。”

    韋氏便怯怯的望了眼楊正賦,依舊是咬了牙:“他去哪裏,我怎麽知道,倒為難我們來。”

    楊正洪垂了眸子將神色隱在陰影裏,麵色不變:“這冊子二嫂自然熟悉,自然該知道還有兩本的,已叫戶部的人拿了去了,隻怕二哥要吃官司坐牢,到了那時便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了,二嫂若不願告訴我們,隻怕你和侄兒都要牽累遭殃的。”

    韋氏麵色驟然一變,細細嚼著他的話,又想起了楊正勳那臨走時要吃人的眼來,終於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苦著臉道:“他還能去哪裏呢,橫豎是奔著煙花柳巷尋他的相好去了——”

    楊正賦見她油鹽不進,歎了口氣擺手歎道:“也是我楊家命數如此——”

    剛說罷,便見著何氏攜了個丫頭來撲通便跪到了地上。

    她麵上帶著些決絕的神色,見韋氏橫著眼打量自己,丈夫更是一副拎不起來的樣子,隻怕自己遲早要被這家子糊塗人牽累丟了性命,冷笑著開口:“眾位長輩在此,今日我來,是代我公公向楊家賠罪——”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麵色一變,又聽她道:“我公公並未與那胡商接觸,不過是在人手裏買五石散罷了。”說著那丫頭便捧出絹布裏的東西給眾人看。

    五石散又稱寒食散,是將丹砂,雄黃,白礬,曾青,慈石為引子做的一味禁藥。

    在本朝是明文禁止的。

    何氏眼神閃爍,將楊正賦神色看在眼裏,俯身道:“如今我公公做下這等錯事來,我身為媳婦也脫不了幹係,願將妝奩散盡楊家平安。”

    楊正賦頓了頓,他心中何嚐不知此事是為了斂盡楊家家財,找楊正勳出來,無非是問清此事原由,如今從何氏口裏說出來也不知道真假,又見她甘願散盡私產,一時又有些佩服她的氣魄來,二房糊塗,好歹有個明些事理的人在。

    有這樣的說辭在,楊正勳的命算是保住了,隻是少不得要吃幾日牢飯。

    楊正賦歎口氣,甩了袖子就走,背影更顯得蕭瑟惆悵。宋氏剛走,楊家就眼見著在他手中敗了。

    楊幼禾將屋裏打碎丟失的東西才清點過,就見著含畫喘著氣進來倚在門上。

    “姑娘,五百萬兩銀子!”

    楊家終究還是要敗了。

    楊幼禾本以為楊家的糊塗賬也不過百萬來兩能打住,這便已是傷筋動骨了,足以讓其十幾年都緩不過神,更何況是五百萬,這般想著,卻又暗自慶幸何氏出麵,將此事用五石散做了借口,否則恐怕不少人得為楊正勳陪葬。

    上麵的旨意下來了,就說明皇上明顯已經放棄了楊家,既然不能再用,恰好邊關胡人頻頻來犯,那便在最後沒收楊家家產,正好解了國庫空虛之急,一舉兩得。

    借著叛國這個名頭,探清楊家家底才是真。

    庭院裏飛來幾隻平日裏覓食的鳥兒,已經沒人再笑著撒了穀子喂它。

    究竟是誰的手筆呢。

    若是四皇子那邊,卻又沒把事情做絕,留下楊家苟延殘喘,實在不像他一貫狠辣的作風,若是皇上,必然不會為了對付楊家而如此大動幹戈,一頂叛國的帽子穩穩當當,哪裏像現在這樣婉轉般沒收銀子充公,若說是太子府,則更不可能,這樣做與他半分好處也無。

    楊幼禾抓著窗扉的手在上麵留下了深深的指甲的劃痕。

    宋氏還是算錯了。

    這場蓄謀的風雨,比誰預料的都要激烈。

    楊幕風將妻子手攜住,又看了看奶娘手裏抱著的兩個稚嫩的孩子,麵上便有了些沉痛。

    尤氏見他躊躇,輕輕笑了笑:“上下打點好了麽?公公身子不好,此事還多得你出麵些。”

    楊幕風長歎一口氣,見她懂事聰慧,更覺得對不起他們母子來,含著歉意道:“此事便再也沒有轉圜了,隻怕我與父親皆要左遷。”

    尤氏兀自淺笑著搖搖頭:“這便罷了,倒不知銀子的事有何眉目,若是不夠,我娘家還能幫襯些的——”

    楊幕風羞愧極,也知妻子隻是好意,便道:“好歹寬限了十天,正在折賣莊子,鋪子,實在不行還有四叔想辦法,總歸能湊得出來。”

    尤氏點點頭,知他擔當,也不堅持,正要為他揉揉肩解疲時,卻見常跟在他身邊的小廝急匆匆的跑進來。

    “爺,外邊不知怎麽傳出了楊家有難的消息來,皆是坐地起價,將收購的銀子壓的低低的,這樣下去,隻怕——”

    楊幕風猛然間坐起來,幾乎要將牙齒咬碎,這便還未完,又見楊正賦那邊的人來說上下的打點皆是斷了。

    樹倒猢猻散,患難見真情。

    楊家此刻是真正孤立無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