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蘭與狐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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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今年冬天,魏通自己拿出來穿了?”落兒猜測著,目光就飄向了魏通的寢殿。

    皇帝的寢殿周圍守著一些內家高手並不稀奇,作為皇帝,魏通今夜沒有宿在自己的寢殿也不稀奇,稀奇的是,這些高手真正守衛的並不是正殿,而是東側一間小小的偏殿。

    偏殿內燈火搖曳,有女子的身影映在窗上,時而走動,時而坐下,身形躁動,絲毫沒有宮廷女子的端莊之相。

    落兒心中稱奇,便無聲靠近。

    “娘子,陛下去了椒房殿。”一女子低聲說著。

    另一人則嗤笑一聲,道:“今兒初一,他本來就是要去皇後那兒的,跟我有什麽關係?”

    落兒聞聲,心中一動。

    宮人無奈地歎了一聲,道:“娘子總是這樣任性,陛下待娘子這樣好,娘子怎的如此鐵石心腸呢?”

    那人冷笑道:“我隻盼著他不要對我好!”

    宮人還要再說什麽,那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要睡覺了!”

    殿內的宮人伺候了這位娘子梳洗更衣之後,便滅了燈,躬身退下。

    一般皇宮內,夜間歇息之後總會再留一盞無礙的小燈,免得夜裏醒來太暗容易磕撞,側殿中這位娘子卻是等屋裏沒人之後,連那盞小燈也滅了。

    屋內一片漆黑,女子躺在床上,心中又是悲憤又是無力。

    忽然帳幔無風輕搖,女子心中一緊,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人撲到身上掩住了嘴。

    掩住了嘴,兩隻手還是可以反抗的,但不知對方如何動作,明明一隻手還捂著她的嘴,隻剩一隻手卻遊刃有餘地擋住了她手上的攻擊,女子正覺得駭然,忽聽到對方低低地喊了一聲:“花落,是我!”

    被人叫出了名字,花落一怔,便停了手,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了。

    “離城失約,原來你被困在了這裏!”對方感歎道。

    花落眼睛一亮,一把抓下嘴上捂著的手,興奮地低喊:“鷹落,是你!你快救我出去,我都要瘋了!”

    “這是怎麽回事?”落兒問道。

    花落的手瞬間一緊,黑暗中咬牙切齒聲清晰可聞:“魏通那個混賬王八蛋,軟禁了我整整一年!”

    說起來也是一段孽緣。

    一年前,花落路過魏國,正巧碰到有人行刺微服在外的魏通,就順手救下了,不料魏通不但不思報恩,還將她哄騙到了北都,帶進了未央宮,然後就以宮女之名,將她軟禁在自己寢殿之中。

    這是花落的說法,任誰聽了也知道沒那麽簡單。

    “這是看上你了吧?”落兒話語中隱隱帶笑,“磨了你一年了,你也沒從了他?”

    “他看上我?”花落語帶悲憤地低吼,“他看上我我就得看上他嗎?我喜歡的可是桓公子那樣的俊俏人物,他魏通一個大老粗你讓我怎麽從?”

    提起了王介桓,落兒瞬間沒了嘲笑花落的心思。

    “對了,你怎麽會到這兒來?”花落疑惑地問,“你這鬼鬼祟祟的樣子,不會是來行刺魏通的吧?”

    落兒在她的語氣中聽出了防備之意,不禁輕笑一聲,反問道:“怎麽?你舍不得?”

    花落沉默了片刻,道:“他雖然不該軟禁我,可也對我挺好的,我沒有盼著他死!”

    落兒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不是來刺殺他的!”

    “那你來做什麽?”花落問完,語氣一頓,又激動起來,“隨便你來做什麽,先把我就出去要緊!”

    落兒想了想,說:“順手救你出去當然是可以,可是看起來並不太順手,我自己出去容易,帶你一個殘廢出去就難了!”

    “你說誰是殘廢!”花落大怒。

    落兒輕笑一聲,嘲弄之意彰然。

    花落手上又是一緊,森森地說:“你要是不幫我,我這就喊人進來,咱們誰也別想逃——”

    轉念一想,忽然喜道,“你這麽美,說不定魏通見了你,就肯放我走了!”

    落兒輕哼一聲,不緊不慢地問:“你知道去年八月二十二日,慶元帝唐璽和東海公主唐玉遇刺身亡的事嗎?”

    花落點了點頭:“聽宮裏人提起過——”停頓了片刻,訝然問道,“你幹的?”

    落兒輕笑道:“你盡管喊人,出不去算我輸,擋路的人多了,說不準還得殺個皇帝公主!”

    花落想想待自己千依百順的魏通和關係還不錯的公主們,默默地鬆開了手。

    正沮喪時,又聽到落兒說:“你若能幫我一個忙,救你出宮之事,也是可以商量的!”

    “什麽忙?”花落聞言精神一振。

    “傳聞魏通收藏了一件由極地白狐的皮毛製成的白狐裘,你知道在哪兒嗎?”落兒問道。

    黑暗中,花落怔愣了片刻,然後推開落兒,悉悉索索地爬下床去,抹黑點起一盞燈。

    燈火一亮,門外就有宮人低聲詢問:“娘子有何吩咐?”

    “沒你們的事!”花落悶聲打發了宮人,開始在殿內翻找。

    落兒躺在床上隨意掃了幾眼,偏殿雖小,處處珍寶,魏通對花落竟是如此寵愛。

    正想著,花落手裏捧著個東西回來了,邊走邊問:“你看是不是——哎?你自己不是也有一件嗎?”花落瞪著眼睛看著床上的落兒。

    落兒瞬間坐了起來,一把奪過花落手中的白狐裘,又扯下自己身上這件,兩相比對,果然毫無二致,毛軟密而細長,皮輕而薄,手觸則生溫,自毛而皮均是毫無瑕疵的純白之色,或許還有其他上等的狐皮,但這般渾然天成的也隻有極地白狐了。

    落兒將兩件白狐裘都抱在懷裏,忍不住笑了起來,明媚得幾乎閃瞎了花落的眼。

    “你不是已經有一件了嗎?怎麽還偷摸進宮來偷這件?”花落好奇地問。

    落兒笑靨如花地將花落這件扔了回去,道:“我就是來看看!”

    花落雖然滿心不解,但畢竟誌不在此,既然一件衣服就哄得落兒眉開眼笑了,可以提要求了吧:“這件也給你好了,你準備怎麽帶我出去?”

    落兒沒去接花落的白狐裘,認真地想了想,說:“要我直接帶你出去是不可能的,你的輕功太差了,隻能智取!”

    花落雙眼亮晶晶地望著她。

    落兒低眸又想了想,無奈地說:“我這麽好的武功,實在不擅長智取,要不這樣,我出去幫你問問?”

    花落轉喜為怒:“你耍我呢?你出去不回來了怎麽辦?”

    落兒莞爾一笑:“我隨時都能一走了之,用得著拿話來哄你嗎?”

    花落被她這麽一說,也泄了氣,擺了擺手,往床上一癱:“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