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山居求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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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元愣住了。
原以為鷹銜而落隻是一個托辭,沒想到真的有那麽一隻鷹,難道落兒真的是鷹銜而落?那隻鷹又是從哪裏銜來這麽一個女嬰呢?
落兒想的卻不是這些:“可是我身上從來沒有固定的玉器,也沒有任何東西熏染過‘一線牽’!”
林元愣了許久,才緩緩地說:“你身上肯定沒有‘一線牽’的味道,你口中的鷹母隻怕有些古怪!”
落兒怔忡地望著他,林元抬起手指,揉了揉額角,眼中也是大惑不解。
知書等人的歸來暫且打散了這一團迷霧。
回來的不止當時去找墨玉的三人,還有灰頭土臉的白咎子和歐長鋏,尤其歐長鋏,還是被白咎子和小歐半背半拖半扶地帶回來的,作為唯一完好的青壯力,張揚拉著白咎子和歐長鋏離開時拖的一隻竹筐,竹筐裏裝著幾塊巨大的石頭,看著便沉甸甸的,拉得張揚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正在喂鴿子的莫期忙上前幫忙,好不容易才將一筐石頭拉到了茅屋前。
張揚直起腰,抹了一把汗,橫眉豎目地對著落兒:“虧你這麽深的內力,就知道跟這小子鬼混,也不過來幫忙!”
落兒懶得同張揚這種小鬼作口頭上的計較,屈指彈了幾下,張揚躲了三五回後,最終中招倒地,憤怒得直嚷嚷。
“他怎麽了?”落兒問的是歐長鋏,看樣子似乎是受傷了,白咎子雖然不太可愛,他這個長徒卻是個老實性子,又是出去找煉劍的鐵英受的傷,於情於理,落兒都要過問兩聲。
落兒這麽隨口一問,歐長鋏原本因為疼痛而失了血色的臉上瞬間通紅,慌忙擺手:“沒、沒事——”
白咎子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沒什麽事,也就是爬下懸崖找鐵英的時候摔傷了腿,又把找到的鐵英石一塊一塊鑿開從懸崖下背上來而已!”
落兒知道這老頭在遷怒自己,但歐長鋏看上去確實挺慘,也就不同白咎子計較了。
替歐長鋏檢查了下傷勢,喚來小歐和知書交代了幾句,落兒就起身打算走開了。
“你站住!”白咎子起身怒喝道。
落兒聽話地站住了,回過頭不解地看著他。
“這傻小子為了你摔成這樣,你就這樣走了?”白咎子一臉看負心人的表情,旁邊歐長鋏被他這神來一問嚇得小臉煞白。
林元也收了常備的一臉微笑,眼神莫測地看著歐長鋏。
落兒看著他冷冷一笑,反問道:“那你想要我如何?以身相許嗎?”說到這裏,目光下意識地掠過了林元。
林元幹咳一聲,狀似尷尬地說:“先生,落兒的事就是晚輩的事,長鋏兄為了晚輩的劍受了傷,晚輩定然好好照顧他!”
白咎子一腔義憤已經被落兒噎了回去,心知自己剛才說錯了話,這會兒對著人家的未婚夫更是發作不出來,憋了許久,也隻憋出一聲長歎,在歐長鋏身邊坐了下來,臉色頹喪。
歐長鋏忐忑不安地叫了聲“師父”。
白咎子黯然地看了他一眼,歎道:“二十年啊!你跟了為師二十年,對於鑄劍之道,專注的程度早已不下於為師,如今就為了一個女子,這二十年的功夫全都白費了嗎?”
歐長鋏一聽就急了:“師父!師父為何這麽說啊?徒兒不是好好的嗎?隻是一點輕傷,徒兒也是為了尋找鐵英石,這同這位、這位洛、姑娘有什麽關係呢?”
哪怕焦急之中,在提及“洛”字時,歐長鋏仍舊情不自禁地放軟了語調。
落兒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歐長鋏是個二十七八歲模樣、身材特別高大的男子,膚色黝黑,濃眉大眼,大概是長期與世隔絕的緣故,看上去格外淳樸憨厚。
落兒打過交道的男子大多眉目偏於精致,這般粗獷的人往常她是看都不看的,可偏偏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連提起她的名字,都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嗬護之意,不由得令她心頭一軟。
歐長鋏這會兒全部心神都被他的師父給吸引了,沒有注意到落兒的情緒變化,但林元全都看在了眼裏,眸光幽幽一轉,神色微凝。
白咎子搖頭歎道:“鑄劍之道,在於心無掛礙,全神貫注,你這孩子,從來都是一根筋,所以才能隨為師閉關,你現在心裏有了雜念,還怎麽能習鑄劍術?”說著,又是連連搖頭歎氣。
歐長鋏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見師父的模樣如此傷神,也覺得自己鑄下了大錯,又聽得對鑄劍術有礙,更是麵如死灰。
這時,卻有人冷笑一聲,瞬間驅散了白咎子師徒倆身周的慘淡氣息。
白咎子皺著眉看向落兒,他這長徒心性單純細致,又身強體壯,是難得的好苗子,是他培養了二十年的傳人,卻被這個女子輕易地毀了,哪怕她人長得再美,白咎子看她也是各種不順眼。
落兒看白咎子也好不到哪去,瞥了一眼可憐巴巴的歐長鋏,冷笑道:“當年歐冶子鑄湛盧、巨闕、勝邪、魚腸、純鈞、龍淵、太阿、工布時,俱有妻兒相伴;如今你白咎子號稱心無掛礙,又有兩徒為副手,還不是發須斑斑,依舊一無所成!”
白咎子雙眼猛然一瞪,張開嘴,卻不知說什麽好。
落兒卻還沒完:“你守著這樣一座寶山,有鐵英石取之不盡,有冷山泉可汲水淬劍,有滿山的林木可用以燃火,還有白咎樹汁止饑去疲,你卻這麽多年毫無所得,我若是你,每日在祖師爺跟前懺悔還來不及,哪裏有那個臉麵在這教訓徒弟!”
“不許你這樣說我師父!”白咎子還在那邊發呆,他的一大一小兩個徒弟先叫了起來,原本對著落兒一個諂媚一個局促的兩個人,這會兒都怒瞪著雙眼,同仇敵愾地對著落兒。
“怎麽對我們少主說話呢!”一直站邊上看熱鬧的張揚突然湊上前來,抱臂站在落兒身前。
落兒倒沒有生氣,抿了抿嘴,就真的被喝止住了,讓張揚覺得有點沒麵子。
白咎子也沒有生氣,他發了好久的呆,直到大小徒弟都擔心得叫了他好幾聲,才回過神來,看著落兒,感慨萬分地說:“你說得對,我一直要求自己心無掛礙,其實也是一種掛礙,難怪入山七年,一無所得!七年不出山,實在是因為無顏見故人啊!”
兩個徒弟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故人?什麽故人?(www.101novel.com)