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蕭門婚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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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坐著馬車悠悠前行,到白月城時,仍是來早了許多天。
肖燁一進城就同他們道了別,直奔蕭宅去了,落兒和林元隻當他有什麽安排,便沒有多想。
張揚一路上都吵著要快點見到秦情,全靠知書耐心哄著,這會兒到了白月城反而不急了,乖乖地跟著他們先去找客棧落腳。
長天樓同蕭門算不上什麽交情,雖然來得早了些,也沒有必要立即上門拜訪,幹脆就趁著這幾天將這座“晉外江南”的名城裏裏外外都遊玩了一遍,林元學識頗豐,言談之物,很能引人入勝。
到最後幾天,白月城的外來者漸漸多了起來,幾乎所有的客棧都爆滿了,蕭門於武林之中頗有些地位,蕭淺又是這一代的家主,蕭淺大婚,別說收到喜帖的人都興高采烈地趕過來,就是許多沒有收到喜帖的人,也不甘寂寞地過來觀禮。
這幾日白月城中議論的最多的就是蕭淺未來的夫人秦氏。
有人說是扶風秦氏之女,也有人說隻是個無名的孤女,還有人猜測是魔教中人。
能俘獲蕭郎芳心,總有其不凡之處,多少女俠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說著說著,又咬牙切齒,白月城,一時間,埋葬了無數芳心。
張揚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偷偷跑去找了秦情,回來的時候就如同那些女俠一般又是咬牙切齒,又是眼眶紅紅,還是知書憐他年紀小,做了幾盤點心好生安撫了一番。
到了第二天,張揚似乎情緒穩定了許多,也沒提要走,看樣子,似乎是要留到秦情大婚之後再走的打算。
終於到了蕭淺大婚的日子。
喜宴多在黃昏,需要趕早的隻有一對新人。
落兒同林元沿著白月湖並肩而行。
林元雖然沒有武功,江湖地位卻不一般,原本有一些對落兒蠢蠢欲動的人士,聽說是林元的未婚妻後都歇了心思,哪怕迎麵碰上都目不斜視。
如此走在湖畔,盡管仍有人注目,也都止於禮,少有上前攀談的。
這兩天白月城的客人很多,來遊白月湖的人也格外多了起來。
落兒正心情舒暢地望著湖麵,忽然從湖畔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肖燁嗎?”落兒有些意外,當初肖燁急匆匆地要去蕭家,還以為是另有任務在身,放下賀禮就要走了,沒想到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白月城。
“似乎還有一位姑娘!”林元唇畔含笑地說,原來是心上人也在這裏,那就很能理解了。
落兒盯著那位姑娘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看了許久,道:“這姑娘我有點眼熟!”
如果楓林在的話,一定認得出來。這個念頭在落兒心上輕輕一轉,帶來幾分疼痛。
秦情沒有娘家,就幹脆從蕭宅出發,坐著花轎繞城一圈再回到蕭宅。
此時,前來觀禮的賓客都差不多到齊了。
晉人尚紫色,婚服以紫色為底,紅色滾邊,蕭淺這般俊逸如水墨的男子,穿上這樣厚重的顏色,竟也十分好看,惹來無數癡癡地目光,他卻完全顧不上理會,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仿佛一張臉都盛不下他滿溢而出的歡喜。
爆竹聲響,蕭淺快步迎出門去,剛跨過門檻,花轎堪堪落地。
落兒看著蕭淺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到轎內,攙扶著秦情緩步下轎。
盛裝婚服的秦情剛一露麵,就引起了一陣驚豔的抽氣聲。
秦情的容貌本來就濃麗,隻是氣質過於清冷,如今豔妝正服,恰恰壓下了她的清冷,更何況,今日的秦情,早已沒了往日冷豔的模樣,含羞帶怯,笑意盈然,越發顯得麵容鮮麗,風姿絕豔,同蕭淺站在一處,交相輝映,俱是容光照人。
在場嘉賓無不微笑頷首,好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二人相視一笑,攜手步入,恍如珠聯璧合,又似鸞鳳和鳴。
至前庭,先拜天地;
入家廟,參拜祖先;
登花堂,夫妻對拜。
三拜之禮,喜慶而肅穆,看得落兒若有所失。
最後一拜之後,落兒看到秦情直起身來,臉上露出一種塵埃落定後的欣慰笑容,那一刹那,落兒莫名地覺得有些淒豔之感。
秦情那一刻的笑容其實很短,但後來每次回想都覺得特別漫長,那也許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美好的時刻,也是最後的幸福和美好。
從秦情起身抬頭,露出笑容,到喜堂之中驀然響起擊掌之聲,不過須臾之間,中間幾乎沒有停頓。
這擊掌之聲緩慢而清脆,一下,一下,輕重起伏都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人的耳中,帶著露骨的不懷好意。
秦情先是不悅地皺起眉心,待看到擊掌之人時,臉上瞬間褪去了血色,便是濃豔的妝容,也掩不住她此時的恐慌。
同樣心生不妙的還有落兒。
這個紅唇斜勾、眸光晦暗的男子一下一下地拍著掌心,做出的是熱鬧的動作,卻渾身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惡意。
幾乎所有的賓客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蕭門的喜宴,竟不能善了?
“是赫連麒!”落兒低聲對林元說。
赫連麒拍了幾下之後,便意興闌珊地放下了手,似笑非笑地看著蕭淺,道:“蕭郎真是心性灑脫,連同胞妹妹之死都毫不放在心上,真是可憐了蕭盈一代佳人,死後竟無人問津!”
此言一出,震驚全場,蕭淺更是驚得連退兩步,氣血上湧,喉頭一陣腥甜。
但是穩住腳步之後,蕭淺卻沒有被這陌生來者的一句話打擊得亂了陣腳,而是目露警惕地望著赫連麒。
赫連麒又要開口,秦情卻衣袖一甩,向赫連麒麵部襲來。
赫連麒自然不是就這麽來的,馬上閃出兩名侍衛攔住秦情的去路。
秦情出手遇敵,蕭淺當然也不會袖手旁觀,正要上前,赫連麒又開口了。
“蕭夫人這是要殺人滅口嗎?難道蕭郎還不知胞妹死於何人之手?”
這一句簡直就是明示了,蕭淺心性再穩,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秦情。
秦情的心思淺得一眼就能看穿,被蕭淺這麽一看,不用質問,就已經心虛得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赫連麒還沒說夠,語速加快:“去年三月,蕭夫人殺秦情於聞人城外,怎麽?蕭郎至今未曾得知嗎?”
“情兒?”蕭淺嗓音輕顫地喚了她一聲,紅了眼眶,風流清俊的眉眼染上了一層難言的痛楚,但眼中仍在翻轉著,掙紮著,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