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嬰兒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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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靈和林寧把帳篷的門鎖死,用被子捂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一陣風吹過,門卻“吱”一聲打開了,夜霧隨之吹來,一隻小兔子在霧氣中張牙舞爪。
這不是小郝煮的那隻小兔子嗎?”秦不靈在被縫中看過去。
小兔子的眼睛正好對上秦不靈的雙眼,一時間仿若相機閃過閃光燈,刺得他眼睛生疼。意識也開始被什麽牽引著,腦海中閃現出一幕幕畫麵,像是有什麽生物在講一個很長的故事給他聽。
暑假,黎平四人一路顛簸終於到達了旅行的目的地茶山瑤。
眼前是一座瑰麗的高山,山峰遠遠望去就像生在雲層,現在正值太陽西沉,雲層被霞光暈染成橘黃,那裏簡直成了傳說中的天堂。
焦維佳拿著望遠鏡向前方望了望說:“天馬上就黑,不遠處有個村寨,咱們找家旅社住下吧。”
旅行的費用已經很高了,我看咱們還是借宿的比較好!這樣還可省些錢!”肖燕妮極力反對住旅社。
許紹橫懶洋洋地說:“燕妮,我們這點錢還是付得起的,再說這次旅遊的錢是我們的貧困助學金,你隻管安心地陪我們旅行就好。”
想到自己幾次的旅遊費用都是他們出的,肖燕妮咬咬牙把爭論愣是咽到肚子裏了。
看似挺近的小村寨,卻因為山路崎嶇,大家用了將近一個小時才走到村口。
大家喘氣的空檔,走出一位當地的居民。他穿著藍黑色立領對襟衣,剛沒膝黑布鑲邊的白褲子,身後背著一個漏鬥型竹筐,竹筐用一層白布罩著,看不清裏麵的東西。
大叔,請問村寨內有旅店嗎?”肖燕妮問。
中年人的步調放慢,用有點生硬的普通話熱情地說:“這裏沒有旅店,大家可以去村中借宿!”
大叔,您這背筐內裝的是什麽啊?”許紹橫好奇地問。
中年人臉色驟變,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沒,沒什麽。”說完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黎平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他隱約看到一隻嬰兒般的小手從背筐裏伸了出來,頭皮一發涼,再使勁一看,一切都恢複了正常,看來天更黑了。
月亮掛上了樹梢,大家還沒找到可以借宿的人家。
許紹橫低沉地說:“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個詭異的現象,這裏每家每戶都大門緊閉。”
大家環視四周,發現這裏死一般寂靜。難道這裏是傳說中的鬼域?
大家胡思亂想之際,一陣輕重緩急的腳步聲傳來,大家都豎起了耳朵。
你們還沒找到借宿的人家嗎?”
聽是那位中年人的聲音,大家懸到嗓子眼的心才掉了下去。
大叔,今晚這裏怎麽這麽安靜啊?”黎平問的同時,偷偷瞄向了中年人的背後,發現背筐不見了。
中年人說:“還花節的晚上每家都要緊閉門窗,除了必要的外出活動,一般沒有人出來,今晚你們就去我家借宿好了。”
當他們走到中年人家門口時,不禁個個臉色驟變。他家門前高高的懸著兩隻白色燈籠。燈籠在夜風中搖曳著,散發著陣陣陰冷的光。
大……大叔,你家為什麽要掛兩隻白色的燈籠啊?”肖燕妮聲音有些顫抖了。
映著淡淡的光,中年人淡淡地說:“為了照亮花婆神的路……嗯,現在我們進去吧。”
剛走進小院,便見到穿著黑色褂衣和及膝藍色百褶裙的中年婦女從裏屋走了出來。
中年人說:“這是我妻,你們就喊我德拉叔,喊她德拉嬸就可以了。”
大家點了點頭後,德拉叔便指了指西邊的客房說:“今晚你們就住在裏麵吧,裏麵都是幹淨的。”
於是,大家拎著行李衝向客房,焦維佳衝得最快,他一把推開房門又猛地退了出來,他臉色發白地說:“這屋子太邪乎了!”
德拉叔他們的屋,已經漆黑一片。大家一起撞著膽子推開門,屋內的擺設陳列簡單,每個地方都被打掃的一塵不染,桌子的正中間擺著兩根粗長的白色蠟燭。大家也被那兩根蠟燭嚇的一怔,但是想想不過是兩根蠟燭,也就沒什麽了。關上門,黎平掏出打火機把兩根蠟燭點燃,淡淡的燭光立馬把整個房間照亮了。
為什麽要在桌子上擱兩根白色的蠟燭,難道僅僅是用來照明的嗎?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大家此時體力已經透支,各自隨便選了張床,便呼呼大睡起來。
黎平伸了一個懶腰,感覺山裏的空氣就是新鮮。他無意間瞟向桌子感到有些詫異,於是問起床最早的肖燕妮:“燕妮,桌子上的蠟燭呢?”
肖燕妮聳了聳肩說:“可能是被德拉嬸收走了吧,我看到門前的白色燈籠也沒了。”
大家洗漱完畢,隨便吃了點早點,背上旅行包走出了德拉家。
這個小村寨在陽光的沐浴下,顯得聖潔祥和。大街小巷裏全是淳樸的村民,他們古銅色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四人心情也格外的好,分別把這些美好的瞬間一一定格。
走到離村寨不遠處的小樹林時,四人發現前方不遠處的那棵樹上掛著一樣東西。走進一看,是德拉叔昨晚背的背筐,背筐被草繩纏著吊在樹枝上。大家不免一陣好奇。
原來,昨晚德拉叔是把背筐掛在這裏了啊?我說回去時沒見他背著呢!”肖燕妮說著,伸手就去掀竹筐上罩著的那層白布,但是被許紹橫搶先一步。他一把掀開那層白布,露出幾根新鮮樹枝,看不到裏麵的東西。許紹橫幹脆拿出刀子割斷草繩,把背筐放到了地上。
大夥兒圍著背筐,探頭想看個究竟,這時猛地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們會得到報應的!哈哈”大家被嚇一跳,慌亂中撞倒了背筐。背筐裏的樹枝掉了出來,隨之掉出的還有一個穿著斂服的死嬰。死嬰緊閉著眼睛,他皮膚粉嫩透明,乍一看隻是睡著了般。
死嬰突然間睜開雙眼衝著黎平詭異地一笑,黎平猛地後退幾步,不敢再仔細觀察。剛才肯定是產生幻覺了,他在心裏暗暗告誡自己,可是他清楚地記得昨晚他看到了一隻小手……
女人瘋喊的聲音越來越近,原來是德拉嬸。她的長發披散下來,有些淩亂,看上去神誌不清。她抱起地上的死嬰,眼神怨毒地看著大家:“你們竟然觸犯了花婆!你們會得報應的……哈哈……”
大家被德拉嬸的樣子嚇住了,他們不知道德拉嬸口中的花婆是誰,直到德拉嬸抱著孩子消失在樹林中,大家還處在一片恐慌中。
一大早,大家便被小院中叫嚷的聲音吵醒了,於是都出去看個究竟。
德拉夫婦拉扯在一起,德拉叔滿臉歉意地說:“真不好意思,你們德拉嬸的病又犯了!”
德拉嬸瘋瘋癲癲又蹦又跳地隨德拉叔向屋內走去,走到門前時她猛地瞟向了西屋的客房。黎平看到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看到身邊隻站著燕妮和維佳。大家一個激靈,急忙衝向西屋。
許紹橫的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看上去有點不正常。
紹橫,起床啦!”大家嚷著掀開了許紹橫身上的被子,空氣凝滯的瞬間,大家的身體也一陣僵硬。
許紹橫死了。被子滑到地上,他的死狀赤裸裸地呈現在大家麵前。難道是真的中了所謂的詛咒?許紹橫蜷縮著身子,像是嬰兒般雙手抱著雙膝,頭微微向下彎曲。
完了,我想咱們這次是真的完了吧。”肖燕妮略帶哭腔。
焦維佳假裝鎮定地說:“肯定會有辦法的……”
黎平一直沉默不語。這件事實在是太詭異了,自己的同伴就這樣死於非命,他說不上來的痛心。這件事情是不是和德拉嬸有關係呢?她口中所謂的花婆到底是什麽?
三人收拾好行李,當天就起程返校了。
回到學校後,三人對旅遊的事情緘口不提,對許紹橫的死更是選擇了遺忘。可有些事情不提並不代表它不存在,有時候有些事情想逃是逃不掉的。
還好三人沒出現異常,所以黎平還有時間查閱大量資料。他終於知道花婆是瑤族傳說中專司生育的神,瑤族的孩子在五六歲時要舉行一種“還花”祭祀儀式以酬謝花婆神。如果,孩子還未“還花”就夭折了,則表示孩子的靈魂回到花婆神處,準備重新投胎。為了讓他們順利的重新投胎,夭折的孩子一般采用“掛葬”,隻有這樣才會引起母親重新懷孕,否則會引起難孕或絕育。
在黎平匆匆走出圖書館的路上,經過學校的公告欄的時候,那張報紙上的醒目標題吸引了他——本縣狀元許紹橫,離奇自殺。這顯然是地方報,八成好事者貼之。
本報訊本縣高考狀元許紹橫,在長達半年之久沒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因無法麵對自己含辛茹苦的父母和內心的失落,衝動之下……
黎平沒有讀完,神色有些緊張地自言自語道:“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說完腳步更加匆匆地趕往大家經常碰麵的地方。
黎平把這幾天查閱得知的資料講給大家看,同時又問了大家的近況。
焦維佳說:“最近我總是出現幻覺,老感覺有個嬰兒在衝著我笑,還經常失眠。”
去看看醫生,好好調養一下。”肖燕妮隨口答道,同時提出自己的問題:“依你看,我們該怎樣做?我覺得我們可能是中蠱了。”
蠱?你是說德拉嬸為了防止別人觸碰到嬰屍而阻礙嬰兒靈魂順利回到花婆處,在裏麵下了蠱?”焦維佳一臉狐疑。
黎平想了想說:“假如真是這樣的話,咱們誰也脫不了幹係,竹筐是咱們慌亂中一起撞倒的。”
最後,三人異口同聲地說:“也就是說……”
談到這裏,每個人臉上的神情緊繃。如果真是那樣,這無疑是一枚定時炸彈。
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肖燕妮尖叫一聲,“記不記得去年我們去西藏旅遊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這樣的掛葬?它們之間會有聯係嗎?”
想到這些,三人的心裏更是百爪撓心,思緒亂的很。
那次的西藏之旅,本來覺得也沒什麽異常之處,但一和這次的怪異事件聯係起來,便又覺得有幾分蹊蹺。
他們在山上看到一個藤筐掛在樹杈上,非常顯眼。焦維佳放下藤筐,藤筐上罩著一層白布,他扯掉白布,裏麵是一具男屍,男屍麵部戴著木製的麵具,身體被捆成了嬰兒狀。他們的目光立馬被藤筐裏用玉米麵做成的精致麵人和麵虎吸引了。四人每人挑了一款自己喜歡的麵人麵虎裝進了包包裏。
畫麵在此定格。難道是那次的西藏之旅他們冒犯到了死者?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黎平頭痛欲裂。
後來,黎平來到郊外一大師那裏請求指點,大師告訴他怎樣做的同時還贈送他一錦囊。
於是,他打電話給焦維佳和肖燕妮,告訴他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那款麵人和麵虎,然後在老地方見。
焦維佳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來不了,隻好有肖燕妮代勞把麵人與麵虎交到了黎平手中,他們又發現一個問題,許紹橫的在哪裏?
黎平陰著臉,想著拯救的辦法。他說:“不管那麽多了,先把這幾個麵人和麵虎銷毀掉再說!”
可是,這還不是代表著我們會死嗎?”肖燕妮忍不住哭泣起來。
黎平安慰到:“燕妮,堅強些,我們會挺到最後的。”
是嗎?”肖燕妮雙手掩麵,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可是,黎平總覺得這句話的語調有點不對勁。
不管怎樣,黎平一直努力拯救著他們的生命,從沒說過放棄。
接到肖燕妮電話時,黎平吃了一驚,他不相信這麽久的努力竟然沒用。
焦維佳竟然跳樓身亡了。黎平趕到那棟教學樓時,樓前已經站滿了看熱鬧的同學們。警察在勘察現場。隔著警戒線,黎平清楚地看到焦維佳的死狀與許紹橫的一樣,他的身體成嬰兒狀,雙手緊抱著雙膝,頭微微向下彎曲。黎平內心再一次難過,他不禁用手擦擦眼淚。
黎平和肖燕妮心裏清楚,死神已經把手伸向了他們其中一個,接下來又會是誰呢?不管是誰,隻要還活著就不能放棄,黎平把肖燕妮拉到一邊小聲地說:“燕妮,咱們商量商量接下來該怎麽辦吧?”
穿過湧動的人群,黎平和肖燕妮來到咖啡廳。
肖燕妮激動地說:“早晚都是死,還不如讓我現在就去死呢!”
黎平歎了口氣覺得真的回天乏力了,不過,他還是強顏歡笑了一下:“燕妮,咱們還是有機會的,我不相信我們會死的!”
沒有機會了,沒有了!”肖燕妮突然失控地向咖啡廳的外邊跑去。
黎平透過落地窗望向肖燕妮的背影,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下一位是燕妮嗎?
晚上,黎平很早就睡了。迷迷糊糊中,他感到有一雙涼涼的小手在撥動著他的發絲,甚至感到有雙詭異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看。意識瞬間清醒,他猛地睜開雙眼,曳了曳被子,環視著四周。寢室內靜悄悄的,黎平可以聽得到室友們深深淺淺的呼吸聲,剛才是做夢了吧。
他翻身的時候,突然發現寢室的窗子上貼著許紹橫扭曲的臉。許紹橫不停地拍打著窗子,想要鑽進來。黎平告誡自己一切都是幻覺,幻覺。越是這樣,他的內心越感到恐慌,就連寢室的牆角裏似乎也有人在扭動,好像是焦維佳。他們都在詭異地笑著,在呼喊著黎平的名字。
黎平捂著耳朵,身子慢慢蜷縮著,就在他的雙手抱向自己雙腿的時候,他一個激靈意識到自己正在做著一個可怕的動作,於是他使勁伸展著身體,可是他的身體在這個時候似乎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控製著,完全舒展不開。冷汗開始滲出他的額頭,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枕頭底下壓著大師給自己的錦囊,他拚命地把枕頭蹭到一邊,頭終於挨到了錦囊。
錦囊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光。一切在瞬間恢複了正常。寢室裏依舊是室友們深深淺淺地呼吸聲,黎平的身體也終於伸展開了。他舒了口氣,總算逃過這一劫。黎平決定天亮後去看看肖燕妮的情況。
這是黎平第一次來肖燕妮的出租屋。
她屋子裏有一座養著蠍子、蜈蚣、毒蛇等毒物的池子,池子裏不斷散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氣味。他看到了肖燕妮驚慌失措的表情。
你為什麽要這樣?”黎平吼道。
肖燕妮一陣冷笑:“為什麽?這得問問你們自己了!”
黎平幽幽地說:“他們到底是怎樣被你害死的?”
很簡單,兩次旅遊你們的飲食都是讓我負責的,我在裏麵偷偷種下了蠱,你們都會死,隻是時間早晚而已。”肖燕妮怨恨地說,“你們冒名頂替別人的名額來上大學,難道心裏就沒有愧疚嗎?你們以為有錢就是萬能的嗎?你們這樣做會毀掉多少學子的大學夢啊?其實他們根本不是真正的焦維佳、許紹橫,而你也不是真正的黎平。真正的他們此刻還在翹首以望等著大學錄取通知書,你們可知道貧苦家的孩子被剝奪了上大學的權利,就意味他們可能要麵對那片黃土地一輩子。我現在就要為我的朋友們討個公道!”
說完,肖燕妮抽出刀子向他刺去的瞬間倒在了地上。她雙目怒瞪,似有不甘,麵部猙獰扭曲,身體佝僂著,仿佛要團成一個疙瘩。她的屍身幹燥似木乃伊,仿佛是一朵盛開的花瞬間枯萎了。自古下蠱者都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一旦和蠱簽下了生死協議便踏上了一條不歸路。蠱在幫下蠱者實現願望的同時也在吞噬著他們。
黎平被眼前的一切嚇呆了,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從他眼前逝去了。黎平心裏五味雜陳,這些事情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不是嗎?
人們都為了自己的私欲而在不斷的殘害著他人,這世界上真的還有所謂純粹的人嗎?如果一切都可以重來,他們的命運是否可以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